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家居众高层昔日里完全是把大凯家具当成累赘,对待陈郁向来是傲慢与无视,如今则视他为大功臣,纷纷跑过去将他围住询问如何签下XIA集团的订单,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陈郁有些惶恐,他很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牵线,重头主力还是靠着盛董和Paul在后方全力支持。这些高层又散出一半人将Paul围住,你一言我一语,颇有合力将两人抬起来扔往天花板的冲动。公司真的很久没有如此畅快了,拿下大订单,打了翻身仗,前景光明,盛秦朗的大方病再一次发作,决定过几天就设一场“立春宴”,包下市中心的天仙馆,大家一定要吃喝尽兴。
等高层散去,Linda迫不及待讲述他们两人如何见到夏老先生,递上徽章,化敌为友等一系列匪夷所思之事时,虽然听Linda的描述这像是一场异国奇遇记,不过陆晨倒是听得胆战心惊,后怕极了。如果这枚徽章会令陈郁与Linda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当初她是绝对不会放手这样做的,任何事都不值得拿生命冒险。Linda越是眉飞色舞,陆晨就越是心有余悸,她微微颤抖的手握着Linda,自责于自己考虑得太少,夏老先生这样一位人物,普通人怎么可以轻易见得到。
Linda却像是看出了陆晨的心意,紧紧地回握陆晨的手,宽慰道:“晨儿,你不需要自责,富贵险中求。哪怕庄园里真的有鳄鱼,我想陈郁也会游过去的。”说完,Linda靠近陆晨的耳边,两手捂着低语了一句,“陈郁对我说了一句话。”
陈郁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盛秦朗不明所以。
陆晨好奇,问:“什么话?”
“他说,他希望居安家居顺利。”这句不算响亮的话语,却如同一块石头打破了每个人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涟漪越是扩散,心境就越是震荡。
盛秦朗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什么这样做它值得你冒着生命的危险么”或者“一路辛苦这次你是公司的大功臣”或者“要是事情不顺利你有想过后果么”等等诸如此类这样或那样的话都不足以百分之十地表达出他此刻内心如台风海啸般地川流不息与汹涌波涛。他又想问陈郁要不要改日再约环湖夜行话却哽在喉咙口,他又想破口大骂一句居安家居的发展前景不会拿每一个员工的性命安全做赌注,指责他人或者指责自己的话依旧堵在嘴边,如果真要骂出来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人。
很烦躁!也许是会议室特有的沉闷气息在经过几个小时“你死我活”的争论中更显得令人窒息与麻木。盛秦朗突然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户,冷空气吹到面孔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又有了鲜活的力气与生机。
陆晨看着Linda,Linda看着陆晨,盛秦朗站在窗边,陈郁依旧坐在会议室角落的位置。一切莫名的莫名其妙却又莫名奇妙的合情合理。
陈郁站起身望着站在窗边的盛秦朗,简简单单说了一句,“盛秦朗,你曾说,我这样对别人,不要求别人同等对我,但是别人同等对你的概率应该会高一些,你赢了!”
明明是指名道姓站在窗边的那个人,而站在窗边的那个人却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又像是听见了这句话而自觉自己不是那位“指名道姓”。
陈郁又说,依旧指名道姓,“盛秦朗,你应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的父亲,是他在几十年之前,在夏老先生一家落魄的时候接济了他们。”其实,这话还有一半,陈郁把它放在了心里。生命可贵,这枚徽章的来历是他们盛家人自己的事,并不值得自己冒险,但是……
盛秦朗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电线杆上停的三两只或者五六只或者七八只燕子,心想,今年的燕子来得真早啊!
润物无声。
那些被旁人视为徒劳的付出,事倍功半;那些在当时看来毫无意义的坚持,守株待兔;那些与世俗眼光和利弊权衡下背道而驰的选择,人傻钱多;短时间来看它也许微不足道缥缈恍惚如空气之尘埃溪流之浮萍,可是就是这些被人轻视嘲笑讽刺悲观的三两件事,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改变了全局。也许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盛秦朗和陆晨没有久留陈郁和Linda,他们长途飞机,马不停蹄,是时候放松几天调整时差再回来汇报参展和订单情况。又是黄昏,盛秦朗和陆晨也稍作整理,今天一天的冲击太大,明天又是周末,两人和家里约好去山庄,婚期临近,整个周末陆晨都得和盛母商量婚礼的细节。
“你家亲戚好多啊,光是那些姨丈姨婆我就有点连连看分不清,虽然妈妈给我看过那些照片,但是照片和真人难免有差距,到时候敬酒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你先开口,我跟着你称呼……”陆晨和盛秦朗一边搭电梯到地下车库一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盛秦朗看着陆晨起起伏伏的小红唇,摸了摸她的头发,放松道:“都行,不要怕,我担着。”
两人刚到地下车库就发现自己车位的旁边停着另外一辆车,众所周知,这里边的几个车位是董事长家人专属,谁会停在这?而且,这辆车旁边是一地的烟蒂,看来停留很久,而开着车窗露出的那张车主人的侧脸,两人都不陌生。谈判桌上唇枪舌剑的两方,一方“战败”又立刻杀一个回马枪,这很不符合常理。
盛霖听到声音,掐灭手中的烟头,下了车。
盛秦朗问:“专门等我?”
盛霖点了点头,问:“你们回家?”
虽然已有安排,不过临时改变主意也不是不可,陆晨微笑道:“盛霖,和我们一起吃饭吧,附近新开了家港式餐厅。”
盛霖几步走到盛秦朗面前,还带了些许烟味,道:“不了,我还有其他安排。长话短说,我刚接到家室律师的电话,你父亲赠予了一套LA的房子给我。”
盛秦朗对这话丝毫不感到意外。
盛霖看着盛秦朗的眼睛像是把他看穿,接着问:“这套房子价值不小,我想确认,这是谈判前你们筹码的一环么?”
盛秦朗回答:“不是。”
盛霖突然变得愤怒,这个答案与他心里预计地相悖,他提高嗓音,尖锐地像刚开过一辆蒸汽式火车,再一次质问:“你确定不是?”问完他自顾自地沉默了几秒像是平复情绪,紧接着再一次反问,“你为什么确定就不是?”
盛秦朗看着眼前的盛霖,用气急败坏形容再为不过,他父亲的遗嘱里,基本上直系旁系多多少少给了一些钱财或者物质,相比之下,这份馈赠确实金额庞大,但是父亲早知盛霖的野心与抱负不在于此,也坚信他短暂过渡之后终将会回到M国立一番事业,另一方面父亲也是为了感谢他在的这四年,壁炉部蒸蒸日上发展得比预期好太多,他这样一个人才注定要遵循自己的本心与宏图放手一搏的,赠送他一幢LA的别墅,只是锦上添花,算不得雪中送炭,到底是职场环境不同,还是他们对于人情世故的看法不一致,盛秦朗不理解此刻盛霖的怒气从何而来,是打破了盛霖“凡有所施必有所图”的观念,还是在今日的敌我谈判之中,父亲这方的馈赠彰显了“不计前嫌”的大度而置盛霖于一个“真小人假君子” 的境地。
不清楚,很复杂,世界上有人好心办坏事,也有人坏心行善事,人与事,事与人,人与人,总是具体又抽象,多面又立体,复杂又纯粹,商场的环境就更是如此,父亲教的,自己学的,旁人连带的,盛秦朗经管公司这几年,也总觉的琢磨不透草木人心与市场规律,但是他懂的一个道理,流水经过的地方必有草长花开。他回忆起了当年匆匆赶到公司的情景,如实道来:“因为四五年前我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就看过我父亲的遗嘱,里面有一份文件是将LA的房子赠予给你。他前段时间生病,通过公证将部分财产提前赠予。”
盛霖垂死挣扎,又问:“你确定早些年就定好了?”
“千真万确。”
暴躁趋于冷却,盛霖在听到这话之后很快镇定,像是突然悟了什么,面目变得放松,他转过身看着陆晨和盛秦朗。生活就是这样,明明毫无道理,可奇怪的是,一切又似乎有他自身的逻辑,如果这事发生在盛梓华和盛秦朗这对父子身上,还真的“见怪不怪”,所以,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好像比处心积虑更能收获意外的结局,他过去走了太久,也走了太远。
盛秦朗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回去。”
陆晨略带担忧,道:“回去?任务没有完成,那位Maurice Neal (莫里斯尼尔)不知道到时要怎么怪罪于你,你又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还有Julia说你这个公司老板有三段婚姻,每段婚姻的太太家族都来掺手生意,内斗得又厉害,到时候拿你做文章要怎么办呢?”
盛霖突然笑了,问道:“你总不希望我完成这次的任务吧?”
陆晨挠了挠额头的几缕碎发,不好意思了,有人赢,就有人输。
心绪平复,盛霖又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得体,自信地说道:“我当然会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上一次我回来的时候,我把房子卖了,这一次回去,至少我还有一幢别墅。”末了,他像是开玩笑,深思道,“这个地段的别墅,怕是能遇上不少贵人,对我的事业很有帮助。”
盛秦朗和陆晨就很无奈地笑了,陆晨精灵般地补了一句:“是的,孟母三迁就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随后三个人在地下车库很没气质很没风度地狂笑,今日会议室里“短兵相接”的气息荡然无存。
盛霖回到M国在职能范围内迅速开除了Ada和高老板,这两人抱着侥幸心理刚一落地,在机场迅速被警方以多项罪名带走调查。不得不说这两人罪行累累,在私自转单拿佣金回扣东窗事发之际,迅速协调伪造捐赠回馈拿捏了盛梓华心软的一面躲过一劫,又以合作为名骗走陈之华的相框漆料配比秘方并且只承担利益而不分摊风险,为了获取居安家居的第一手资料两人又以合伙人的身份诱骗陈郁入厂传送情报,而当大凯家具经营不善遭遇经济危机的时候两人再一次上演金蝉脱壳的戏码携款私逃,为了在M国扎根又主动示好提供居安家居的公司信息助力收购……两人自以为这一系列罪行瞒天过海,屡漏屡犯,殊不知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严厉的法律制裁。
Ada和高老板被抓的新闻很快被媒体曝光,这俩人在纷纷扰扰日新月异的经济日报上没有占据太多篇幅又很快被新一轮的人物事务所覆盖,盛秦朗和陆晨没有给这两人任何眼神,倒是Linda在陈郁旁边叽叽喳喳了很久大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报复快感。
外贸环境依旧风云诡谲,每个人的生活也都还在继续,盛秦朗的,陆晨的,陈郁的,Linda的,盛霖的,Paul的,Julia的,居安各个员工的……生活和工作依旧交织着种种已知与未知,在超高速发展的信息爆炸时代,机遇与挑战比多情的美人儿还要伪装善变,凡人所能做的,只求一个轻盈心安,宁静致远,万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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