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春天临近,MN与居安的博弈到了最后环节,谈判那一天,盛霖团队早早地来到了八楼大会议室,这是一场关乎两方最终的交锋,盛霖胜券在握,他的手上拿着前一天公司发过来的签署文件,这份文件就是底牌,他相信居安会审时度势。离开会还有五分钟,盛霖的手机响了,来自杭城本土的陌生手机号码,盛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按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盛霖先生么?”
“我是,请讲。”
“我是天诚律师事务所的遗产管理李律师,受盛先生的委托,负责处理他的财产分配事宜。您被盛先生指定继承LA独栋别墅一幢。我们需要您配合办理后续的继承手续,请问您近期方便见面详谈吗?”
盛霖越听越是荒谬,如此肤浅幼稚的诈骗把戏,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他按捺住即刻挂断电话的冲动,拒绝道:“不好意思,我想你找错人了。”
电话那头传来确认的语气,“请问是盛霖先生么?目前就职于M国,工作地点位于LA城市?”
盛霖没有什么耐心应付这通陌生电话,只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一等,盛先生,您的疑虑我非常理解,如果您仍不放心,我们可约在公证处或派出所当面办理。”
分针即将指向十二,会议室外传来了稀稀碎碎的脚步声,盛霖再次确认了这一号码为陌生电话,他对着那话那头说道:“你找错人了,我还有事,再见。”说完他便果断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却很急切,“您好,盛先生,我们受盛梓华先生委托,盛梓华名下位于LA的一幢独栋别墅将赠送于您……您好,请问您再听么?盛先生?”
“嘟嘟嘟……”一段电话挂音传到了律师那边。
盛霖身旁的同事问他,“怎么了?”
“诈骗电话,说我爸送我一套别墅,到时候以手续费为名骗我转账,我可能被盯上了。”
同事急忙道:“那我建议你迅速拉黑这个号码,不然早中晚会打给你,直到骗走你账户上所有的钱为止。”
“没问题。”盛霖随即一划拉黑了这个号码。
终于,盛秦朗一行人准时入座谈判桌的右侧,双方很快就控股权、技术专利保护、客户源独立性和员工稳定性等核心问题点展开讨论分析,双方互不让步,谁都没有讨到好,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谈判很快到了关键点,两方的僵持不下已经到了结界点,再也说不出让对方让步的法子了,这场会议几乎要像前几次一样不欢而散。郑经理也像前几次一样,向盛霖这一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暗示了此次谈判的终结。
只是这一次,盛霖这边十二位谁都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左右两侧都自信满满地盯着盛霖,这种不寻常的等待气息令会议室蒙上了一层阴影,意思再明显不过,MN集团还有底牌。居安这边几位同僚互相看了几眼,不明所以。这时,盛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将这份文件的抬头放正推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盛秦朗面前。这动作过于连贯,优雅,一气呵成,甚至算不得有什么铺垫,但就是有一股杀人于无形的紧迫与逼仄感,让人汗毛直立,居安左右忙伸着脑袋盯着这份文件想要一窥究竟。
全程谈判,盛秦朗不动声色,虽然几个关键雷都被他手下经理气势十足地挡了回去,但他那面容流露出的冷峻不惊依旧让人看不透,坐在正中主位的他,身姿与气质展现的是集丰雪融化与火山喷发为一体的蓬勃与凌冽。盛秦朗看了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一眼,迅速了然,随后他抬头看了对面的盛霖一眼,眼神流露的是让人猜不出的深意,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几秒,会议室的温度也降了几度,这不像是春天要来了,倒像是刚结束的冬天要开始了。
盛霖理了理西装,又正了正白衬衫上的黑领结,一副好面容得天独厚,他依旧风度,依旧得体,彬彬有礼地开口说话,绅士地像是在晚宴上曲腰含膝邀请公主跳舞,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把刺向公主胸口的利剑,这剑上还沾了毒药与砒霜,没有爱与恨,只有置之死地的果决,他说道:“盛董,看看吧,这份文件叫去居安家居承诺书,由M国三十位家具业巨头联名签署,这三十位家具界领头羊包括时尚风向标COA集团,设计先锋TONY折扣连锁店,西部最大批发商LULU家居,三大电商平台,南部最大连锁家具商T-Stylelife,中部高档家具零售店My Room List,实木家具龙头Urban Life集团,现代家具大型批发商C & C集团,北部最大拆装家具大卖场Home Shop……这些客户我想你应该不会太陌生。”说完这些,盛霖停顿了片刻看了看对面的居安人员,他们明显坐立难安,盛秦朗倒还是泰然自若,他接着道,“这些客户即日起,会逐年以20%至30%的比例减少与居安家居的合作,直至三年内清零,你们,则会永远失去M国市场。据我所知,M国所占贵厂出口比例一直居于45%到55%之间,你们虽然有意减少对M国市场的依赖并且积极开发其他市场,但是效果不够乐观。我推测目前居安家居的出口额至少40%依赖M国市场,而这40%将会在三年内清零。这意味着什么,我想在座的每一位都懂!”
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盛霖你居然做到这份上!”,原来是盛秦朗这边财务经理怒不可遏,站起身来手指直指盛霖的脸面破口大骂并意欲踩在谈判桌上面冲过去扇一巴掌,旁边五六人赶紧起身拉他入座平息这场一触即发的“战斗”。
这陡然的火热场面瞬间又被镇定,只是湖面并不平静。
更显老道的郑经理拿起文件直接英翻中念了出来,“签约方承诺,自本协议生效之日起36个月内,将中国供应链采购商居安家居下单占比从目前的50%逐年下降20%,三年内归零,将不再与居安家居公司合作。”纸张底部是触目惊心的各类客户盖章签名,日期是昨日。每一个签名字迹都很熟悉,每一个客户LOGO也很熟悉,他们大部分属于居安家居的优质客户,常年占据居安宣传册上KEY CUSTOMER列表,他们有的合作十五年之久,有的每年固定下单三千万美金,有的独买独卖经典款咖啡桌几十万套,有的专门为他定制皮质家具……这一个个洋洋洒洒的签名,曾经出现在友好合作的合同上,如今则出现在了去居安家居承诺书的保函上。
“这……”饶是经验十足的郑经理也为难了,他身为职业管理人,从业这么多年常在河边走,竟然今朝不仅湿了鞋还撞到了鬼。他的脸色不能说是不难看,他将签名盖章的保函面如死灰般地重新放回到桌面,放在了盛秦朗面前。手段人心,实在是失策,他万万没有想到MN的手段会恶劣到如此地步,直接进入后方抄了我们的客户源,砍断了居安家居的手脚并扼住了居安家居的喉咙,这一刀,屠夫切肉,精准,快,狠,稳!
居安家居这边是摩拳擦掌般的跃跃欲试,很显然,他们很想弃商务谈判桌上的礼仪于不顾,能跑过去踢对方三脚就绝不踢六脚,一定是踢十八脚,十八数字好,能跳过去扇对方巴掌就宁愿把自己的手掌拍废,拍烂!哪有什么礼仪,哪有什么文明,不过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穿什么西装,装什么绅士,说什么hello和see you,递名片为什么要双手,谈判桌上为什么有水果和咖啡,送礼为什么要高档茶叶和丝巾。这帮人,把他们的心挖出来,一个比一个黑,全是利益和算计!他们在等,只要盛秦朗发话一个字,他们立刻冲过去撕了这帮人,并且高喊“This is our territory, get the hell out of here now!”(这是我们的地盘,立刻给我滚出去!)
但是盛秦朗很平静,没有激动,他不显山,也不露水,只是轻启嘴唇,问:“我好奇,你承诺给他们什么好处?”这声音很平常,却很神奇地安抚住了居安这边的纷扰暴躁。
盛霖心有所料地看着众人的反应,他知道这招是损敌一千,他又看了看盛秦朗,不禁暗自佩服不愧为盛梓华的独生子,几年不见,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种沉稳普通人在职场上四五年根本达不到,也许他未必如四五年前展现的对于经商不感兴趣。盛霖尽量让自己的行为应对轻松合理,他回应道:“为他们提供了替代供应商清单而已。”
盛秦听闻连眉头都没皱,又反问:“光靠几家替代供应商还不足以打动这些客户?你们还许诺了什么?”
郑经理不屑地嗤鼻了一句,“大出血了吧!排他协议,亏你们想得出来!”
Paul也按捺不住,道了一句:“惨胜如败,丧钟为谁而鸣呢?”
另一居安的人跟着加入了讨伐,道:“商业竞争手段用到这份上,也不怕有报应!”
这边越是纷扰,盛霖左右越是胜券在握,他们的眉眼尽是即将得手的喜悦与自大。盛霖眉目闪过一丝暗淡与不忍但很快压制了下去,他扫视对方全场半圈又朝众人温和地笑了笑,他又一次暗示自己,这样的操作在商业竞争中是合理且得体的。盛霖委婉道:“是有一些代价,差价补贴,违约金代付,产能保障协议,优先上架权,广告曝光……总之,我们是一体的,你说这是抱团,我没有意见,独木不成林。风浪来的时候,一艘船总比一叶舟经得住!”
倒打一耙,陆晨听不下去,她盯着盛霖的脸,眼前的他,清晰如他又模糊如他。陆晨十分不快,畅言道:“从前你在居安家居的时候,盛总待你不薄吧?我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立场能够让你把刀伸向你的前东家?农夫与蛇,从古至今,我都不奇怪,只是我竟不知道,这条蛇居然能是你。”
盛霖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盛秦朗抬头,推测道:“光靠这些也不能将我的M国客户一网打尽。我猜测,你威胁了部分客户,如果他们继续和我司合作,那么他们将会被移除M国家具协会,从此在家具界寸步难行。”一旦移除了家具协会会员,那么这些客户的商品将再也进入不了大型连锁店及大卖场,也就彻底堵死了销售渠道。
盛霖及左右人的眼神均是闪过一丝错愕,没错,这就是事实,结果大于过程,至于手段是什么,他们不在乎。
时机得当,位于盛霖左边的棕色皮肤大波浪卷的女士开始递上一份意向合同,商人做派一丝不苟,语气熟稔轻松地像是商讨今天穿什么。大波浪卷道:“我们愿意溢价10%收购51%股权,保留原管理团队,并承诺3年内不裁员。”很快,盛霖右边的一位白皮肤短金发的男士说道:“我们希望共享你们的工艺专利,并且我们会为你们引荐IK集团全球供应链,如果我们的合作达成,三年时间,我们就可以使你们的订单量翻三倍。这从合作上来说,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郑经理连接都没有接意向合同,果断道:“你这是在迫使我们交出家具组装工艺的核心技术,你们这样搞垄断,我们保留起诉的权利。”
“盛先生,你认为呢?”短金发无视郑经理的话语,将视线转为话事人盛秦朗,期待他的让步与改变。
盛秦朗调整了坐姿,靠着椅背,下巴微挑,浅笑道:“我倒是小看了你们,用行业垄断力威胁来置换供应链控制权,很可惜,你们失策了!另外,我们的家具核心工艺都有专利,技术转让也需要商务部批准,而且,根本不会批准下来。”
大波浪卷不依不挠,再次劝道:“只有共享你们的工艺专利,我们联手才能打入全球市场,并且迁厂至越国规避贸易壁垒,这对我们而言,百利无一害。看看你们的周围,多少人走了这条路并且成功了。你们只是需要,离开你们的家乡而已,况且,你们随时可以回来探亲、度假。”
短金发的语气则带了一丝威胁,道:“盛先生,如果三年后等这些客户的订单降为0,我们再过来收购,可就不是这样的价格了。你们每往后推一天,这份收购的价格就会逐日降比,直到……”他有意地没有说完这句话,留给大家遐想的空间。
居安这边有人气不过,吼道:“搞什么阴阳怪气,直到什么?痛痛快快说出来!”
短金发笑了笑,大方地两手一摊,做无奈状,道:“那时就不是我们找你们,而是你们找我了。对么,盛先生?”
左右手联合施压的时候,盛霖没有说话,他本能地感应到手机一直在震动,又有另外杭城本地的号码连续不断打了几通,他将手机关机。
郑经理站出来道:“大家累了,休息会,我们半小时后再议。”
盛霖点了点头,左右两边的人却不乐意,他们表示不喜欢谈判到了关键点的时候泼一盆冷水,他们咄咄逼人希望会议延续下去并有个结果,两方又一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势,拍桌子,怒吼,争吵,很快就要实打实地交火。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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