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棕死了,武林上对于她的死噤声不语,就像是乌云遮住阳光,一切事情都变得依稀不查。
陈鹤真知道这个事情,还是在说书人里寥寥数语推断出来的,合上茶杯,她抬头看天,只觉得飘满了细碎的灰尘。
陈鹤真是个喜欢听说书的大小姐,但也没几日能在听说书了。
最近不怎么太平,已经丧失了昔日的安全,就算陈鹤真是个大小姐,处在深闺之中也知道了一二,故事的情节像是错综复杂的树根在她脑海里茁壮成长。
她有点好奇阮棕的死因,因为连身边的武术师傅巧云都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就算她只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大小姐,这些事情也逐渐进入她的脑海里。
陈鹤真认为自己和阮棕应该会有关联的,比如阮棕死后留下的凤尾剑在她的手里。
经过十几年的风吹雨打,阮棕的凤尾剑闻名武林,但她的名字飘荡在武林中的存录终于还是如其生命的消逝一样永恒地消失了。
然而很多人口口相传里还是有这样的一位女剑客,只是能在人人间留存多久也是令人担忧的很。
阮棕手持的剑,剑气有劲纤丽,浑有气格,幽深瑰诡之极,剑锋带有倒刺,只须轻轻一挥,就带有气劲直逼对方,鲜血反而凝结在伤口,但却不止如此,血流如露湿团,多是暗伤。
这样的路数倒是很那些文人墨客一样,总是喜欢写一些和当朝者相反的文字出来,都是密密麻麻的刀锋,一旦沾满鲜血,就会变的更为锋利,只须足够的时间就直接刺入人的肌肤,刺痛感便密密麻麻永久盘在心里,忘不掉。
但凤尾剑算是失传了,到阮棕手中就没能再找到人继承。
就算她的故事还算是有一些人知道,但这些人对此事知道与否也在当下看不出任何变化。
可惜,阮棕一届女侠客在江湖中还是逐渐被大众遗忘。阮棕纵横江湖十来年,为了一个朝廷里仗义不屈的文人报仇,结局是被江湖正派追杀至死。
尽管陈鹤真在说书人处听到了故事,但作为一个不太被大众讨论的事情,她找不到人在讨论这个事情,藏在心里一直盘踞至今。
那一日会是什么样的景象,陈鹤真在一片月光照耀下思考起来,那时候她的想法还很难去说明,但如果不思考出来一个答案,她觉得自己也算是悄然死去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她在心里揣摩着阮棕死后的结局,只是所以可能性都在她的心里一一罗列出来,但结果仍是一片茫然。
缘何一定要寻死?
这是陈鹤真想不懂的,阮棕的一手剑术在江湖上也是排名前几的,就说江湖里有名的女侠客,必然是要提到阮棕的名讳。
有几个清晨,陈鹤真推开屋门,看到了阳光的时候,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认真的思考起这个事情了。
事实上一个女侠客的死亡,在某些时候已经隐约的成为女人们能看到的死亡,嘴上会说着毫不关心的阮棕事情的女人们总是会被这个事情影响。
这个情形在不知不觉间,在所有人未曾注意的时候,毫不费力地来到了。
阮棕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她躺在未知的某个落雨的泥土里,蜷缩或者舒展的四肢里藏着什么想说的话?
这几乎是无可奈何的了,极早的死亡竟然是个女剑客的结局。
她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曾经看着人的眼睛是否如无尽的匕首一般,总是冷然地去看着一切能看到的人。
有人说,阮棕不是被追杀至死,而是自己挂在一棵萧条的树木枝桠上,人飘起来像是微微颤动树叶,她的头颅在人的语言里被动的挂在那里,周围的树叶被沾满鲜血。
但,陈鹤真不这样认为。
关于这个事情的思考在陈鹤真的心里无限制的成长起来,在阮棕死后的某一年,陈鹤真想要去寻找答案,一个武术功底不知道如何的女人要走入江湖之中,她躯体开始微微飘逸出侠义的气息。
然而,时间越久她的目的似乎又跟尘土一样,还是无法看到能得到结果的事情。
陈鹤真开始思考应该如何离开家,她完完全全朝着父母和社会对她所期待的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在某个日常的早上,她非常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因此,她终于决定独自踏上了一条未知的路,当她留下来的信件出现在母亲的眼前,母亲恍恍惚惚地感受到了恐惧。
她的女儿竟然要学祝英台去南边的书院进修一般离家而去,母亲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回避的结局可能要到来了。
不过十几年后,又是某个很日常的早上,母亲隔了许久终于又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用一种过去的声音向她讲述着这些年的事情。
但其实母亲只觉得自己是死在了过去里,她说:“你看到了这些?你看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陈鹤真经过十来年的江湖生活,她已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促使她出发的事情已经成为她知道的答案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当你说没有用的时候,就说明它有意义了。你不是已经开始评判了吗?”
经过了近十年的时间,陈鹤真看到了比阮棕更多的事情,她早就明白凶手是谁。
“但是你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母亲所说的只是当下的现状,自当朝皇帝登基以来,朝廷昏庸无能,江湖也人人自危,几年前就有各大门派相继有了不同的选择。陈鹤真看的明白,现在的朝廷难有什么变化。
十八年前会因为文人写的诗就将文人凌迟处死,十四年前逼着江湖正派主动追杀为文人报仇的阮棕,剩下的时间里朝廷做出来数不胜数的决定,都是让人毫无抵抗的可能性。
但江湖中人也不是人人一样,其中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不同的结局出现。
陈鹤真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遇到了许多人,一个是潇湘子,一个是福云道长。
这两人中任何一个都在陈鹤真寻找答案的路上给了许多帮助。事情过去很久,许多人遁入深山,远离武林的是是非非。
尽管如此,历年来留存于武林中的各事,在几人的眼中都毫无疑问的有答案的出现。
所以阮棕之死到底如何,陈鹤真在各种声音里走过,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结果将会出现什么,但走过的路都困在记忆里夜里发黑的路,月光下也能发白隐约呈现出来些痕迹。
陈鹤真觉得阮棕可能也曾经走在这里,想象着就似乎真的看到身影在虚幻的背景里移动着,然后当年与江湖,与朝廷为敌的身影就孤单的,孤单的在雨夜里死亡,像是河面上的废弃枝桠一样漂了过去。
陈鹤真在寻找着阮棕的时候,在一团河流里闻到一种熟悉锈味,她在触碰到河水就像触碰到一双冰凉的手。
传闻说这个湖泊里千年前困着一条龙,龙主要是被困在这里,用着它的声音去呼风唤雨,后来龙死了,就用假的,石轧铜杯,虚假的声音还算是能欺瞒起天,偶尔呼风唤雨也算是成功。
附近的道观里她遇到了福云道长,道长希望陈鹤真不要太沉迷于去对过往的事情做一种结论,他希望陈鹤真能明白事情发生总会过去,最多在记忆里开放出一朵新鲜的桂花,带着味道,只要闻到就会想起来,但不需要去追寻真想如何。
但陈鹤真只是背着凤尾剑,离开道观,成片的树冠吊在空中笼罩着她的视线,红日的光在树冠里漂浮而出。
人,置身其下,只觉得时间和空间似乎变得很悠长,像是没有抓住的地方,漂浮着,漂浮不定。
母亲的话总是打断她的回忆,虽然不似剑拔弩张的那般难以抵挡。在廓定了大小的世界里,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熊熊燃烧。
夕阳的余晖是红的,像是天空燃烧的火焰一样,陈鹤真想起来过往去过的地方,她突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她走过大道跨出去的时间里是寻找阮棕走过的路,她感觉这是难得机会。
虽然是虚无地路线,但她深刻地领悟到了,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她似乎只能怀念着阮棕。她又拜别父母,再次踏上了路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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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首 假龙吟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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