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呜啊！”
新的一天，从滚落沙发开始。
一脑袋栽在地板上的原既白，迷迷糊糊抬头，用他七百度的近视眼看到通向小阳台的落地窗前，正站着一个压迫感极强的男人。
五角星的发型，双手抱臂的姿态，两腿岔开，气沉丹田，像是下一秒就要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发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宣言的贝吉塔，不，五条，不，洞爷湖，不……算了不记得了。
这小子爱cos谁cos谁。
原既白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抱怨道：“你干什么呢？大清早的拉窗帘干什么？你不睡别人也不睡吗？”
是的，原既白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突然从美梦里惊醒，咕咚一下从沙发上摔下来的了。
但罪魁祸首——那个一大早上就站阳台上摆pose的原永继，却半点没有害别人滚下床的心虚。
他依然保持着他那压迫感极强的站姿，用百特曼般的喉癌声音沉着开口：“我问你。”
原既白：“啊？”
“为什么我是这个发型？”
原既白：“……啊？！”
原永继目光如电：“为什么我昨晚洗了三次头都没能把这个发型洗掉？”
原既白微微长嘴，震惊到荒谬，荒谬到无语。
最后，他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你这事问我？”
你自己出的cos，你自己不知道？
原永继咬牙冷笑：“不问你问谁？原既白，你不要以为你——”
“Stop！”原既白伸手打断施法，“我不想听你的排比句。麻烦你把窗帘拉上，或者自己站去阳台上表演，只要不要耽误我接下来的睡觉时间，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谢谢。”
说完，原既白直接原地躺平，薄毯往头上一盖，连沙发都懒得往上爬，就要继续他的美梦。
这副无能无赖的模样，直看得原永继心中怒气蹭蹭上蹿。
二十六年了。
整整二十六年，原既白一直都是这副样子——这副让原永继厌烦的模样！
原永继烦死了原既白的这份毫无上进心的松弛感，烦死了原既白那看似温柔的冷漠，还有这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谁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
是的，傲慢。
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比原既白更傲慢的吗？！
原永继恨得咬牙切齿，下意识想要给原既白找麻烦，冷笑道：“爱怎么样怎么样？那你倒是放开我，让我走啊！”
原永继说着，向原既白示意了一下此刻依然牢牢捆在他身上的缚灵索。
原既白坐起来，摸索到眼睛戴上，定睛一看。
哦，难怪原永继这小子一大早上站在阳台前摆pose，原来是昨晚忘了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但没关系，他活该的。
原既白又躺下了，随手摘下眼镜：“别吵吵，我要睡了。”
原永继气急败坏，上前用力踹了原既白身旁的沙发一脚。
嘭！
震响中，原既白眼疾手快，一掌按住沙发，没让它直接撞上自己脑袋。
但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原既白脑中的瞌睡虫也跑了两成。
他不高兴地看原永继，不悦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不是应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吗？”原永继厉声道，“你不是自诩好人吗？你不是自认道德高尚吗？那就把我送去警局啊！原既白，你在犹豫什么？别告诉我你还在顾念你可笑的兄弟情谊？！”
原既白：“……”
说到底，在普通人的日常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抓马的对话？
原既白无奈叹了口气：“你在说什么啊？永继，你不就是个顶着cos妆打群架的小混混、一个普通的街溜子吗？不要搞得自己像是在演无间道和古惑仔一样好不好。
“我没有连夜送你去警察局，是因为你犯的事太小，没必要大惊小怪的。毕竟大晚上的，别人警察同志上夜班本来就已经很心烦了，怎么好意思再拿你身上的这点小事去打扰人家？”
原永继鼻子都气歪了，一下子拔高了音调：“你说我的事是小事？！”
你，原既白，说他，堂堂太阳神，赤心会的下一任神王，唯一一个还未达到S级就拥有了S级异能总量的天才，以一人之力毁灭一城的狂然天灾，是小事？
原既白：“那不然呢？我出水族馆的时候，没见到受害者也没见到加害者，想来是人家一场群架打完了都没记着你是谁、没发现你不在场。
“从出场到退场都0人在意，你不是小喽啰，谁是小喽啰？你的事不是小事，谁的事是小事？”
“你——！”
原永继暴怒，又狠狠踹了沙发一脚。
但原既白稳稳按住沙发，眉毛都没多动一下。
“永继，不是我说你，不要老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好不好？你的中二期是不是也太长了点？还是说这些年你在外国玩耍的时候，被人吹捧得脑袋都飘没了？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国外被人骗光了钱，混不下去了，才回国的吧？”
你小子这嘴，舔舔嘴皮子都能把你自己毒死吧？
原永继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捏起拳头把原既白哐哐锤爆：
所以说，到底是谁说这混账玩意儿脾气好的？
这种目中无人的傲慢毒舌怪，到底是怎么挣来的一身好名声啊？
他不服！
他！不！服！
眼看原永继这个青涩小毛孩就要被他的双胞胎兄长气得原地化作爆爆珠。
下一秒，一个困倦的声音从原既白的卧室门口传来。
“好困哦……你们在吵什么啊？”
原家兄弟齐齐回头，看到了倚在门边的漆演星。
漆演星其实并不是娇小的体型。
他只是单纯没有原家兄弟两人高，又刚好身形瘦削而已。
所以，当“小喽啰”原永继盖着他哥原既白的外套，在客厅眯了一夜后，也仅仅只是觉得这衣服料子不好、配不上他的高贵身份时，同样的衣服套在漆演星的身上，却穿出了男友衬衫的效果。
更吓人的是，或许是因为漆演星刚刚起床，他迷糊出门时，身上只歪歪扭扭地扣着原既白的衬衫，里头什么也没穿——上下都没穿！
原既白睁大了眼，吓得直接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手上的毯子一掀，便啪嗒一声摔原永继脸上，力道大得直接把原永继带地上了。
打哈欠中的漆演星动作一顿，感兴趣地眨了眨眼。
啪嗒——咕咚！
“原既白！！！”原永继发出怒吼。
就像是现世报。
数分钟前，原永继一拉窗帘，把睡梦中的原既白害得咕咚滚下沙发，数分钟后，原既白便一毯子把原永继兜地上了。
没有理会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兄弟，原既白关心地迎上前，在漆演星身前两步停下，用后背严严实实地挡住原永继的视线。
他微微俯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柔声道：“是声音太大打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啊，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会？接下来我会管好他的。”
很奇妙的。
分明此刻的原既白并没有戴上眼镜，可不知道为什么，漆演星的面庞在他近视七百度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模糊。
漆演星的脸——那瓷白得好像稍稍用力就会泛红的皮肤，那双双猫儿一样的眼睛，那张淡红的唇，甚至是鼻翼上那颗细细的小痣，都清楚生动极了。
当整个世界都对原既白朦胧遥远的时候，唯有这个人是鲜活的。
这样的感觉实在奇妙极了。
但也让原既白的视线越发不敢乱动。
哪怕装作稍稍走神，溜去看一下那两条又长又直的腿也不行。
一眼也不行！
不过，原既白以正人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某个人却见不得“君子”。
漆演星顶着一张漂亮无辜的脸，软声道：“倒也没有很吵，就是有点儿热。”
“热？”都秋天了，还热吗？
漆演星点头，认真说：“是啊，很热，既白哥哥，你看我都出汗了。”
漆演星抓住原既白的手，没等原既白反应过来，就轻轻按在了自己的下颌，让原既白的半只手落在他的脸上，指腹擦过他的唇角，半只手落在他的脖颈，尾指轻轻落在他的后颈。
他抬眼，看向原既白的眼睛湿漉漉的，脸颊也滑腻得像是能吸住原既白的手指，就像是一块暖玉，触手生温。
“你摸摸，既白哥哥，是不是很热？”
轰！
原既白脑中一声炸响，只感到一股热浪从指尖攀上，瞬间蔓延全身，烧得他整个人都在发烫。
可偏偏，某个坏心眼的家伙还在故作无辜，鸦羽般的长睫毛轻轻一眨，又一眨：“既白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
他甚至主动上前一步，摸了摸原既白的喉结，在原既白耳畔轻轻说：“既白哥哥这里……也是热的呢。”
一直装作无辜小兔子的恶劣家伙，第一次在原既白面前甩动他的狐狸尾巴。
但下一秒，原既白便蓦地伸手抓住漆演星的肩膀，在对方愕然的目光里将他推进了卧室。
砰！
门甩上了，隔断了外头的视线。
昏暗的卧室里，比漆演星高了一头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他。
哪怕这一刻的原既白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但一股比太阳神更强烈的压迫感却油然而生。
那是来源于原既白那份无人能及、万物皆避的伟力。
也是……
也是来源于他健壮的身躯。
漆演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了避开那不知来由的灼烧感。
就像漆演星的衣服穿得很薄一样，原既白此刻，也穿得很薄。
所以漆演星能够清楚看到，那薄薄的T恤下，原既白的肩膀有着怎样漂亮又令人安心的厚度。
不得不说，原既白的身上其实并没有半点夸张的肌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健身房里用蛋白|粉堆积出来的弧度。
甚至当原既白穿上衣服时，看起来还挺瘦的。
可是，当薄汗生出，湿透了T恤，令它轻贴在原既白的皮肤上时，令那身肌肉纤毫毕现时，漆演星便能清楚看到原既白胸膛的肌理，以及腹肌上清晰的人鱼线走向。
咕咚。
漆演星喉结滚动，又向后退了一步。
漆演星后退了两步，可原既白只上前一步，就再次逼到漆演星身前，轻轻捏着他的下巴。
“你害怕了？”
“……没有。”
漆演星的声音并没有多强硬，好似依然是在示弱，就和他一直在原既白面前保持的人设那样。
可原既白却看到漆演星的眼睛褪去了伪装的无害与湿润，又黑又沉。
像是从深渊仰望人间的恶鬼，于死亡觊觎生命的妖魔。
原既白笑了笑，笃定道：“你在害怕。”
漆演星没有回答，只有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乌沉沉地看他。
原既白松开了捏着漆演星下巴的手，说：“所以，下次，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原既白实在怕自己把持不住。
“也不要勉强自己装作另一幅样子。”
原既白是喜欢漆演星的，不管漆演星是个小绿茶，还是一只小恶魔，他都喜欢他。
所以漆演星不必伪装自己，也不用勉强自己来勾引他。
原既白觉得，这个聪明的少年可能看出了一些他的心思，所以才强忍恐惧，想要用这种方式交换留在这里的资格。
但是，这是毫无必要的。
“如果真的无处可去的话，就留在这里吧，住多久都可以，我不会赶你走的。”
原既白抬手，想要摸摸这个漂亮小可怜的脸，或者头发，但又觉得这个动作似乎过分亲密了，于是最后，他只用手在漆演星肩上轻轻一按，就收了回来。
“但如果你实在害怕，我可以帮你在隔壁租一间房，这里的房租还算便宜，我会一直资助你，直到你有能力离开这里为止，所以——”
“不是害怕。”冷不丁的，漆演星开口打断。
他的眼睛褪去无害，褪去湿润，执拗道：“你是老天给我的补偿，是我迟到了二十六年的礼物，所以我不是在害怕你！”
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漆演星甚至主动上前一步，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原既白怀里。
接着，他又拿起原既白的手，按在自己的平静的心口。
“你看。”他用力强调，“我没有害怕你，是喜欢你！”
“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靠近你的！”
原既白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薄薄的衬衫下，微凉的温度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触感。
原既白慌忙缩手，手掌在后背用力握成拳，却依然遏制不住掌心的滚烫，也遏制不住心脏的狂跳。
——怎么会有人可以把话说得这样可爱啊！
虽然，这份执拗就像是是小孩子对待自己喜爱的玩具一样，可是……
果然还是好可爱啊！
自己喜欢的人主动向自己表白，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可正人君子原既白，深吸一口气，选择拒绝。
“演星，你还年轻，你不懂什么是喜欢。”原既白温柔道，“你只是因为想要得到某样东西、某个人，或者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所以才说喜欢，或者误以为这是喜欢……可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不是这样的。”
“不对，不对！我是喜欢你的！”漆演星用力摇头，“我们是天定姻缘，天道都说把你送给我了，所以你就是我的——你一定会喜欢我，而我也一定会喜欢你。哪怕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一定会喜欢你，这是老天决定的！”
原既白听得失笑。
这孩子，都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天定姻缘，什么一定会喜欢……这种话说来倒是十分动人，只可惜原既白从来不信。
“你说你喜欢我？”原既白好笑道，“那我们就来做个最简单的实验吧。”
“什么实——”
漆演星的话语被堵在唇边。
他愕然睁大眼，看着原既白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脸上滚烫的吐息，还有唇畔只差一点点就要触碰到的温度。
他脸色瞬间就变了，手按在原既白肩上，下意识就想要推开。
但漆演星忍住了。
因为他向来擅长控制自己，如同他一直擅长控制他人那样。
可这样的微妙反应，却依然被原既白收入眼底。
“看，这就是答案。”
原既白叹笑一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如释重负的笑容下，是被好好藏起来的遗憾。
“你的身体给出了答案，演星……其实你不喜欢我。”
喜欢是两个人之间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是最原始的渴望，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身体反应。
讨厌也是。
所以，漆演星不喜欢原既白。
他抗拒着、甚至恐惧着与原既白有肢体上的接触。
很遗憾。
但在原既白的预料之中，是他早就接受的既定事实。
“好了，别多想了，收拾一下，准备吃早饭吧。”
原既白笑了笑，转身离开卧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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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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