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陈栖说,“那你觉得我喊你什么合适呢?”
凌稹:“就喊我名字就可以。”
陈栖:“不觉得太生疏了吗?”
凌稹睫毛微垂,似是妥协,“…那就随你吧。”
“行,那你坐我对面看材料吧凌稹,”陈栖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案卷,语气听不出情绪,“可以用铅笔勾画,看完跟我说就行。”
凌稹手中材料被突然抓紧,又很快松开,他极轻地点头,拉开椅子坐在陈栖对面。
电路图被铺平展开,凌稹手指将铅笔握得有点紧。
——不觉得太生疏了吗
——凌稹
刚刚说完喊名字太生疏,就直接喊全名了。
是生气了吗?还是借此说明实际关系就是生疏的。
凌稹确认不了,陈栖态度总是模糊过盛,他无法辨认,也无从开口询问。
他眨眨眼,努力让视线聚焦,专心看起眼前的电路图。
一共是二十三张电路图,凌稹看得挺快,一共有十二张电路设置存在问题,他把相应位置都圈出来,又复核一遍,递给陈栖,“我看完了。”
像是在忙,陈栖没看他,只伸手接过,“辛苦了。”
很冷淡又程序化的客套。
接过也没立刻看,只是放在一边,眼睛依旧看着电脑屏幕。
凌稹坐在他对面,只能看见他小半张侧脸,下颌线清晰流畅,皮肤被电脑光映得莹白,与周遭一切自成界限。
两人的距离伸个手就能碰到,但此刻的凌稹再一次意识到,如果不是陈栖默许,自己或许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靠近他。
凌稹扫了眼手机,问道:“十一点半了,你有想吃的午饭吗?”
“我订好餐了,”陈栖头也没抬,“你饿的话可以去楼下便利店先买点零食垫垫。”
凌稹:“…我不饿。”
“那可以先坐沙发上休息会。”
“好。”
凌稹拿起手机,坐回原来的位置,划了两下,发了会呆继续点开刚刚看的电影。
是悬疑片,刚刚走神没看进去,现在已经跟不太上节奏了,凌稹伸出手指,拖动进度条想往前倒,可不知怎的手一滑,直接往后面拖了。
正好落在解谜的关键点,瞬间知道谜底,再回头看已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凌稹面无表情点了退出,开始选新的看。
但最近实在没上什么好电影,他把高分片单划到底也没找到想看的。
眉头轻微蹙起,内心莫名有些烦闷。
陈栖的声音突然传来:“你现在忙吗?”
凌稹愣了下,很熟悉的问话,陈栖不久前刚刚问过一遍这个问题。
他再次摇了头,“不忙。”
陈栖冲他招手,“那你过来。”
凌稹起身,走到他对面站好。
“来我旁边。”陈栖说。
凌稹不太明白,但还是听话地绕过办公桌,站到了陈栖身侧。
陈栖朝他的方向伸出手,凌稹下意识想躲,他从小和家人关系疏远,也没有什么朋友,其实不太适应跟人肢体接触,但面对陈栖,凌稹只是微微收拢手指,近乎温顺地站着不动。
但预料中的温热并没有落在手臂或肩膀,陈栖只是拖过一旁的凳子,“坐下说吧。”
说什么?凌稹想问,但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只顺着坐下。
像是变魔法术般,陈栖左手凭空变出了一支红笔,凌稹愣神间,就见陈栖拿过刚刚他批注的电路图,扬着笑看他:“既然你不想当老师,那我来当。”
红笔在陈栖手指间快速翻转,他垂眼看着图纸,“好了,现在我要开始批改你的作业了。”
他看得很快,像是早就知道电路图问题出在哪里,手里的红笔在凌稹圈画处流畅打出红勾,而后在旁附上 10,乍一眼看,还真的像老师在批改作业。
如果忽略一般老师和学生批卷时,是不会紧挨着坐的话。
凌稹正襟危坐,到底身份也还是学生,依旧没有脱离被考试分数支配的恐惧,现在被陈栖莫名郑重的批改弄得真有点紧张,紧盯着陈栖的动作,期待着最后的得分。
突然,陈栖翻到某一张时,动作停住了。
凌稹对这张图纸有印象,一共有两处电路设计问题,但看陈栖这样,似乎和他预料的不同。
红笔在右上角凌稹圈画处划了个横线,陈栖看向他,“这里,你可以讲讲为什么有问题吗?”
虽被问得内心有些不安,但凌稹并不慌乱,很流畅地讲完了其中原理。
陈栖听完,沉默半晌,继续往下翻,后面又让凌稹讲了两处。
全部看完,陈栖煞有介事有始有终的算分,最后汇总为130分。
红笔又在陈栖手上转了几圈,他说:“恭喜,分数很高。”
凌稹点头:“谢谢您。”
“但其实最开始满分只是100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物理不是很好,一般只负责初审,后面就会交给专业人士,”陈栖看着他,“就你目前水平来看,应该不是普通高中理科生可以达到的。”
凌稹睫毛微垂,“我高中参加过物理竞赛,集训过,就会更了解一些。”
“应该得过奖吧。”陈栖说。
凌稹说:“嗯,当时拿了省一。”
陈栖看着他,“都省一了,还学艺术,你很喜欢表演?”
“…也还好。”凌稹头略微低着。
“还好就是没那么喜欢,”陈栖手指轻轻放在凌稹脸侧,让他抬起头,凝视半晌说:“你很聪明,有韧劲,只是不够自由。”
凌稹感受到陈栖指腹很轻地摩挲了下他耳侧,他身体僵住,脑子里想法很多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知道以陈栖的敏锐,在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电话里又必然会提及凌暄的情况下,估计很容易猜到自己是因为弟弟凌暄才放弃理科文化生,被迫走上表演艺术生这条路。
凌稹不是没有被夸奖或评价过,但多是酒桌上的客套调侃,他每次都能非常自如的应对。
但此刻面对陈栖的话,却只觉得心口发酸,酸得他说不出话来。
陈栖放开手,重新拿起那沓电路图,拍了拍,“看来还是你厉害啊,找出了这么多问题,这个老师还是得你来当。”
凌稹知道陈栖是看出他的无措,在转移话题,接道:“我只是恰好学过,勉强算术业有专攻。”
“不管怎么说,这次确实是辛苦你了,”陈栖起身,“走吧,我请小凌老师吃饭。”
凌稹无奈地轻摇头,跟着站起往外走。
吃完回来还没到一点,陈栖看向他,“休息一会?等下午再去医院。”
凌稹点头,“可以。”
“那你去休息室睡一会吧,”陈栖伸手调着室内空调温度,边嘱咐:“床旁边挂着一套新的纯白色睡衣,你可以换上再睡。”
凌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在沙发上坐着看会电影就行,我平时也没有午睡的习惯。而且我上午什么都没干,你一直在工作,你更需要休……”
陈栖圈住他手腕,带进休息室,“但你是病人,需要午休,午安,两点见。”
而后凌稹眼睁睁看着门被利落合上。
凌稹知道已经说不通了,放弃地往床边走,看见了陈栖说的白色睡衣,换上,掀开被子躺进去。
一睡下,熟悉的白茶香顿时侵入鼻尖,很明显,陈栖大概率经常在这间房午睡。
凌稹手指抓紧被子,呼吸乍然有点沉,但很快控制着放轻,闭上眼准备入睡。
可往日里淡淡飘散的白茶香不知为何突然存在感强了起来,无孔不入萦绕身侧,他已是闭上眼半小时了,还是没能睡着。
他叹口气,干脆起身下床,整理好被子换下睡衣,坐在旁边椅子上发呆,等时间到了再出去。
他都大学了,却是找到了一种幼儿园时期被老师盯着午休的感觉。
13:55,凌稹关掉闹钟,站起往外走。
陈栖坐在电脑前看材料,见他出来看了他一眼,起身收拾东西,去了趟休息室。
出来时身上换了件厚一些的外套,手上拿着件外套,递给凌稹,“医院不好停车,停车场冷,穿厚点不容易着凉。”
“好。”凌稹接过,脱下身上的外套,陈栖伸手接过,拿去休息室挂起。
动作格外自然,凌稹愣了愣,拿起新外套穿。
刚穿好,陈栖正好走出来,递给他一个新口罩,看着他戴好,一起往外走。
依旧有遇到律所其它的人,和早上差不多,都很恭敬地喊着陈主任,陈栖点头回应。
走到电梯口,凌稹看见了早上那个和陈栖说话很轻松的人。
很明显要一起乘坐电梯下去,陈栖没像早上一样略过,而是对着凌稹介绍了下,“这是周绎,律所合伙人之一,你喊他周律就行。”
凌稹看向周绎,弯了弯眼睛,友好道:“周律中午好。”
周绎点头,“嗯,你好。”
这么说完,按道理陈栖应该向周绎介绍下凌稹了,但陈栖只是笑笑,问周绎:“你出去开庭?”
周绎:“对,三点的庭,你呢?”
说话间,凌稹注意到,周绎的视线在他和陈栖身上都换了的外套很短暂的停留了下。
陈栖格外坦荡,笑道:“我下班。”
“一天只工作两个小时,”周绎挑着眉,“要林愿知道你下午两点下班,晚上还没空和他吃饭,你准备怎么解释?”
再一次听到早上的名字,凌稹眉头微蹙。
陈栖耸耸肩,无所谓道:“只要你不说不就行了。”
“晚了,”周绎说,“他今天没事,跟我一起去开庭,已经在负二等我了。”
周绎眼尾微弯,“可以开始准备举证环节了,陈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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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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