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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倒数第二天,天空是一种稀薄的、近乎透明的浅蓝,阳光并不灼人,将杯户町游乐园的游玩设施和彩旗涂得鲜明耀眼。
喧哗的人声、欢快的音乐、甜腻的棉花糖香气……混合成一种庞大的、属于人间的平凡热闹。
千生就站在这片热闹的中心,新版型的橙白拼色外套在她身上格外利落亮眼,她仰头看着远处的跳楼机、过山车和摩天轮,棕瞳里闪着雀跃的光。
“富江富江,我们去玩那个吧!”她指着那个跳楼机,“从最高点落下来一定超刺激!”
站在她身边的黑发少年与周边的热闹情景格格不入,剪裁精致的黑色大衣将他的肤色衬得越发冷白,左眼下是泪痣像雪地上一滴墨。
几个擦肩而过的游客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投来视线,却又在少年冷淡的一瞥中回过神,讪讪地加快步子离开。
“那种东西……噪音巨大、结构粗陋,只会把头发弄乱,有什么可玩的?”富江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嫌弃,看那栋带着人上下的高耸设施像在看什么不堪入目的垃圾。
“但看起来好玩啊!而且这是‘游乐园经典项目’,不试试怎么知道实际感受。”千生理直气壮,像是在阐述世界真理,她顿了顿,“不过富江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一个人坐……就是要麻烦你等我了。”
虽然说着这么“体贴”的话,但富江看着她几乎没怎么掩饰也不会掩饰的、棕瞳因圆睁和期待而越发无辜的样子,还是哼了一声。
“随便你。要是让我觉得无聊,你就自己玩到关门吧。”他扬起下巴,傲慢道。
“放心!”千生立刻笑起来,牵住富江的左手腕就往那边走,“攻略上说这里的项目都很好玩!”
视线在被握住的地方一晃而过,富江并未抽出手,而是颇为自然地跟上步伐,与她并肩走入涌动的人潮。
队伍缓慢地移动着,千生专注地算着什么时候才能排到他们。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形略显佝偻的中年男人从他们身侧穿过,机油、铁锈和灰尘味短暂地飘过。
“?”她抬起头,迷惑地四处看了看。那味道有些微妙,在游乐园拥挤的人群中格外明显,甚至在感知里泛着点接近于怪谈的冷意。
目光从灰夹克男人的背影上一晃而过,千生挠挠头,没有多想。
富江更是半点视线都没投过去。
两名少年随着队列前进,而在不远处的卡通雕塑后,先前没入人群的灰夹克男人紧贴着雕塑站立。
他手中的游乐园地图被捏的皱巴巴,几个游乐项目被红色记号笔画了叉,但他此刻的目光却死死黏在黑发少年的侧脸上,惊艳和痴迷在眼底逐渐凝聚成形。
男人的名字是坂田佑二,是一名炸弹犯——四年前,他与同伙在两个地方安装了炸弹要求赎金,但电视台重播炸弹倒计时,让他的同伙以为出了故障而打公共电话提醒警方如何拆弹。但可恨的条子设下埋伏,让他的朋友在逃跑过程中被车撞死了!
怀揣着对朋友死亡的愤怒和憎恨,坂田佑二按下引爆器,为朋友报了仇。而他对条子的憎恨并没有消散,四年间连续向警视厅发传真挑衅。
四年前浅井别墅顶楼的“烟花”依旧让他战栗愉悦,今天来游乐园是提前踩点,他需要比四年前更加盛大的表演,来祭奠,来炫耀,来证明……
仅仅只是想到爆裂的火焰和那帮无能警察焦头烂额的惨状,坂田佑二的手指便因兴奋而颤抖——但在看见那个少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是超越性别的、纯粹到极致的美丽,像剧毒般让坂田佑二在惊鸿一瞥后胸腔鼓噪,仅仅只是这样望着,都不由自主地呼吸粗重起来。
坂田佑二忘了自己那恶毒的计划,踩点和炸弹被短暂地抛到脑后,他在雕塑后着了魔般死死盯着黑发少年。
对方因噪音蹙起的眉、与身侧少女交流时柔和的嘴角、风吹过时发丝飘起的弧度……都让坂田佑二疯狂地想要靠近。
那名少年根本不该出现在游乐园这种庸俗吵闹的地方!
他得跟上去,再多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
跳楼机的座椅极速攀升至最高点,整个游乐园在俯瞰中如同微缩模型,短暂的停滞让心脏仿佛悬在半空。
千生紧张又兴奋地抓住安全压杆,黑色马尾辫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富江坐在她身侧,蹙着眉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跳楼机坠落的失重瞬间,游客们的尖叫与大笑同时响起。
千生张开双臂,棕瞳在尖叫中亮得惊人。富江对人类设计出来用来体验濒死的游戏嗤之以鼻,脸上既无恐惧也兴奋,但瞥过身侧少女红扑扑的脸,却也觉得这“屈尊陪同”不算太糟……就是吵死了。
他们从最高点坠落,下方人群中仰望的坂田佑二痴迷地望着少年的昳丽眉眼,原本用来画各式设施支撑结构草图的笔记本上出现了人像速写。
站到地面上时,千生的脚步有些虚浮,整个人却像是被上了发条般兴奋地指向蜿蜒轨道:“接下来是过山车!”
“这种只会让人尖叫蠢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富江习惯性地说着嫌弃的台词,却依旧任由千生拉着自己奔向过山车的排队区。
过山车在蜿蜒扭曲的轨道上高速穿梭,强烈的推背感和离心力让惊叫声不绝于耳。千生紧紧抓着扶手,兴奋得脸颊通红,而富江却姿态平静得多,只在过山车爬到最高点俯冲时挑了下眉。
坂田佑二跟着他们移动,眼神始终未曾离开黑发少年。他在过山车下徘徊,每一次剧烈的旋转与俯冲都让他贪婪地仰望,试图找到风驰电掣中坐在第一排的少年。
有那么几秒,他怀疑自己被那少年看见了。这个想法让他呼吸急促,面庞在鸭舌帽下涨红,手指神经质地在兜里搓动,在继续跟踪时,凑得更近了一点。
……
玩过几个刺激的项目后,千生终于安分了一点——她被一个射击游戏摊位吸引了目光。
“富江,看那个!”她指着最高奖品,“它好像你!”
富江漫不经心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摊位最高处——一只毛茸茸的黑猫玩偶,有一双极其漂亮的、剔透的绿色玻璃眼珠,体态优雅地蹲踞着,大型犬一般的大小。
“连我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有。”他毒舌地评价道,却并没有走开。
“看我的!”千生付了钱,信心满满地端起摊位提供的玩具□□。优秀的运动神经和动态视力让她的动作标准且稳定,握惯金属球棍的手扣下扳机,弹无虚发。
“啪!啪!啪!”气球接连破裂。
摊主肉痛且目瞪口呆地取下货架最高处的黑猫玩偶,它几乎有半人高,被千生抱在怀中时几乎遮住她的脑袋。
她艰难地探出头,试图把玩偶塞到富江怀里:“你看,富江,像你一样又漂亮又傲气!那种……嗯……看所有人都是笨蛋的眼神!带回去可以当抱枕!”
富江和那双绿色玻璃猫瞳对视,对千生直白的话扯了下嘴角。他伸手捏了捏玩偶毛茸茸的耳朵,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接过了它。
“幼稚……勉强能入眼吧。”他瞥过对方那双写满纯粹快乐的棕瞳,到了嘴边的刻薄评价变为别扭抱着玩偶的动作。
这画面引得一些游客偷偷望来,窃窃私语。
富江的昳丽模样本该引起惊艳,但他臭着脸抱玩偶、被小太阳一样活力四射的黑发少女牵着手腕跑,橙白外套和漆黑色调对比鲜明,却意外不冲突。
这个组合让那些视线带上了善意,仿佛看到一对性格迥异却意外登对的年轻小情侣。
富江习以为常地无视外界目光,但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些视线中带着与平日里接收到的贪婪、痴迷、占有欲截然不同的温度。
他瞥了一眼对此毫无所觉、还在兴高采烈计划下一个项目的千生,懒得提醒。在他人眼中和这个笨蛋“绑定”固然令人不快,但解释这种误会更愚蠢,且徒劳。
至于那道阴魂不散的黏腻的注视……他嗤了一声,忽然感觉千生抓着他手腕的指尖收紧了。
一直缀在两人身后的坂田佑二,终于按捺不住。他假装被拥挤的人潮推挤,踉跄着、目标明确地朝抱着玩偶的富江撞过来,双手想要趁机触碰——
在他即将靠近的瞬间,千生动了。她没有回头,更像是遵从某种直觉,牵着富江的手腕自然地向右前方轻盈一带,恰好让那扑来的肮脏身影擦着少年的衣角狼狈落空。
“我有点饿了!”她声音清亮,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富江汇入涌动的人潮。
“……”富江昳丽的脸上有一瞬凝滞。
对肮脏蛆虫意图触碰的恶心与厌憎被千生的行为打断,他没有回头看那个因扑空而踉跄的猥琐家伙——那只会玷污他的眼睛。
但他的目光落在了千生的侧脸上。她正认真地环顾四周,嘀咕着哪里有不用排队的餐厅,好像刚才那电光火石的拦截与规避,只是游玩计划中一个顺手而为的小插曲。
这不是第一次,千生“保护”她的邻居。她处理日常中那些零星跟踪狂时利落而直白,甚至越发熟练和轻松。
但在这里——富江模糊地意识到——这个他以为全心全意沉浸在游玩中的笨蛋,在他们踏入游乐园这片喧闹地方开始,就一直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他。
她真正在看着他。不是任务般模式化的清除,也彻底与那些令人作呕的痴迷划开界限。更纯粹,更专注,甚至带点理所当然的守护。
这个认知让富江无意识地揉搓黑猫玩偶腹部的绒毛。
这感觉就像一直以为在散养的野猫,其实早就偷偷把饲主划归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并对所有入侵者龇出尖牙。
有趣。这平日里显得没心没肺的笨猫比想象中还要“称职”。
“富江,去吃汉堡吧?”千生并不知道身旁少年在想什么,指着不远处的餐厅回过头,眼睛亮晶晶地提议道,“那广告上说限量套餐只剩二十份了!顺便把玩偶存起来。”
富江猛地回过神来。
“……随你。”他偏过头,避开她过于直白的目光,听见自己的嗓音比预想中哑了几分。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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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游玩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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