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阳垂眼，捏捏手里柔软的爪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定要有用吗？”
“不然呢？”叶初明把手抽走，“没用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合作完成任务，超出限度之外的亲密接触还是能免则免比较好，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换个方法。
萧少阳笑容微敛，收回空举着的手：“牵手没用了，怎么办？”
叶初明：……
怎么办？他也正在想怎么办？
说情话表白，叶初明说不出口，说出来也是演的。从刚才在那两人面前演恩爱的过程来看，萧少阳也挺会演，眼神甜蜜得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超爱。
可感情这种东西太过捉摸不定，都知道对方是演的，内心毫无波澜，进度条也没涨。
不能靠甜言蜜语，那就只有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了。
但是，突然让叶初明给萧少阳一个拥抱，他其实不太能做到。萧少阳真正想牵的人不是他，想抱的人更不会是他，他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
那不然反过来，萧少阳抱他？
叶初明：……
就此打住，不如大家还是多喝热水，押后再议。
虽然叶初明不想承认，有些时候他和萧少阳总是有着奇怪的默契，不说话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萧少阳也想到了这一点，忽然俯下身来，小声在他耳边说：“抱抱？”说完还顺便吹了口气。
湿热的气息顺着耳廓打了个圈，又一路从领口溜向后背，叶初明腰眼一痒打了个激灵，连忙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萧少阳嘴角微挑，眼神中藏着恶劣的笑意，无辜摊手：“做个试验嘛，看来你现在对肢体接触的反应比较大，应该有用。”
“……”叶初明默默磨牙，“你预告一下能死？”
萧少阳理直气壮道：“提前说了就不准了，万一你打我怎么办？”
叶初明气笑了：“你也知道你欠揍？”
“我是太了解你有多武德充沛了。”萧少阳的视线往他身后稍远的方向瞟，“别回头。”
叶初明看懂了他的暗示，皱眉：“又是那两个？”
萧少阳重新挂起宠溺的浅笑，凑过去假装帮他整理翘起来的头发，低声商量：“要不要换个地方？”
展厅就这么大，吸引人的作品也就那几幅，转来转去总会再碰上夏星诚和钟晓雨，那约会就完全成了互相较劲，而且，既然需要进一步肢体接触，在这种公共场合搂搂抱抱也不好。
逛美术馆也没见进度条涨半分，不如换个更方便的地方。
叶初明说：“你想换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萧少阳神笑容秘地卖了个关子，“敢不敢夜不归宿？”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敢的？
两小时后，某高端花园小区，东方韶全款购买的新房里。
“所以。”叶初明站在门口看着白花花的屋子，“你所谓的换个地方就是让我来帮你打扫房子？”
萧少阳点头：“对，一起大扫除，这个过日子的氛围感是不是马上就有了？”
“……”叶初明说，“有你个头！”
“开玩笑的，带你来看个东西。”
“看什么？”
东方韶这个房子是去年年底收的房，其实已经装修好了，打扫也打扫过了，只是所有东西上都盖着白色的防尘布，看上去像一座座缓缓起伏的雪白山丘。
萧少阳并没有动那些防尘布，带着叶初明七拐八拐地找到书房，又在书房里的一堵装饰墙上推了一把，墙上的暗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光线昏暗的空间。
叶初明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很有自保意识地后退：“这里面养了怪兽？”
萧少阳转过身来看着他：“还记得你今天早上说的话吗？”
叶初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眨眨眼：“记得，我配合你。”
“现在就到你配合的时候了。”说着，萧少阳让他转身背对自己，抬起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从身后搭着他的肩膀。
叶初明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没了方向，只能听到萧少阳在耳边指路的声音，还有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恰到好处的引导。
“转身，往前走。”
“停。”
停下脚步之后，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随即，眼前失去了温热的遮挡，肩上的手也消失了。
叶初明还是很守信用地闭着眼：“我能睁眼了吗？”
萧少阳轻笑：“可以了。”
叶初明有点期待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他沉默了一下：“……你想让我看什么？”
“放心，这里没有怪兽，不会吃掉你的。”
黑暗中，叶初明感觉萧少阳重新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指尖顺着手臂下滑，抓住了自己的手。
视线受阻的时候，其它的感官就更加清晰起来，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宽厚温暖干燥，某些部位长着薄茧，触感有点粗糙，不至于划痛皮肤，却彰显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叶初明生前和萧少阳的体型差别不是特别明显，掰手腕或者打闹的时候也抓过对方的手，基本上都是势均力敌，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完全被支配着行动。
萧少阳握着他的手，牵着他慢慢往前走：“现在你想到了什么？”
他现在的嗓音也和生前不一样，音色要更冷、更低沉、更成熟一些。
叶初明不说话。
他讨厌黑暗，讨厌这种不踏实的感觉。
当年奶奶去世之后，他姗姗来迟的亲爹掏了点钱，亲朋邻里帮忙办完葬礼，然后一切重新步入正轨，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家里只剩下了叶初明一个人，每天上完晚自习回家后，他面对的就是黑漆漆的屋子，没有温馨的灯火，没有可口的饭菜，冷清得毫无一丝人气，只有老式钟表指针缓缓跳动的声音，连钥匙互相碰撞的声响都能令人心惊肉跳，寂静简直可以把人从头到脚一口口地蚕食殆尽。
所以，后来和萧少阳、李悦在假期出去玩的时候，叶初明执意要去鬼屋玩一次，他想通过刺激来告诉自己，不靠别人他也可以走出那片黑暗。
鬼屋里也很黑，但并不安静，光怪陆离的惨绿苍白的灯光在石头缝里闪烁，还有呜咽哭号的背景音乐和时隐时现的模糊鬼影，为了营造氛围，鬼屋里的空调温度很低，凉飕飕的风吹得人直冒鸡皮疙瘩。
叶初明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走到中间最暗的地方时，头顶上方突然垂下来一个吊死鬼道具，他被贴脸的长舌头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前伸手。
就是这一伸手，他抓住了一只温暖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紧紧牵着他，陪他走完了剩下的路。
现在牵着他的手和鬼屋里那只手其实不太一样，更宽厚，更强势，比起那时候那种黑暗中相依为命的感觉更像掌控全局的引导者，但还是很温暖，令人安心。
叶初明闷不吭声地被引着踱步，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传来萧少阳刻意放轻柔的声音：“现在，想一想你希望牵着谁的手？你可以把我当成他。”
叶初明张了张嘴，嗓音微哑：“好。”
“那么。”萧少阳停下脚步，低声询问，“你想不想……唔！”
话还没说完，他怀里就多了个人，叶初明拦腰抱了上来，像个小炮弹一样，一头扎进他怀里。
萧少阳愣了愣，反手揽住怀里的人：“你看，拥抱其实也没那么难。”
黑暗可以遮掩很多东西，包括无处安放的眼神。
叶初明用额头抵着对方的胸膛，用力勒紧双臂，毫不客气道：“闭嘴。”
“……”萧少阳听话地闭上嘴，没有再打扰叶初明在想象中拥抱自己喜欢的人。
沈初一和东方韶也许真的是天生一对，抱在一起无比契合，稍稍贴近就能听到心跳。
叶初明侧耳倾听萧少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咚咚响，频率几乎和自己的心跳重合，分不清究竟是有些过快还是正常。
忽然，黑暗消退。
这间暗室里的灯亮了，骤然袭来的灯光刺得人眼睛酸痛。叶初明下意识把脸埋到眼前的胸膛中，直到眼底被刺激出的生理泪水完全消失才悄悄抬头。
萧少阳闷声轻笑，于是胸膛跟着轻轻震了一下：“这就是我想让你看的东西。”
叶初明眯着眼适应突然变亮的环境，视线落在四周的墙上，忽而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这间暗室不大，也没有藏什么奇怪的东西，甚至于有些太过空旷了，地面上空无一物，没有摆放任何桌椅板凳之类的家具。
但它并不是空房间，和外面性冷淡风格的装修完全不同，四面的墙都刷了可爱的奶油糖果色墙漆，墙面上不远不近地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
至于画框里的画，不是什么名家大手的作品，是……沈初一的画。
沈初一对自己的作品有着近乎偏执的完美主义，总会一次又一次地画相同的主题相同的内容，直到自己满意为止，而他也会定期处理掉自认为失败的作品，防止自己的小画室被废稿淹没。
叶初明环顾四周，一股热气从喉头涌上眼眶。
原来，那些不完美的作品没有变成垃圾，而是被好好地保存在了这里，甚至还拥有各自的专属画框。
“这些是其中的一部分。”萧少阳说，“东方韶很喜欢沈初一，他很后悔当初任由沈初一独自冒着暴风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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