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别墅区的路灯依次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落地窗,在漆黑寂静的客厅里投下几道模糊的光带,勉强勾勒出相拥两人的轮廓。
温长卿维持着蹲抱的姿势,腿脚早已发麻,但他咬着牙没有动。
陈玉竹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额头依旧抵着他的肩膀,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却并不平稳,偶尔还会有一两声压抑的抽噎从喉咙深处溢出,像受伤小兽的呜咽,听得温长卿心里一阵阵发紧。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四周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陈玉竹的心跳沉重而缓慢,敲击着他的胸腔,带着一种无言的悲恸。
温长卿试着动了动发麻的脚尖,细微的动作却惊动了仿佛睡着的人。陈玉竹的手臂下意识地又收紧了些,像是怕他离开。
“我不走,”温长卿立刻小声保证,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就是脚麻了……”
陈玉竹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臂。
温长卿松了口气,龇牙咧嘴地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腿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却异常有力。
温长卿借着对方的力道站稳,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
黑暗中,他看不清陈玉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比平时显得更加单薄孤寂的轮廓。
“那个……你吃饭了吗?”温长卿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哭了这么久,肯定耗体力。
而且,这房子里这么冷清,估计也没人做饭,毕竟陈玉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甚至保姆阿姨都是做完饭就离开。
陈玉竹摇了摇头,动作很轻。
“我也没吃,”温长卿立刻说,语气故意放得轻松,“饿死了。我去看看你家厨房有什么,弄点吃的吧?我跟你讲,我煮泡面可是一绝!”
他说着,就摸索着想去开灯。
“别开灯。”陈玉竹的声音沙哑地阻止了他。
温长卿的手顿在半空。
他明白了,陈玉竹不想让光亮照见他此刻的狼狈和脆弱,不想让他看见此刻他的那些难堪。
“哦……好。”他悻悻的收回手,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挪去。
他对陈玉竹家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家,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倒是塞得满满的,大多是阿姨之前准备好的半成品和食材,但显然已经有些日子没人动过了。
温长卿拿出鸡蛋、火腿肠和一把小青菜,又找到了两包泡面。
他笨手笨脚地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蹿起,给黑暗的厨房带来了一丝光亮和暖意。
他磕鸡蛋时差点把蛋壳掉进锅里,切火腿肠也切得歪歪扭扭,但折腾了半天,总算煮好了两碗卖相勉强及格的热汤面。
他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回到客厅,放在茶几上。
食物的香气驱散了一些冰冷的空气。
“好了,快吃吧!”他把其中一碗往陈玉竹那边推了推,自己率先拿起筷子,吸溜了一大口,烫得直吐舌头,“唔……好像盐放少了……你将就一下。”
陈玉竹沉默地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吃。
他低着头,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氤氲了他通红的眼眶。
温长卿看着他这样,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他放下筷子,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指:“你……多少吃一点嘛,不然胃会难受的。顾阿姨要是知道你不吃饭,肯定会心疼的……”
他又提到了顾阿姨,说完就想打自己嘴巴,他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这一次,陈玉竹没有更大的反应。
他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拿起筷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开始吃面。
他吃得很慢,动作有些僵硬,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温长卿稍微放心了些,也埋头吃着自己那碗味道寡淡的面。
两人就这样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吃着这顿简陋的晚餐。
吃完面,温长卿主动收拾了碗筷。
回到客厅时,看到陈玉竹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呆,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温长卿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他走过去,在陈玉竹身边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抱住膝盖,安静地陪着他。
夜更深了,窗外偶尔有车灯的光柱扫过,很快又归于沉寂。
温长卿白天打球消耗大,又折腾了这一晚上,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栽倒。但他强撑着,不肯睡过去。
忽然,他感觉肩膀一沉。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偏头一看,陈玉竹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脑袋歪倒,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呼吸均匀,似乎是累极了,终于睡着了。
只是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气,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温长卿瞬间僵住了,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玉竹的头发蹭在他的颈侧,有点痒。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带着一点潮湿的感觉。
温长卿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泪水和冷冽气息的味道。
他的心跳莫名地有些加速。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陈玉竹靠得更舒服一些。
看着对方沉睡中依旧难掩悲伤和疲惫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的情绪充满了他的胸腔。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好像也经常这样靠着陈玉竹睡觉。
每次在外面玩累了,或者闯了祸害怕挨骂时,他总会下意识地躲到陈玉竹身后,或者抓着他的衣角睡着,甚至不敢回家时也是这样躲进陈玉竹家,躲在他的房间不肯出来。
那时候的温长卿说话还不清楚喊陈玉竹“小竹哥哥”容易喊成“小猪哥哥”
那时候的陈玉竹,虽然总是一脸嫌弃,却从来不会推开他。
原来,这份无声的依赖,早已刻在了习惯里。
只是后来,他自己把这层关系搞砸了,单方面地竖起了敌对的旗帜。
温长卿轻轻叹了口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对睡着的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把你当死对头了。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像你对我好那样。
他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轻极轻地、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拂开了陈玉竹额前凌乱的发丝。
月光温柔地洒落,将相互依偎的两个少年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微光里。
黑夜依旧漫长而寒冷,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彼此依靠,分享着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温暖。
温长卿也渐渐抵不住困意,脑袋歪在陈玉竹的头上,沉沉睡去。
黑暗中,本该睡着的陈玉竹,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睡意,只有一片清醒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感受着肩头温长卿均匀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听着他细微的鼾声,久久没有动弹。
许久,他才极轻地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温长卿滑落下去的身体揽得更稳一些,让他睡得更舒服。
他的目光落在温长卿毫无防备的睡颜上,复杂难明。
他的小太阳,毫无芥蒂地照亮了他最黑暗的时刻。
这份温暖,他抓住了,就绝不会再放手。
无论以何种身份。
他再也不会给别人任何靠近温长卿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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