酒一上桌,冉晨闻如同在沙漠中走了很久的人看见了清水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里倒,眼泪都要咳出来了。她还是沉默着,让调酒师下一杯做b52轰炸机,自己安静地看着调酒过程。裴栖砚顺着冉晨闻的眼光也跟着看调酒师调酒,然后看见了调酒师那双漂亮的手。
调酒师不仅手的骨相好看,调酒的手法也娴熟,给裴栖砚调的那杯含羞草味道就很好。裴栖砚不自觉抬头看向那张脸,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皮相虽然比不上郁见罗和冉晨闻,但兴许是酒吧氛围的原因,调酒师的气质格外吸引人。
裴栖砚漫不经心地垂眸喝了一口酒,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再看了,不合适。
向底层沿杯壁倒入咖啡利口酒,中间层缓慢加入百利甜,然后加入伏特加,分层可谓是完美,最后用喷枪点燃顶层酒液,蓝色的火苗乍然迸起,火焰小小的。
调好后,一直沉默着的调酒师竟然开了口,告诉冉晨闻b52轰炸机的正确饮用方法。
“不要吹灭火,吸管直接插到最底端一口气喝完,可以体验到先冷后热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声音冷冷的,仿佛什么都和他无关,和他气质倒是挺符合。
裴栖砚在心里掐着时间,估摸着再过个几分钟,冉晨闻就要开始讲述她和芙若斯的故事了。他正要叫调酒师可以出去了,正好断了冉晨闻继续喝的可能,可是冉晨闻又在酒单上勾了几个选项,把酒单丢给调酒师。
裴栖砚使了个眼神,叫他之后就随便搞点度数低的,或者直接倒一杯果汁糊弄一下。
调酒师读懂了他在酒单上的手指比划,默默地接过了酒单。带有凉意的手指不小心划过裴栖砚的手背,但裴栖砚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晚上,冉晨闻非常安静,安静到裴栖砚都觉得实在是不正常。他的手肘碰了碰冉晨闻,说:“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说我爱她,她爱过我吗?”冉晨闻虽然没喝多少酒,但度数太高,一半的大脑已经被麻痹了。
“这些年我已经给你讲了那么多遍,我觉得你都听到耳朵起茧了。我说了七年的废话,说了那么多遍后有时候我甚至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我的自我感动而已。”
“这些好像都没什么意义了,她嫁人了,两情相悦,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不清不白地跟了人,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人生轨迹不会再有交叉点了。”
“我真的放下了,你知道吗,裴栖砚,我真的放下了!”
冉晨闻几乎是抑制不住低吼着喊出来最后一句话,她在那一刻几乎已经到了绝望的悬崖边缘:“我放过自己了,我不会再去耿耿于怀那一段记忆了,我不会了。我真的放过我自己了。”
“那姓傅的呢?”裴栖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既然都放下了,那傅藜绡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吧。”
裴栖砚这些年看冉晨闻因跟着傅藜绡,遭受着谣言和恶意,就替她感到不快。
冉晨闻的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她的眼睛划过不理解和茫然,手指无措地抠着酒杯。她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喃喃地默念着那三个字,好像在说哪个陌生人的名字,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哦,傅藜绡啊。她……”
“其实她们俩长得也不像吧。”裴栖砚仔细回想了一下芙若斯和芙若斯这两种连国籍都不同的脸,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连脸上都没有相同位置的痣。
除了信息素味道,芙若斯的信息素是玫瑰与木兰,而傅藜绡的信息素味道是玫瑰与牡丹。
“你……你不知道,她们好多小习惯都一样,吃饭的口味也几乎相同。”冉晨闻想到这,突然嘴角又习惯地扬起笑,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冉晨闻扯平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像个抱怨的小孩子道:“但是傅藜绡太凶了,整天板着一张脸。这一点与芙若斯相似度为0,不好,打差评。”
裴栖砚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指点了一下冉晨闻的额头,假装严肃道:“晨闻小朋友,为什么傅藜绡小朋友要和芙若斯连性格都一样呢,你好霸道啊。”
冉晨闻撇过头,皱起眉头,生气地嘟囔道:“谁是小朋友,你才是小朋友,我不是小朋友!我是a大的副教授,马上就可以评上正级,你懂不懂!”
“懂了懂了,你好厉害啊,冉教授。”裴栖砚在她的眉心印了一个大拇指。
“不对,我还没评上正级呢,现在还是副的,不过……不过马上。”聊到这个,冉晨闻一直沉寂的眼睛终于亮起来了一点,她的语调带着点小骄傲。
冉晨闻本来就忙碌了一天,仅存的精神力又全部内耗在和芙若斯重遇这件事上,她嘴里不断呓语,之后就被困意席卷。
“我忘不了她……我真的在试着去忘掉她……我想放过我自己……”
呢喃了好几遍,她最后道:“我放过自己了……我真的忘不了她。”
意识到自己真的忘不了一个人的时候,又未尝不是一种释然呢?一个人放不下的时候,才会一直去逼迫着自己去忘掉某段经历或某个人。
现在时间还早,不到晚上十一点,他们四舍五入也算是白天来酒吧卖醉。冉晨闻已经处于半梦不醒的状态,裴栖砚准备过一会帮她开个房。他之前问冉晨闻,傅藜绡会不会设个门禁,冉晨闻耸耸肩说不会她不会管这些,只会敷衍问一下理由,她也敷衍随便回答一下。
裴栖砚伸展了一下身子,眼睛余光撇见那个小男孩在那里擦拭酒杯。他让对方帮自己拿一瓶矿泉水,对方说等一会儿。裴栖砚没有多疑,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杯酒。杯梗用白色丝带系着一支红色玫瑰,杯身外也贴了细小的玫瑰花瓣。
“无人区玫瑰,多调了一杯,送你。”
裴栖砚这才认真地开始打量起面前的少年,少年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除了这杯酒,其他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无人区玫瑰粉色的液体勾引人滋生出旖旎的念头,这时候要是拒绝,过去的裴栖砚会说不解风情。但现在,裴栖砚却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要真是接下了这杯酒,又被储仟翊知道了,储仟翊又会如何呢。
可是对面的少年是个Omega,裴栖砚觉得自己哪怕喝了这杯酒,储仟翊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两个Omega应该不需要避嫌吧。 思考至此,裴栖砚没由来地一愣,毕竟他以前从来不会考虑避嫌什么的,相遇即是缘分,他喜欢和很多人相遇并结交一段或许短暂的关系。
就像他遇见郁见罗和冉晨闻一样,他看中了他们身上的皮囊或是气质,希望能在和他们相处中汲取全新的体验,体会多样的情感,从而能创作出独具一格的画作。这些无关爱/欲风月,但是没有一个艺术家不会不爱自己的缪斯。
裴栖砚觉得这种情感是广博的,不应该被贴上世俗中的“欲”这种浅陋标签。关于裴栖砚挑选缪斯的问题,储仟翊一直有意见,但都压抑着没发出来,裴栖砚知道,但也随他去,不想说。
冉晨闻难过的时候,裴栖砚会陪她喝酒,耐心开导她并听她倾诉。冉晨闻每次酒醒后很不好意思麻烦他,但裴栖砚总是说一点都不麻烦,这是朋友应该做的。说是朋友,但裴栖砚一直在从冉晨闻身上找寻新的灵感和故事。
他会不打一声招呼跑装作学生到样子去听冉晨闻教授课程,也会观察冉晨闻看文献、做实验的样子。
跑的次数多了,储仟翊自然也知道了,问他这阵子都去见谁了。裴栖砚如实回答,没有隐瞒。
储仟翊听了他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淡漠地问道:“你喜欢她吗?”
“啊?”裴栖砚被突如其来的提问一下子问住了,“喜欢吧,我喜欢和她相处,就像画家和缪斯相处那样,这样解释,你懂了吗?”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裴栖砚有点不适应,他放下手上的杂志,抬头看向储仟翊。储仟翊下颌线紧绷,抿着唇,注意到裴栖砚的目光,反问道:“那我呢?你之前在英国遇到我也是这种心态吗?”
他说中了,裴栖砚点点头,但这个回答却狠狠地刺中了储仟翊的某根神经,他道:“一个画家真的需要那么多缪斯吗?裴栖砚,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该怎么回答,当然需要。裴栖砚希望自己跳出惯性思维,不拘泥于一种绘画风格,拓宽画作类型。储仟翊毫无理由的发怒和质问让裴栖砚有点恼,他不知道储仟翊以什么身份来管教他。
“你这段时间总是去找她,昭昭,你以前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这样……”
“储仟仟,你以什么身份来约束我!”
两句话不约而同地冒出来,裴栖砚还处于气头上,储仟翊一愣,露出一个裴栖砚从来都没见过的表情。有难过,有不可置信,有无奈……
“我知道了,对不起。”储仟翊道。
裴栖砚一时哑言,他其实给储仟翊顺毛说她是个beta,他们俩只会是朋友,不会有节外生枝的桃色事。但瞥见储仟翊冷若冰霜的面庞又怕储仟翊深究下去继续逼问他喜不喜欢他,就没开口。
裴栖砚知道自己对储仟翊有了超过灵感缪斯的心思,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喜欢储仟翊,喜欢他的信息素,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很多很多。但储仟翊对他的态度让裴栖砚预测到如果自己真的和他确立了明面上的关系,储仟翊对他日常的管控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难道要因为这些喜欢去压制甚至改变自己的本性吗?不可能。
束缚越多,生活被套之以枷锁,他的创作会止步不前。裴栖砚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后来没有过多长时间,傅家大少的身边就多了一抹倩影,出席各种场合都会带着那个beta。而那个beta也心甘情愿,外人不知道傅藜绡有没有动真感情,但那个beta一定爱她。
这没什么,对裴栖砚去找冉晨闻不会造成影响。但事实却是从那之后裴栖砚和冉晨闻的生活突然忙碌起来,两人也没空同时约着出来,经常裴栖砚空的时候,冉晨闻有实验要忙,等冉晨闻终于空了下来,裴栖砚就有事了。
后来他又遇见了郁见罗,他是个beta,尽管他一直说自己迟早会分化成Alpha。
那天与他见过之后,裴栖砚就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离开校园后还想着下次还来C大作讲座,回到家他凭着自己对郁见罗的感觉,画了一副少年在图书馆看书的画。画很简单,没有什么深奥的含义,但裴栖砚对这类画作却罕见地感到满意。
晚上的时候,裴栖砚对着这幅画发呆,没有注意到背后出现的身影。
其实昭昭的意思就是:我不要当恋爱脑,我要搞事业![可怜][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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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撑伞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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