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鱼妖的孩子，虞晓听得见水说话的声音。
所以当暗流的地下河水告诉飞速逃命的虞晓，身后已经有修士追来时，他就感觉到自己要死了。
很奇怪，无极剑宗的师叔师伯、师兄师姐，甚至凌越这个小师弟都把虞晓保护得很好，为何他会对“死亡”有似曾相识的感受？
哦，白鸿客为了虞晓的奇怪体质、时不时跳脱常理的言行，曾经查询古籍，最后得出结论，虞晓大概是前世记忆没忘干净。
“你的神魂来自他方世界。”素来冷面冷情的白鸿客放下古籍时，神色甚至有些悲伤，“异世羁客，天地不容，或许这就是你生出空灵根的原因。”
空灵根把虞晓的丹田变成了一个漏斗，留不住任何入体的灵力，导致他虽有灵根，却也和毫无灵根的凡人差不多。
早年虞晓不认命，吃了无数苦头之后又在十五岁那年认了命，执意离开无极剑宗，在山门下的问剑城中开了间书画铺子独自生活，现在已经是条热爱拖稿的成熟咸鱼了。
咸鱼虽咸，却也有求生欲，所以虞晓头也不回，争分夺秒地往前游。
而在身后攻击即将贯穿虞晓身体的同时。
时间静止了。
展开鱼鳍，平躺悬浮在水里，像死鱼翻肚，“系统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好奇，完结后的话本人物会怎样。”
【穿越者虞晓，您好，恭喜您绑定“配角翻身系统”，觉醒了前世记忆……】
充满科技感的荧光照亮漆黑的地下暗河。
名为系统的能量团，声音机械而无机质，给虞晓看了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故事。
“所以说，曾经的我也叫虞晓，来自叫蓝星的地方，死后转世到了名为《飞鱼传奇》的言情话本里，女主是我娘，男主是我爹？”
【宿主总结得没错】
“话本在不久前完结了啊。”虞晓注视着系统展示在眼前的屏幕，一目百行，不多时，就将几十万字的《飞鱼传奇》读完。
他依旧展开鱼鳍，平躺悬浮在水里，像死鱼翻肚，“系统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好奇，完结后的话本人物会怎样。”
现在虞晓已经把这个疑惑解开，代价是成为了书中人。
“穷秀才高中状元，迎娶世家千金，过着甜蜜的幸福生活……”
“傻小子练成绝世武功，成为武林盟主，过着被人敬仰的幸福生活……”
所有虞璇儿念给幼年虞晓听的话本，都会以“主角过上幸福生活”作为结束语。
直到虞晓听多了类似套路的话本，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之后，开始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世事无常，怎么有人可以永远过着幸福生活？
终于有一天，小小的虞晓抱着凌越给他做的绣球，问出心中积压多时的问题，“主角过上幸福生活之后呢？”
这话把虞璇儿本就不甚灵光的鱼脑子问懵了，她的表情变得苦恼，开始揪着鬓角散落的碎发，“就是过上幸福生活啊，之后，之后……”
白鸿客及时出现，不轻不重地给虞晓的小脑瓜上来了一下，神情严肃，“陪凌越玩去，你就是太闲了，才会这般不懂事、乱说话，叫你母亲烦心！”
回忆到这里，虞晓不由得吐槽，“我说他二位为何能修成圣人、准圣，感情是主角光环！”
虞晓见过许多有道侣的修士，但没有一对如同虞璇儿与白鸿客这般腻歪到堪称恋爱脑，这两口子与那些在长生大道面前万事靠边的老怪物，半点不像。
系统附和虞晓：【是的，主角光环，指主角遇上任何危机都能化险为夷，但是仅限在话本完结之前有效。
虞晓，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即将拥有主角光环的新人物，只要……】
虞晓了然，“没有主角光环，我就有可能被后面那位或者他的同伙杀死。”
【不是这样的，宿主】系统开始颇有诱惑性的劝说，【您可以绑定系统，完成主神布置给您的任务，进而改变命运】
虞晓继续咸鱼躺平，“我拒绝，完成任务听起来就很累的样子，况且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助我成为主角，我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虞晓的问题，只是继续苦口婆心:【宿主，如果您拒绝完成任务，系统会对您施加惩罚，乃至将您抹杀！】
这时，虞晓用小鱼鳍抹抹脸，变回人形，平凡的脸上似笑非笑，“那你杀啊。”
如果系统有杀人的能力，那么它早该在自己拒绝绑定的同时就动手了，至少也会对自己施加惩罚，但是系统没有。
所以虞晓几乎可以确定，系统不过是纸老虎，也就欺骗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与其签订不平等契约。
尽管他也就二十岁冒头，搁妖族那儿甚至是个宝宝。
系统沉默了。
它确实尝试过对虞晓施加电.击等几种不同的惩罚，但这些能量注入虞晓的身体后，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波澜。
这些话系统不可能告诉虞晓，不然岂非助长了虞晓拒绝合作的气焰？
现实中，从系统出现在地下暗河，到虞晓拒绝绑定系统，时间只停止了须臾。
而在这须臾之后，如鬼魅般的身影，再次向虞晓发难！
幸好虞晓在水中要比在陆地上灵活不少，察觉身后火人的攻击，第一时间使了浑身力气闪避，这才堪堪避开。
虞晓知道自己逃无可逃，索性开门见山，“他呢？”
虞晓有一半鱼妖血统，男性坤泽是修士，所以二者能在水下对话。
“快死了。”全身被阴燃火包裹的人形早已看不出姝丽的容颜，他正在渐渐逼近虞晓，说话阴恻恻的，“小疯狗拼掉了我所有兄弟的命。”
他忽然闪身向前，擒住虞晓的脖子将其举起，被火焰融化的面孔愈发扭曲，“阴燃火遇水不熄，我活不成了，可我要是放过你，死也不安心。”
火人手上猛地加大力度，虞晓被掐得眼前发黑，咬紧牙关才没有叫出声。
都说坤泽的力气小，那也是靠对比出来的，如果是作为修士的坤泽与无法修炼的乾元，那还是后者更柔弱可欺些。
系统在虞晓脑海里疯狂嚎叫，颠来倒去就是“绑定我！”几个字。
虞晓视系统为无物。
在生命的尽头，外人眼里乐观开朗的虞晓，到底对他的空灵根体质生出了恨意。
就是这空灵根！让我窥见修真的希望，却也让我从出生起就被隔绝在大道之外，还让我想当个凡人也不安生！
仿佛是为了回应虞晓的怨念，他素来空空如也的丹田中，竟真得有一股灵气缓缓凝成实质，继而沿着筋脉流淌。
半透明的、似锥又似刺的物件，出现在虞晓手中。
此时虞晓已经接近窒息，连那玩意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察觉到自己有武器在手，立马朝敌人头顶天灵盖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扎下去。
而后，对方被炸成了无数燃烧的碎块！
劫后余生，虞晓在男性坤泽的尸块中翻找许久，并未找到杀死对方的神秘武器。
那东西仿佛是虞晓的幻觉，从未出现过。
于是虞晓放弃探究男性坤泽的死因，猛地将自己摔在石壁上，在无人的水道里疯狂发泄情绪，又像哭又像笑。
加上他脖颈处的手印十分清晰，倒衬得这个乾元有几分破碎感。
虞晓对此浑然不觉，待他缓过劲来，又用手覆上漆黑的手印，压下去，不算疼，却让他重温了濒死的感觉，“哈，滚犊子的主角光环，没有它，我照样可以……”
与虞晓相反，先前疯狂呐喊的系统反而平静下来，声音没有情绪起伏，【你活着，有人就要替你死了。】
【每一个幸运的主角背后总有路人祭天，凌越就是……】
虞晓:“闭嘴吧你。”
提及凌越，虞晓就像有了铠甲，立马重振精神，他意念微动，将阴燃火熄灭，又脱下外衫将已经烧成骨灰的残骸尽数裹了，便开始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游。
等虞晓爬上岸，他险些被凌越绊倒。
原先凌越用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布满剑痕的尸体中间，目光涣散。
但虞晓刚从水里出来，那个因重伤显得孱弱的青年就不见了。
凌越神情凛然，以断臂裹挟着虞晓将其摁在院墙上，又将独臂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虞晓的咽喉。
虞晓却不躲，等凌越的剑指停下，再把对方的手掰开，在他掌心里画了条简笔画的鱼，“是我，我们都活着。”
凌越却拍开虞晓的手，沉着脸在虞晓脸上摸索，似乎在依靠皮肉骨像描摹出虞晓的外貌。
生死之外无大事，于是虞晓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凌越花了好些功夫才确认面前的虞晓并非他人假扮，这才放下虞晓，长舒一口气，“你平安就好。”
凌越张着嘴，“说话”时没有声音。
幸好虞晓以前在凌越聋了哑了瞎了的时候经常照顾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唇语，能读懂凌越“说”什么。
只是再次见到凌越被孤星剑法反噬，虞晓心里还是一紧，又写，“这次你丢了几感？”
凌越在虞晓掌心划了两下。
或许是觉得这个数字太假，凌越顿了顿，又小心地加上一笔，“三。”
虞晓叹气，又写，“四。”
眼见凌越头垂下来，肉眼可见地变得情绪低落，虞晓就知道他猜中了。
此番对战来历不明的刺客，凌越竟然因为情绪波动激烈招致反噬，五感去其四……这对修真者来说，是很严重的伤。
系统及时地解答了虞晓的疑惑：【关于孤星剑法的反噬，原著已经有具体描述，你父亲白鸿客早年为了保护你母亲虞璇儿，与强敌搏命，五感俱失，伤愈后落下严重的病根，导致如今仍然卡在准圣境界，不得成圣的门槛】
虞晓:“我记得，所以悦悦就算只丢了四感，也可能影响到他以后的修炼。”
系统无所谓道：【谁知道呢？不过我看这位小郎君的生机开始溃散，莫说修炼，怕是已经离死不远了，本准备感性一把，将部分能量注入他体内吊着命，治愈低阶修士的反噬对系统来说易如反掌，可惜你……】
很显然，系统在诱惑虞晓与它交易。
可虞晓神情无半点慌乱，显然不为系统所动。
仅片刻的拖延，场间就产生了新的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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