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大人的意思，”施青与顷刻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是有其他的赌法？”
“既是以酒作赌，自然是简单快速、易决胜负的法子好玩，”扶潇顺势承认，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施大人以为如何？”
“大人英明，自然是听大人的。”
透过面具可以看到施青与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微微弯起的双眼，看上去像一只毛色雪白的绵羊一般温顺。
如果扶潇是今天刚到这个世界的说不定一开始就会被他骗下。
她定神道:“桌上黑白二色，棋盘上云子五子先成线者，无论横竖斜行，即为赢家。”
施青与不假思索地点头。
扶潇见状不由得暗自窃喜，施青与看似为人沉静不冲动，但也太小看她了些。
她能把这个玩法推出来，自然是自己已经有了极大的把握。
平时上学不想读书的时候，和同桌玩点五子棋是再正常不过，甚至有段时间实在是玩得有些走火入魔了，她还特地去找教程研究各种无敌阵法和对应的破解方法。
所以施青与如果以为是在和虞歇一个人下棋，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背后可是有无数高手能人智慧的凝结。
她今天就要用学到的各种阵法尝试一把当优等生的滋味。
“既然如此，我便承施大人情，先行一局。”扶潇说着，执起右手边杜衡拣好的黑子，一棋定在了天元。
扶潇没有学过围棋，但对于五子棋，谁下在天元差别几乎为零，毕竟这个玩法看的是谁的棋子先连成线，往中间放也只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操作空间。
总而言之，她下习惯这里了，并且也只是为了方便接下来能四面发展，易于施展各种奇形怪状的活二活三阵法。
但施青与从未涉猎过什么五子棋，依他对围棋的理解，扶潇第一步下在这里完完全全就只有一个目的。
挑衅他！
施青与目光凛然，面具之下的面容一瞬冷了下来。
他并未停顿，也两指拈起一颗白子，落在黑子的右边。
虽然他从未听说过这种玩法，但也不代表他就会怵了扶潇……尤其是在对方如此挑衅的情况下。
扶潇见他落子，当机立断将手上把玩的第二颗黑棋落在原先那颗的左上方。
施青与思索一瞬，依着她的思路也对称地落下一子。
扶潇紧随其后，黑子在棋盘上撞出一声清脆的当声，像混入到四周方言胡语的欢快氛围之中不见了，又好像回响在二人的耳中。
不难看出施青与在一边学着她的思路一边琢磨着五子棋的章法，扶潇手心沁出薄汗，强装镇定。
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雷厉风行地快速结束掉这几局，不要给施青与反应的时间。否则以能当上观察使的才华，她现在再现学多少阵法都是无用。
好在施青与似乎与她杠上了，行棋步步紧咬着扶潇之后，一点多思索的时间都不落给自己，棋盘上呯呯的落子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
扶潇自然明白他就是在与她较劲，于是也遂着他的愿一子一子不留余地。
终于施青与落子的素手在虚空一怔。
他似乎陷入某种情绪的漩涡之中，扶潇堪堪压住笑意，状若关心地问他:“施大人？”
施青与抬眼看向扶潇，半晌失态，终于把捻子的手收了回去。
“虞大人妙算。”
他输了。
盘上黑棋已连四点，而左右皆空，不见白棋阻挡。
扶潇无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心道胜负欲不用这样强吧。
一般下属不是要恭维着顶头上司吗，为什么她的麾下副手上来就是一副像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
扶潇心里发虚，示意杜衡理好终局。
杜衡的注意力霎时从棋盘上抽回来，一面收子一面暗叹。
果然主君就是主君，无论什么奇诡的棋局玩法都能轻而易举地赢下。
区区南仓观察使，小菜一碟。
“施大人，那愿赌服输？”扶潇没有打算给施青与反思或是缓冲的时间，马上摆手示意他面前成列的酒罐。
“自然，”施青与神色不虞，好在有面具遮掩，半点没有洒出来，“愿赌服输。”
他侧过身子，一手握坛，面对酒桌的另一只手握住银纹面具朝外掀开，宽大的私服衣袖遮住面容，仰头一饮而尽。
也就是扶潇放空数秒的时间。
她没有窥探他人痛苦的爱好，施青与面上有疾，即使不说但自然不会心中毫无芥蒂，扶潇也没必要为了看这一眼而惹他不悦，误了大计。
打开的酒罐中飘出酒香，一阵一阵地萦绕着，施青与陡觉眼前模糊了几分。
“再来。”扶潇摆手，示意这局由他先手。
不知是不是喝得有些迷糊了，扶潇感觉施青与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许多，闻言竟没有反驳，直接从了命。
他落棋的一瞬，扶潇心中暗自替他惋惜，既然施青与酒量不佳，那这场游戏已经隐隐能窥见结局。
她半分不让地抬手落子。
方才施青与清醒时没有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现下不胜酒力，又怎么可能反败为胜。
第九场结束，扶潇咬牙喝下第二坛。
她高兴早了，原来人在不清醒的时候也是有可能反败为胜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扶潇现下右眼皮直跳，看着对面比她还神志不清的施青与咬了咬牙。
小厮上酒时二人面前均是十坛，此时施青与身前仅剩孤零零的三坛，而她的面前还有足足八坛。
虽然与她想的百战不殆有些出入，好歹算是有惊无险。
施青与此时头晕目眩顾不上与扶潇分庭抗礼，他觉得自己随时好像会失去意识，只好紧紧攫着拳强撑。
“施大人？别停啊，还有三坛呢，再来三局。”
扶潇的脸在他眼前朦朦胧胧，他有一瞬以为自己身处在一叶扁舟之中，驶入了一方帘洞，扶潇的声音就在洞内反复回荡，一层一层。
“或者再来一局，谁输了便饮尽这三坛？”
他蹙眉，张了张口。
看着趴在桌上似是沉沉睡去的施青与，扶潇摇了摇头。
不知道施青与一开始就在和她犟什么，不过她也从中学到了一个新道理——
人就是不能太勉强啊。
要是下次有人朝她使激将法，她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杜衡在身侧问:“主君，我们现在？”
“附近应该有车坊，”扶潇也是迷迷糊糊，蹙眉片刻才回想清楚，“嗯……对，我们不回驿站了，直接雇马车去赴周大人的接风宴。”
施青与正不醒人事，扶潇倒没有丧心病狂到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且不说二人还是同事关系，施青与现在这样她也有部分责任。
但她肯定搬不动施青与这么个高大颀长的成年人，为了不落自己庸州观察使兼虞相的鼎鼎大名，扶潇招来一旁偷闲的小厮。
并从袖套中拿出一串铜钱。
望着眉开眼笑的小厮，扶潇心中想她可能是所有世界上所有穿越者中出手最不阔绰的之一了。
可是她信奉，便装出门不可太过招摇。
干惯了体力活的小厮三下五除二便将施青与背到肆外，马车难上，便需要御者在上面搭把手。
搬运结束，小厮长出一口气，突然想起一茬，脚下不知不觉地靠近扶潇，像说什么八卦一样低下声音。
“客官，你们那三坛倒出来的酒还要吗？”
扶潇其实是不喝酒的，但是怕店里进行二次售卖，她还是道:“包起来吧。”
她当然不会傻到没有十成的把握就和别人对赌。
她面前十坛，其中最右手边的三坛都是串通小厮换成了新灌进去的水。
即使是两方有输有赢下去，她也不信都到最后面了，施青与还能从这一桌这一屋的酒味上面分辨出她喝的是水还是酒。
“我真是越来越坏了。”
扶潇小声嘀咕着，小厮已去而复而，将几坛未尽的酒罐搬进马车之中。
御者一声急促的驾，黑马登时踏出前蹄，两辆前后邻着的马车齐齐朝周府而去。
扶潇与杜衡一辆，施青与在另一辆。
虽然扶潇心中觉得把醉酒的人孤零零放在一辆马车上是件有些残忍的事，但施青与真的已经不清醒到碰人就踢了，扶潇为了个人生命安全，不得不避开他锋芒。
要不是酒是她亲眼看着施青与灌下去的，扶潇真的会以为他是在装晕蓄意报复她。
马车停靠周府正门时，施青与仍没有半分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周令斟酌用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施大人……这是喝了多少？”
“带施大人下去休息吧。”扶潇努力维持自己表面上的面不改色，命道。
庸州港口渔船上百上千，每天都有整个南仓范围最新鲜的海鱼上岸，周令要献殷勤给扶潇自然是在海鲜上下大功夫。
于是接风宴上出现了薄如蝉翼的金齑玉鲙，翡翠玉碗的十遂羹及数不清的名鱼佳肴。舞姬和着琵琶的节拍翩翩起舞，恍若在仙境一般。
扶潇自认为定力不错，但看到如此奢靡的销金宴会眼睛一瞬差点看直了。
果然，富饶之地百闻不如一见，汴安可能都没几位高官能享受如此。
周令既琢磨不透也不敢去琢磨扶潇，见她不言，有些诚惶诚恐地凑近去问:“大人，此宴可还满意否？”
扶潇一瞬回神。
感谢她天生的淡漠脸，才能不让周令发现她方才看似是不动声色，其实已经被他雄厚的财力惊得呆住了。
在周令希冀的目光下，扶潇惜字如金一般地道:“尚可。”
她装上了。
不过周令显然是对这个评价已是十分满意，笑嘻嘻地连声请扶潇入座宴席正位。
扶潇一面抬履缓步就着他的指引往正位去，一面装作漫不经心地施压道:“现下没有外人，你我也好商议正事。”
快开学了大概是随榜更[爆哭]
没有榜也更[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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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扶潇赢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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