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整,温长卿家楼下准时响起了两声轻柔的汽车喇叭声。
正在慢吞吞喝着牛奶的温长卿动作一顿。
以往听到这个声音,他总会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生出几分“又被监视了”的烦躁,然后故意磨蹭一会儿才下去。
甚至初中时还和家里强烈反抗过说“咱们家也有司机我为什么要坐他家的车!”
一般爸妈都说“有小玉竹管着你我们放心很多。”
甚至他企图去和自己哥哥温栩同仇敌忾,温栩第一次没有站在他那边,而是陈玉竹那边“卿卿一个人上学危险。”
但今天,他只是放下杯子,拎起书包,对厨房里的阿姨说了声“我走了”,便快步走了出去。
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陈玉竹清俊的侧脸。
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信息,眼眸垂下细微的弧度。
温长卿拉开车门坐进去,带进一丝清晨微凉的空气。
陈玉竹没有抬头,只是很自然地将手边的一个纸袋递给他,目光仍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阿姨早上烤的松饼,蓝莓酱夹心。”
温长卿愣了一下,接过纸袋,温热的触感透过纸袋传来,散发着甜香的黄油和蓝莓气息。
是他喜欢的口味,而且今天早上阿姨做的早餐他不喜欢,所以只是喝了半杯牛奶而已。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温长卿捏着纸袋,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忍不住侧头看向陈玉竹。
对方已经收起了手机,正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递食物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温长卿默默拿出松饼,小口小口地吃着,松软香甜,温度恰到好处。
他忽然意识到,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他体育课后又饿又累时,陈玉竹总会“恰好”多买了一瓶运动饮料或能量棒,“难吃,给你了。”
当他随口抱怨一句早上起不来没胃口时,第二天车上就会出现合他口味的早点,“顺路买的,吃不完。”
当他换季不小心感冒时,他的桌肚里总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对症的冲剂和喉糖,“别人给的,我用不上。”
那些他曾经以为是巧合、是施舍、甚至是嘲讽的举动,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深思过的可能性——这是一种经年累月、细致入微的“习惯”。
陈玉竹习惯性地注意着他的一切,习惯性地为他打点好许多细节,习惯性地将他纳入自己的照料范围。
这个认知让温长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有点发紧,又有点莫名的酸软。
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嘴角不小心沾上了一点蓝莓酱。
几乎就在同时,一方干净整洁的灰色手帕被递到了他眼前。
温长卿抬头,对上陈玉竹转回来的视线。对方的目光在他嘴角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无法忍受这种不整洁。
“擦掉。”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带着他特有的冷淡。
但这一次,温长卿没有感到被冒犯或是不耐烦。
他默默地接过那方带着淡淡雪松香气的手帕,擦掉了嘴角的果酱。
手帕的质感很好,柔软而细腻。
他看着手帕上那一点紫色的痕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陈玉竹。”
“嗯?”
“你……其实不用做这些。”
陈玉竹转过头,看向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似乎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温长卿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指什么,是早点?是手帕?还是那些无处不在的“多管闲事”?
他抿了抿唇,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陈玉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什么?知道我不是小孩子,还是知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温长卿在心里嘀咕,却没有问出口。
然后,他听到陈玉竹接着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你已经习惯了。”
温长卿猛地抬头看向陈玉竹。
陈玉竹并没有看他,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习惯了有人替你打点,习惯了有人替你清除障碍,习惯了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下意识地寻找依赖。”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温长卿的心上,“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温长卿,它比理智更顽固,比情感更持久。”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温长卿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像潭,让人看不透底。
“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了,就像网上盛行的“21天养成法”一样。”
温长卿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他是在说早餐和手帕吗?
还是在说他自己?
甚至他知道陈玉竹说的是自己对他这么多年的被他照顾,自己早就好像看似讨厌他,甚至厌烦他,可是遇到事第一时间帮自己解决的依旧是他,是自己的“死对头”陈玉竹。
温长卿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
他环顾这舒适的车厢,手里还捏着那方带着对方气息的手帕,嘴里残留着对方准备的早餐的甜香,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
就像空气和水,平时毫无察觉,一旦失去,才会感到窒息。
陈玉竹不再说话,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
温长卿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意识到,陈玉竹正在用一种极其耐心,甚至堪称残酷的方式,让他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照顾,习惯他的干预。
就像温水煮青蛙。
等他某一天猛然惊醒时,或许早已深陷其中,无处可逃。
车子缓缓停在校门口。
陈玉竹率先下车,像往常一样,接过温长卿的书包拎在手里,等他出来。
温长卿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第一次没有生出反抗的念头,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阳光洒落,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地面上。
温长卿看着那道走在他前方半步的影子,忽然觉得,那不像是一个死对头,也不像一个守护者。
而他,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跟随这道影子前行。
温长卿皱了皱眉思考着,好像经过李絮影这件事,陈玉竹也彻底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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