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寻还是麻利地滚出了病房,顺带拿了一张创可贴。
如果当时没有及时从病房离开,他怀疑下一秒陆庭昀就会让自己滚出地球。
心不在焉熬完半天的课后,又等了司机快一个小时,方寻坐上回家的车。
半个小时后。
他从车里出来,走了几步,在独栋别墅门口停下来,愁眉苦脸地叹一口气。
同时余光瞟到二楼阳台的方一帧正在睥睨自己,下了一跳,收回目光走进门去。
方一帧也在铭越中学读书,比方寻高一个学级。
两人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又是兄弟,按理说上下学应该一起。
可今天放学时方一帧先回来了。
方寻只好等司机先把方一帧送到家,再回头接自己。
此时到家,都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他进门换了鞋,肩上还背着书包,就要往楼上走,恰逢方一帧从楼上下来,方寻躲到一边给他让路。
“方寻,先吃饭再上去。”一道女声突然开口。
方寻只好调转脚步的方向,顺势把自己的书包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在李慈心和方旭辉的目光里,一步步挪到了餐桌边,在挨着方旭辉的那个空位置,几乎和方一帧同时坐了下来。
佣人陆陆续续地上了菜。
方寻低下头去,专心扒拉自己碗里的饭。
“上学第一天就跟别人打架,挺有本事。”方一帧突然开口。
方寻没想到这么快,连方一帧也知道自己在学校打了架,心虚地抬起眼去看他。
方一帧恶声恶气,机关枪扫射一样地骂,“是不是还挺骄傲?!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明天两家就有合作,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打赢了吧?!你脖子上顶的什么?要不要拿去博物馆摆?!”
“蠢货!”
“……我错了。”
“那几家前阵子都和陆家带上了关系,正如日中天着呢,”方一帧嘲讽道,“你倒是会挑,把别人脸当屁股打。”
“好了!”方旭辉适时出声,看向方寻,眉心隆起,面色凝重,“为什么和他们打架?”
方一帧也瞪了过来,李慈心不赞成地看他。
“因为……他们要和我抢陆庭昀。”
面前的三人霎时一怔,餐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方寻抿着唇,小声地求助,“我要去和他们道歉吗?”
方旭辉率先回过神来,眉头展开,语气微妙,“不用,以后碰到什么事,尽量不要动手。”
方寻哦了一声。
方旭辉又问,“今天陆庭昀在学校里犯病,叫你过去了?”
方寻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们进展怎么样?”
“没怎么样。”
方旭辉若有所思,换了副脸色,“你明天去一趟陆家。”
方寻眉心一跳,“去陆家干嘛?”
“当然是登门道歉,还能干嘛?”方一帧恢复了斗志,满脸的鄙夷,“你去了医护室之后,陆庭昀情况反而更严重,没多久就转去了医院,你装不知道?”
方寻:“……”
他还真不知道。
“还说没怎样,”方一帧轻哼,“你以为你能瞒过去?”
方旭辉再次开口,“以后你每次和陆庭昀接触,有什么新进展都和我,不,”他临时改口,“和你哥说一下。”
方寻握着筷子的手指一紧,“……知道了,我会努力勾引他的。”
“方寻!”方旭辉语气加重,“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是两家正常的联姻!培养感情是应该的事情!”
方寻敛回眼神,“那我不勾引他了。”
“你!”方旭辉脸色一变,“也不是这么说……”
“爸,他说的有什么不对?要不然让他来我们家干什么?不就是要他去勾引陆庭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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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五。
下午一放学,方寻就被司机接走,汽车在开进陆家的城堡时,速度慢了下来。
每当方寻以为要下车了时,汽车依旧继续往前行驶,足足过了十分钟,才在一栋高大的建筑面前停下。
门前碧草如茵,四周古树环绕,掩映其中的建筑高度远超寻常别墅,灰蓝色屋顶和白色墙身相映,削减过于高挑的高度带来的压迫感,带来一股典雅宁静的柔和,奢华而不张扬。
相比之下,方家的独栋别墅就不那么震撼方寻的心了。
方寻压下心里的震撼,跟在李慈心身后,在陆家女佣的指引下走进了陆家的大厅。
一路上走来都很安静,女佣像走路没有声音,方寻只能听到李慈心的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踩出来的哒哒声,不自觉地把呼吸都放轻了。
到了大厅,一对夫妻站了起来,温声细语地和李慈心打招呼。
是陆庭昀的父母,方寻能从眉眼之间窥见陆庭昀与他们的相似之处。
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方寻还没回神就先扯出一个机械的笑容,礼貌地招呼,“叔叔阿姨好。”
这是李慈心在车上教他的,生怕他第一次见人丢了方家的脸面。
陆庭昀的父母客套地问了他上课习不习惯,坐车过来累不累这样的话儿,又关心了一下他脸上的创可贴,方寻一一周全地回了。
陆夫人笑得端庄,又说,“庭昀他就在后院,等你很久了,让人带你过去吧。”
方寻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想到陆庭昀后来去了医院,方寻不禁感到一阵忐忑,他不是把信息素放出来了吗?难道他的信息素没有用?
胡思乱想着,已经走到后花园,远远地,方寻看到陆庭昀的背影。
上白下灰色的居家服,踩着拖鞋,身体自然靠着椅子,身形极为慵懒松弛。
椅子左侧是一大片色彩斑斓的雏菊,开得热闹非凡,前面不远处一座造型奇特的喷泉,正尽心竭力地喷水,落日余晖下映出若隐若现的小型彩虹拱桥。
不知道陆庭昀把目光放在了哪里,看得专注,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方寻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时,陆庭昀微微偏过脑袋,方寻得以窥见他一小块儿冷白的侧脸和优越的鼻尖,只是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陆庭昀恢复了原来的角度,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听说你昨天去医院了,”方寻停下,主动开口,“你还好吗?”
等了好一会儿,方寻都没能等到陆庭昀的回答。
看来是懒得搭理他。
方寻往前走了几步,正想观察一下陆庭昀的脸色时,目光捕捉他腿边的猫,愣了一下。
灰扑扑、瘦骨嶙峋的一只猫,下巴尖尖的,长得不怎么好看。
撅着屁股,想要蹭陆庭昀的腿。
陆庭昀不着痕迹地避开。
显然,那只猫不像人那么识好歹,还在不停尝试,失败好几次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蹭了蹭,对着陆庭昀不满地叫了一声。
陆庭昀眉间挤出似有若无的厌烦,眼神淡漠。
“它发情了。”
“是吗?”陆庭昀终于舍得说话。
“嗯,分散一下它的注意力,陪它玩一会儿,它会好受一点。”
陆庭昀无动于衷,没有要帮猫解围的意思。
“你又不帮它,为什么还要把它带回家里?”
“它自己进来的。”陆庭昀悠悠起身,偏过头来看他,无情道,“对于这种不请自来的东西,没有把它丢出去,已经是一种仁慈。”
陆庭昀个子极高,站起来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话里意有所指又太明显,方寻一时滞了声,惊恐地望着他,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丢了出去。
陆庭昀从他面前越过。
没再理会那只猫,方寻提心吊胆跟上去,追问道,“要去哪里呀?”
陆庭昀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走廊,坐了两层电梯,左拐直走两分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房间门是掩着的,陆庭昀没怎么用力,门就被推开了。
“进去等我。”陆庭昀瞥了他一眼。
方寻乖巧地点了一下头,走了进去,随后扭过去看陆庭昀,“你可要快快回来啊,我一个人害怕。”
陆庭昀面色冷漠疏离。
方寻犹豫了半秒,又补上一句,“老公,你快去快回——”
门立即啪地被甩上。
空气都抖了几下。
陆庭昀脾气可真差!
以后跟他过日子肯定不容易……方寻心里嘟囔着,转过身去,打量这间屋子。
一长排的书柜上塞得满当,旁边有一张看起来很柔软的沙发,靠窗放了一张宽大的胡桃木书桌,桌上除了两小盆装饰的绿植,什么都没有,轻薄的白纱窗帘滤过夕阳,房间静谧而不显昏暗。
他走到那张单人沙发边,坐了下去,整个人立即微微陷了进去。
一躺下来,方寻就开始犯困,虽然今天上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光是适应陌生的环境都花费了他不少精力,一放松下来就昏昏欲睡。
但这里是陆庭昀的书房,在这里睡过去极有可能会被丢出去。
方寻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泛出泪花来。
此时,门外突然被打开。
方寻紧急形象管理,强行打消哈欠,生理性泪水却因这个举动涌出来更多。
来不及擦了,陆庭昀已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方寻抬眸往上看。
陆庭昀眉头一拧,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语气透出几分嫌恶,“你装什么?”
方寻茫然地眨了眨眼,泪珠挂到睫毛末梢,眼神都清澈了不少,“……老公,你在说什么呀?”
陆庭昀一副被恶心够了的模样,皱着眉,啪地一下,他手里的东西被甩到了沙发旁边的矮柜上。
项圈约一指宽,通身漆黑,没有花纹,闪着细碎的金属光泽,冰冷、坚硬,像是用来惩戒犯人的刑具。
方寻伸手去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信息素颈环,带上。”
方寻一惊,“现在吗?”
“……”
方寻识相地把颈环往自己脖子上套,颈环贴着他的皮肉,形成了陌生的束缚感,他不大适应,用手指拨弄了一下。
“以后出现在我面前,必须带颈环。”陆庭昀口吻强硬而冷酷。
“哦。”方寻仰头,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陆庭昀却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瞟了他一眼便走出门去了。
徒留方寻满腹的疑惑不解。
前后不到两分钟,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方寻偏头去看,头发半百、笑容和蔼的中年男性beta步态沉稳,走了进来。
方寻从沙发上起身。
“小少爷好,我是这里的管家,”中年beta脸上带着和善笑意,扬了扬手里的卷尺,“来给您量一下做衣服的数据。”
他气质和善,语气温和,方寻放松下来,同他问好。
“什么衣服啊?”
管家已经走到他面前,示意他抬手,“过两天您就知道了。”
任由他摆布,量了手臂、肩膀和大小腿的数据,剩下的腰围需要方寻自己量。
方寻拿过卷尺,在自己腰上绕了一圈。
管家眯着眼睛看清楚,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没一会儿,他又担忧地说,“您太瘦了,以后可要多吃些。”
方寻坚定地回,“我会的!”
管家把卷尺从他腰上解下来,又瞄了他一眼,提醒道,“小少爷,颈环开关不打开是没有用的。”
方寻尴尬道,“……我以为套上就可以了。”
“指尖在侧边轻触两下就可以运作,再碰一下可以看到信息素的实时数据,关上和打开的方式一样。”
方寻低头摆弄几下,掌握了方法,向管家投去感激的眼神。
片刻后,方寻猛地清醒过来,迷茫地问,“为什么要我带颈环啊?”
管家笑眯眯的,解释,“您的信息素和少爷匹配度太高,刚开始接触需要一点点地提高少爷的阈值,直到少爷能彻底接受您日常的信息素释出,以免造成昨天那样的麻烦。”
“所以他昨天进医院是因为……”
“突然接触到您的信息素,少爷的腺体活跃得有些不正常,所以去医院打了镇定剂。如果您不带颈环,自然状态下释放的信息素少爷也是无法承受的。”
“少爷对您的信息素非常、非常敏感。”
管家用了两个“非常”强调他和陆庭昀百分之一百的信息素匹配度。
原来不是他的信息素没有用,是太有用了,纯情脆弱的alpha腺体承受不住吗?
方寻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有用的。
“那他现在还好吗?我刚刚问他,他不回我。”
“没什么大碍,但是接下来两天需要您过来陪一下少爷。”
方寻怔怔,“怎么陪啊?”
“带着颈环,和少爷呆在同一空间里就好,”管家大拇指压着食指比了一下,“需要您放出一点点点点信息素,安抚一下少爷躁动的腺体。”
方寻神情空白,脑子里却出现了新的念头。
勾引陆庭昀的机会,好像真的来了。
“小少爷,下去吃饭吧。”管家又提醒。
饭桌上李慈心和陆家夫妇交谈甚欢,陆庭昀泰然处之,只有方寻心神不宁。
他在冥思苦想明天要怎么勾引陆庭昀。
认识的时间太短,他不了解陆庭昀,陆庭昀又对他很抗拒……方寻一边想着,一边时不时偷瞄几眼陆庭昀。
一直到这顿饭结束,方寻都没能想到办法。
临走的时候,陆家夫妇和陆庭昀一起送方寻和李慈心到门口。
挥别之际,陆夫人突然来了一句,“庭昀有话和小寻要说吗?”
方寻不抱期待,已经悄悄转过一边肩膀,准备跑路。
“有。”
方寻睫毛一颤,颇感惊奇。
其余几人也是一怔,毕竟这半天下来,陆庭昀表现得极为冷淡。
陆夫人率先回过神来,打趣儿似的轻笑了一声,“让两个小孩说说话,我们先走。”
门前只剩下方寻和陆庭昀。
陆庭昀背对灯光,神情模糊而隐晦,方寻根本看不清。
他满含期待地问,“老公,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陆庭昀用一种近乎胁迫的语气对他说,“不要那么倒胃口。”
呆了一秒,方寻反应过来,陆庭昀察觉到饭桌上自己偷偷看他了。
“还有,不要这样叫我。”
几秒钟的死寂被无限拉长,夏末的寒意忽然变得明显,方寻脊椎被冻结,紧绷脆弱,像细巧的冰棒,轻轻一掰就会被折断。
“我们不是已经预登记了吗?等几个月后我满十八岁,就转为正式婚姻关系,我不叫你老公,难道要叫你老婆吗?”方寻小心翼翼,“可是我比较想当老婆……”
陆庭昀毫不留情打断他,警告道,“过家家的游戏,换个omega一样能演。”
过了几秒方寻遗憾回答,“……好吧,陆庭昀,”
“那只能等结婚以后再叫你老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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