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砚本来以为他在公司还能再藏拙一阵，但很快就被他的好姐姐给发现了。
裴珈晏临时抽查裴栖砚的工作状态，角落里，裴栖砚耳朵里插着耳机。
工作还听歌一心还敢二用，她走近了瞧，然后就发现她的弟弟在手绘板上悠闲自得地画着画，一心一用，不在工作。
裴珈晏：“………”
裴栖砚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了，活动活动肩胛骨，正好对上他姐阴测测的眼神。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工作已经完成了，不信你看。”说完，他立马后悔了，因为吴佳凝布置下来这个任务还没有半个小时。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露出无辜的眼神看着严肃的裴珈晏。
裴珈晏那边立马效率地联系了吴佳凝，一边和吴佳凝了解情况，一边拿起鼠标点开裴栖砚电脑里的文件夹，看着整理数据的情况。看完后，她陷入沉默，挂了电话看着裴栖砚道：“我这里比较倾向于把你送到b国读个几年商科，毕竟不能浪费可塑之才，你觉得呢？”
裴栖砚的文化课成绩其实已经算是佼佼者了，但相对于经常霸榜年纪前三到处竞赛拿奖的裴珈晏来说还是逊色不少。裴栖砚自己在学习一直给家人呈现出一副不务学业毫不在意的态度，旁人以为他不学无术了。
裴栖砚没有感情地拎直嘴角道：“不是，你就看过word文档就能看出来这些了？算命的都没你敢看。”
裴珈晏面无表情地说：“感情你这是拿着工资休假啊？”
“不是……话怎么能这么说，佳凝姐叫我整理的文档我不是都整理好了吗，只是速度比她想得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你说对吧？”裴栖砚道。
“对的，我们之前可能对你有点误解，所以我接下来会给你实时更新正确的学习任务。”裴珈晏说这时候，眼睛落到了放在电脑旁边的数据分析理论书籍，怼人的话语停到了嘴边，想想还是吞咽了下去，看着自己的弟弟好学的样子，她尽量和蔼地道：“这些你看得懂吗？会不会太生涩了？”她其实想和裴栖砚说，不会的可以来问她。
但裴栖砚耸耸肩道：“一开始看的时候，确实有地方不懂，我就问了仟翊哥。后来自己又琢磨，最终我得出来一个结论，理论还是太皮毛了。市场销售中，大数据分析是很要紧的一环，其中有要涉及消费者洞察、竞品分析等等，这时候消费者心理又是最重要的，而这本书讲的这些心理分析，我觉得又不符合正常的人类心理学，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基于标准的道德标兵分析的，我觉得太过片面，所以不怎么想看了。”
裴珈晏一时哑言，很多时候大学生入职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在学校教的是问题a的对策方案，但现实工作却要求初入职场的学生给出问题bcd的方案。
这时候很多人会陷入一种凌乱无从适应的状态，有人戏称这大学不上也罢。裴珈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在大学确实学到了很多，但是她却没有选择再去读研。她的实例是一个悖论。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晚上发几份财报和去年公司的数据分析给你。你自己看看吧，今天晚上我回……”话说到一半，裴珈晏突然想起了什么，甩了一个不争气并且痛心的眼神给他道：“听说你这阵子老宅没回，也没回你那套房子。”
“呃……好像是这样的，没错……怎么了吗？”裴栖砚有些不自在，“我成年了欸，这些难道还要被管吗？”
裴珈晏道：“也不是，老储这个人我还是信得过他的人品的。准确来说，储仟翊已经完美通过了我们全家人的考核，但我之前看着你对他意思不大，就没和你多说什么？不过最近你受什么刺激了，和他进度条拉这么快，不打算吊着他了？”
“不是，姐。我哪里吊着他？”裴栖砚觉得自己很冤枉，他记得自己也是明确拒绝过储仟翊的。
“你哪里不是吊着他？你要不是我弟，对我朋友这样，我一定抽死你。”裴珈晏轻嗤一声，眼里全是对他的鄙视，“正常Omega不喜欢Alpha，应该学会和Alpha保持距离。但你的种种举动都是给人一点希望然后再把希望破碎，这种行为渣O实锤了。”
裴栖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望着批斗自己的裴珈晏，不觉回想起自己和储仟翊的过往，他确实之前对储仟翊有过歹心，储仟翊对他无论何时都有着非同寻常的致命吸引力。但是他知道储仟翊不是自己能玩弄的人，所以也避免自己真沾上上瘾。
他愣了几秒，最后认真地道：“我当时年轻……”
我当时年轻，满脑子都是去看世界找灵感和画出满意的画作。很遗憾，这件事已经占据了我当时生活的全部，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可以分给他了。他的闯入会让我的灵感局促于一隅，我的梦想会停滞不前。
但事实上，哪怕裴栖砚做了当初看似很正确的决定，他的绘画事业还是一败涂地，变成现在这样一地鸡毛，不堪回首。
“好了，但你现在年纪大了。不论如何，储仟翊帮助你挺过那段时间，他的付出和用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当然我们家也不需要你以身相许，你要真不喜欢他，我们肯定不会勉强。但你们上次不都算正式见过家长了吗，你……反正储家人不是你能随便弃之如履的，懂吗？”
裴珈晏听了裴栖砚这个经典的渣男发言开头，认真叮嘱裴栖砚：“还有你自已注意点身体。”说完，她又支支吾吾道：“还有那什么……终身标记不要急。”
“哎呦呦。”裴栖砚不着调地背景配音。
裴珈晏眉心狠狠一跳，又冷着脸道：“上次回家，一身的Alpha信息素味道都要腌入味了，我和妈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你下次洗干净再回来。”
“啧。”裴栖砚也没有不好意思，还不忘调侃几句他姐最近有没有艳遇，大好年纪不要总是扑到工作上。还跟裴珈晏说自己认识各种类型的漂亮Omega，想要可以介绍。
裴珈晏忍无可忍道：“你再说一句话，我马上跟爷爷说把你送到b国去读书了。”
裴栖砚听了这句话才乖乖闭嘴。
最近几天，储仟翊去A国参加一个商业会议。每天会不定时分享日常工作遇到的事，定时打视频电话给裴栖砚。裴栖砚表面在兢兢业业地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实际上每天心里都装着如何丝滑翘班的想法。
他上了那么多天班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喜欢真的不要勉强。他之后又过早完成教学任务被裴珈晏抓到的时候，裴珈晏觉得还是得把裴栖砚放到眼皮子底下去她才放心。于是，裴栖砚这个半吊子开始跟着他姐出席各种会议，裴珈晏还要求他随身备一支笔还有一个本子，记些汇报人有用的东西。
会议结束后，裴珈晏还要提问他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这非常折磨经常冥想的裴栖砚，汇报人上去讲一些如出一辙的东西，一点新意都没有，就跟他最近画的画差不多，想到这里，悲怆之感充斥着他的心。
有次，一个部长还在汇报的时候，裴栖砚就没忍住叹息，全场都陷入沉默。部长颤颤巍巍地问道：“请问，小裴少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裴珈晏在底下狠狠地用着她的细跟高跟鞋蹬了裴栖砚一脚，面上风平浪静地说：“没事，你继续。”
会议过后，裴珈晏对裴栖砚说：“你明天要是再这幅样子，我就把你送到国外读研。”
裴栖砚笑笑道：“我明天休假。”
裴珈晏：“………”
好不容易熬到休假，储仟翊在国外，裴栖砚打算自己去老宅的花园去看看。自己好久都没写生了，或许说从几年前，他就开始喜欢画些想象不存在的虚物。缥缈的想象，消沉的色彩，再赋予其沉重的意义。
画完之后，他又陷入新一轮反思和想象，不知不觉中，幻想中的情绪带到画作之外，他有时候共情画作背后故事的主人公的时候，已经分不清经历那段故事的到底是谁？是他自己吗？不是吧……可是那段情绪又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已经濒临窒息。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在岸边苦苦挣扎，只有时不时冲上岸边的浪花能稍微慰藉一下，浪潮退去，熟悉的绝望又席卷了整个空虚的身体。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变得格外陌生，他的记忆越来越混乱。
回忆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裂痕，许多不清楚的东西趁虚而入。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真是的，好好的，怎么又想到这些去了。裴栖砚苦涩地摇了摇头，让自己别想了。
老宅里还是如同往常的静谧，裴老爷子今天出去与老友见面了，裴栖砚走到花园里，自己支起画板，做好准备工作，过了很久，颜料盘上的颜料还是属于自己的纯澈，没有交叉感染，也没有半点被动过的痕迹。
应该是阳光晒得太舒服了，导致裴栖砚现在还没有开始有动作。裴栖砚给自己找了一个拙劣的理由，过了一会，他安静地站起来，朝着里屋走过去。
裴栖砚没有去自己的画室和收藏室，而是去了一个陈列着各种乐器的房间。钢琴、大提琴、竖琴等等都被整齐地摆在这个房间。裴栖砚的眼神略过这些，直勾勾地盯着那装着泛着乌木光泽的深棕色手工小提琴的琴盒。
裴栖砚小时候除了绘画，也经常玩乐器，会很多乐器，但是都不精，略懂皮毛能完成一首难度不高的曲子而已。
那把小提琴放在角落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动了。裴栖砚闭着眼睛呼出一口气，打开琴盒，取出小提琴和琴弓，许久未碰了，连拿琴的姿势也显得很是生涩。
四年前。
琴弓刚触碰上琴弦，裴栖砚眼前的景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成了白袍。身旁围绕着无数的亡灵或事发出呜咽的低沉哭声，或是撕心裂肺地叫喊，试图攀上他的身体。Ignacio Trelis的《安魂曲》中主角身姿挺拔，眼神专注，手指灵活，将琴弦抚弄出动人的旋律来安抚死亡的魂灵。
这幅画以深沉的色彩和细腻的笔触，营造出梦幻般的氛围，表达了人们对于死亡和生命的思考与祈愿
整个场面神秘、肃穆、且震撼。裴栖砚以大手笔把这幅画拿下收藏在家里。
无数的魂灵围成一个圈，裴栖砚在这个圈里手足无措，只好试着演奏，可是琴弦震动发出的声音却如同在枯木上拉扯锯子。裴栖砚慌了神，耳旁是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所有人都在等着安魂曲，所有人都期待着安魂曲带来的救赎。
在那一刻，无法演奏乐曲的裴栖砚就是众目睽睽下的罪人。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瞬间切换，自己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十字架悬浮在黑暗没有一丝亮光的天空中，如同地狱。下方却是正常的人间，深蓝的海水胖停驻着一只船和渔民。
黑暗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却还让他注视人间。
最后十字架场景参考《十字若望的基督》萨尔瓦多·达利，《安魂曲》byIgnacio Treli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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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十字若望的基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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