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
父亲沉重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最后还是没救过来。那边刚来的消息。”
一声轻轻的叹息,是妈妈的声音,带着哽咽:“唉……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说情况稳定了吗?多好的一个人啊……”
哥哥温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静,却也难掩低沉:“妈,别太难过了。以后……我们多照顾着点小竹吧,那孩子……以后就一个人了。”
“可怜的孩子……”妈妈的声音更咽了,“他还那么年轻,怎么承受得住……”
温长卿的心脏猛地一跳。
小竹?陈玉竹?
没救过来?谁?照顾?一个人?
几个零碎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让他头皮发麻。
那个对他总是很好很温柔,甚至会偷偷给他塞比给陈玉竹更多零食的顾阿姨?
他猛地推开书房门,闯了进去,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爸,妈,哥……你们在说什么?谁没救过来?是不是……是不是顾阿姨?!”
书房里的三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闯进来,都是一惊。
温母的眼圈还红着,看到小儿子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更是心疼,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话。
温父沉重地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宝宝……刚来的消息,你顾阿姨她……今天下午,在国外医院,走了。”
走了?
温长卿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下意识的颤抖着问:“是去玩了吗?去哪个国家玩啊”
他不想去想最坏的那个答案,选择自欺欺人。
不是说是去国外接受更好的治疗吗?不是说情况已经稳定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这么没了?
那个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夸他“卿卿又长高了”、“卿卿真帅”,会做他最爱吃的糖醋小排,会在他和陈玉竹吵架时偷偷帮着他、给他塞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顾阿姨走了?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嘲笑陈玉竹终于没了管束,也不是任何负面的情绪,而是懵,彻彻底底的懵。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谬感和恐慌感攫住了他。
怎么会这样呢?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转身,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书房,冲下了楼梯,连鞋都顾不上换,直接赤脚冲出了家门,朝着隔壁那栋熟悉的别墅狂奔而去。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天色灰蓝,别墅区的路灯尚未完全亮起,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陈玉竹家的大门紧闭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死寂得令人心慌。
和他家那种总是透着温暖灯光的氛围截然不同。
温长卿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输入密码——和以前一样,顾阿姨总是告诉他“卿卿随时都可以来玩”
虽然他自从初中自己莫名其妙和陈玉竹闹别扭就再也没来过了,但是没想到这个秘密居然一直一直没改。
推门进入时,一股冰冷、空荡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温长卿看到的是陈玉竹就坐在客厅中央厚厚的地毯上,背对着门口,身影蜷缩着,显得异常单薄孤寂。
他的手臂搭在沙发边缘,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像是凝固在了这片浓重的黑暗里。
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听不到一丝哭泣声,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巨大的悲恸在无声地蔓延。
温长卿从未见过这样的陈玉竹。
在他印象里,陈玉竹永远是挺拔的、冷静的甚至有些冰冷的,像一座不会动摇的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被无边的黑夜吞噬着。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酸涩得发疼,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瞬间淹没了他。
之前那点别扭,此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和可笑。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过去,然后蹲下身,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陈玉竹的肩膀。
“陈玉竹……”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无措。
手下的人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温长卿更慌了。他笨拙地、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他,词汇却贫乏得可怜:“那个……你……你别太难过了……顾阿姨她……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他说得干巴巴的,自己都觉得毫无用处。
看着他这副样子,温长卿心里那股酸涩更重了,他共情能力本就很强,特别是顾阿姨,这个看着他长大的阿姨。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身体已经遵循了本能——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轻轻地环抱住了陈玉竹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生涩却温暖的拥抱。
“会好的……”他把下巴搁在陈玉竹冰凉的外套上,声音闷闷的,重复着苍白却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话,“都会好的……”
在他抱上去的瞬间,他感觉到陈玉竹的身体猛地一僵。
随即,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或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陈玉竹几乎是反客为主地用尽全力地回抱住了他,手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腰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温长卿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却没有挣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玉竹身体的细微颤抖,和他埋在自己颈窝处、那压抑着的无声的悲恸。
滚烫的液体渗透了他肩头的衣料,灼烧着他的皮肤,也烫伤了他的心。
陈玉竹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抱着唯一的浮木,汲取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鲜活而温暖的体温,驱散着周遭几乎要将他冻僵的冰冷和绝望。
黑暗中,陈玉竹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温长卿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阳光和淡淡洗衣液味道的气息。
他的小太阳
好像真的很心软。
是可怜他吗?
可怜也可以。
没关系。
只要这片刻的温暖是真的。
只要能多看看他就好。
多抱抱他就好。
他收紧手臂,将怀中这具温暖的身体抱得更紧,仿佛这是黑夜降临后,上帝赐予他的,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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