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派有三大主峰和偏峰,又分前山后山。三主峰分别是学堂,长老居所和禁地,前山是弟子修炼的地方,后山是普通弟子的居所。
偏峰就像它的名字,地势偏僻远离人烟。
安喻喜静,常年闭关的他很久以前就在沈刑天那将偏峰讨要来,如今除了闭关的安喻,偏峰只有楚袂一人。
昏暗的夜晚,一条铺满石块的小路,两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一前一后走着。
路边的草木在夜风中摇晃,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动。
来到前山最边处,往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百米断崖。只有一座凌空链接到对岸的吊桥。
“就送到这吧,师兄奔波劳累,也该早些回去歇息。”
沈晨晔道,“可是没把师弟安全送回,安喻长老知道会怪罪的。”
“师尊尚在闭关,且在清风山上,也不会有危险。”
楚袂抬头,沈晨晔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似乎真的在思考他的话。
“太深沉了。”楚袂垂下眼睫这样想着。下一秒额头却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难道忘记幼时贪玩的经历了吗,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听到这话,楚袂下意识的扯了扯右手的衣袖,在他手腕往下两寸,是幼时贪玩掉落眼前吊桥时留下过疤痕。如今疤痕虽好,却留下不浅不淡的印子,像一朵栩栩如生的粉白蔷薇。
“况且,没能亲眼送师弟回屋。”沈晨晔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面色严肃,很是正经道,“即便早早回去,又怎能安心入睡。”
见他低着头乖巧的模样,沈晨晔蜷了蜷手指后,轻轻颔首:“若真的心疼我......”
低沉的声音在楚袂头顶响起,他眨巴了一下眼:“嗯?”
“若真心疼师兄的身子,不如早些将你送回去,我也就安心了。”
楚袂拗不过他,只好默默转身。
见他不反驳,沈晨晔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跟了上去。
隐隐晃动的古旧木桥,踏上去的瞬间吱吱呀呀响动。
矮个子在前,高个子在后。
沈晨晔与他保持相差一步的距离,不会太紧迫,又保证了有什么意外能够快速反应,像极了两人小时候。
“这几日有没有按时喝药?”
楚袂眸中倏得闪过一丝慌张,“师兄的叮嘱,自然是不敢忘的。”
“身体是自己的,别总是嫌药苦,没人监督就偷懒不去拿药,更不要将熬好的药偷偷倒掉。”
沈晨晔不以为然,偏过头看他,眼底盛满了关怀。
楚袂心虚的移走视线,“真的有按时吃药,也没有偷懒。”
沈晨晔的眼眸深邃漆黑,楚袂不敢对视唯恐露怯,他总觉得那双眸子能够洞察一切。
他庆幸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圆,否则自己的谎言就更容易被识破......
吊桥后还有一段弯曲的青石子路,之后一段的两侧翠绿盎然的竹林,形成的自染分岔路,一道向上,是安于闭关的后山,一道继续向前,很快抵达楚袂的居所。
这次不等楚袂提醒,沈晨晔低敛的嗓音先一步传出,“师兄有一次把你安全送了回来。”
楚袂点着头,淡淡道:“嗯,多谢师兄。”
“今日下山累了,早些歇息。”沈晨晔淡淡笑道,“晚安。”
“师兄晚安。”
......
深夜,阵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楚袂惊醒坐起,敲门声消失在黑暗中。
四下一片寂静,楚袂误以为听错了,正准备躺下,那短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而后消失......
楚袂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很显然是门外有人在捣鬼,他倒是不怕。遂借着从半开着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剑,悄无声息的来到门边等候。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在恶作剧。
很快,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楚袂猛地打开房门一剑刺出,却刺了个空。
不对劲。
不是自负,楚袂对自己的速度有自信,他认为门外的人不应该躲开才对。
门外空荡荡的,楚袂觉得很诡异,正当他想要退回屋内时,却像是石化般愣在原地。
在他身后那还有什么房间。
好黑,肉眼可见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运转灵力,一团燃烧的火焰在他掌心扭曲生成。
楚袂扬起右手推过头顶,此时的火焰已经包裹住他的整个手掌燃烧得有半米高,火苗上窜下跳,愈演愈烈,橙红色的火焰像一头猛兽,恣意张狂的对峙黑暗。
可周围不仅漆黑深重,似乎还充斥着浓雾。没过一会,张牙舞爪扭曲的火焰便被厚重的迷雾压缩,只能照亮周围小小一圈。
眼前诡异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不由粗重几分。
“师兄?”
“沈晨晔?”
声音空灵,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山谷,飘了很远很远。
“云舒?师尊?”他不死心的又呼唤了两句,企图得到回应安抚剧烈跳动的心。可如此诡异的环境,又怎会如愿。
楚袂调整呼吸,很快就冷静下来。未知的黑暗虽然会滋生人的恐惧,但同时也能放大人的感官。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一丝危险的气息。不如慢慢向前摸索,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
不知走了多久,楚袂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转为迈着步子小跑,只想加速逃离。置身压抑又荒诞的黑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心脏,重重的来回挤压,折磨他高强度的神经。
终于,弥漫的黑暗中出现一缕脆弱的白,在楚袂眼中如此耀眼,让他不管不顾的疯跑起来,只想将黑暗远远甩在身后。
忽然,浓雾消减,黑暗隐退。
浩瀚无垠的星空下,屹立着一颗巍峨的巨树,树身粗壮,无尽绵延,妄图参天。
其上生长了千万条似柳枝的细长分支,绵延的朝地面下垂。无数约数十丈的倒挂枝条,每一根布满翠绿的嫩叶,不规则的开满无数花朵,白色,粉色,蓝色,紫色,黄色,红色,只看一眼就觉眼花缭乱。
乱花迷人眼,楚袂摇了摇头,惊讶为何会孤身陷落此摄人心魂之处。
“难道是传闻中能够迷惑人心智的:妖精花?”他抿了抿干燥的唇,很快否定了自己,“妖精花一只躯干唯有粉白两色,不似这般妖冶复杂。”
楚袂脚尖轻轻一点,朝远方飞去。
他想去巨树跟前仔细观察,飞了一会后发现,巨树的大小并未发生变化,这也说明了彼此的距离没有改变。
“明明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轻盈落地准备稍作调整,脚下却触倒一片柔软。
掌心再次燃起一团火焰,借着微弱的光,他的眉头紧紧的蹙起,苍白面容顿时无比难看。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
随着他不断后退的动作,腿上传来一阵一阵,像被人轻轻抚摸的真实触感,使他心底升起的恐惧传遍全身。
这无端的怪异是在让人心力交瘁,揩去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眼神阴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浩瀚的星空下,唯一树,一人。平坦看不到边际的地表,是一片密密麻麻渗人的血红冥花,在这寂静无声的天地间,诡异骇人。
被蔓延而来翻涌着的红色包围,楚袂一身白是如此显眼。夜空宛如一片遮羞布,悬挂在上的无数繁星仿佛一双双诡异的眼,痴迷的望着他,某个隐藏起来的声音仿佛在说,“在那,你看,他就在那。”
“这倒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立于群花丛中,沙哑的声音颤抖着,汗水早已将他的后背打湿,恐惧占据心头。
浓郁的灵力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站在群花丛中的少年宛如地狱走出的冰冷使者,不停的挥舞手中泛着银色光芒的长剑,剑气横扫,无情的蚕食妖冶的花枝。
带着心中无力的恐惧,他安静的,奋力的挥动着手中长剑。
无数霸道凌厉的剑气袭去虚空虽被无情吞噬,却激起千层落红纷纷扬扬......
终于,楚袂停下了动作杵着手中长剑半跪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实在是太累了,他低着头,任由一颗颗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晶莹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滴落。
没有呼喊,没有仰天长啸,即使被未知的恐惧占据心头,用力握住长剑的手青筋暴起,他也只是依旧默默的承受一切。
垂下眼睫发现,被暴力铲除后,迅速重新生长出朵朵碍眼的红色,楚袂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蓦地弃了长剑,瘫倒在一片冰凉柔软中。
看他放弃了抵抗,那些被他摧残过的冥花妖孽一般扭动身躯疯狂生长,一点一点靠近,绕在他身旁,藤蔓一眼将他不紧不慢的缠绕起来。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只知道,眼前的恐惧,如此的直击心灵,如此真实。
他虚弱不堪的想,“难不成要在这诡异陌生的地面殁了?”
楚袂混乱的脑海霎时闪过几个身影,微微上挑的眼角泛着嫣红,清澈水润的眸中委屈悲切,脆弱让他白皙的皮肤更加苍白,仿佛顷刻要破碎的上等美玉。
正当楚袂双目空洞,将要被绝望完全包裹失去意识时,一道温柔婉转的女声传来。
“你终于来了。”
楚袂呼吸一紧,颓然的抬头。
“这声音?是谁?”
只见前方伟岸的巨树发出一阵白光,树前狂风骤起,一道斑驳人影逆光站在那。
咚、咚、咚......
“为什么我的心跳得如此之快。那人是谁,为什么如此想要看清。”楚袂掀起眼皮,想要看得久一点。
他嘶喊着伸出手,“我不要闭眼,不要,我想要见到......”
眸中的光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一片黑暗。
明明就要接近真相,最后却什么也摸不到......
“主人,主人醒醒。”
楚袂在一阵急切的呼唤声中被惊醒。
看着眼前的人,他不确定道,“云舒?”
像是不懂水性溺水后刚刚挣扎浮出水面的人,大口呼吸着涌入鼻腔的空气。
又像暴雨下海面上孤独无援的船舶,坐在床榻上摇摇欲坠。
楚云舒看他脸色不好,担忧道,“你还好吗?”
楚袂得到回应后没有继续回答,侧身又躺回床榻,一把掀起被子盖住全身,心底的悚然恐惧久久不能消散。
“您做噩梦了?”
听着被子外传来的声音,楚袂静默良久才缓缓掀开被子,掀了掀疲惫的眼皮,看了男子一眼。
他的眼偏长,微微上挑的眼角,纤细长长的睫毛,眸子漆黑,此时淡淡的一瞥,却给了对方莫名的压迫感。
清晨的阳光透过照进屋内,楚袂缓缓来到窗前,伸出手接下窗沿滴落的水珠,问道:“昨夜下雨了?”
身上湿漉的内衣贴在身上,让人燥热,说话时喉间的干涩铁腥,更让他不悦地皱起眉。
接过身后及时递来的茶水,楚袂一边润嗓,一边听着对方的回答。
“下了,子时后淅淅沥沥的下了许久。”
“嗯。”楚袂点点头,回答楚云舒的上一个问题。
原来,只是梦吗。
楚袂垂着眼睫把玩手上精致小巧的茶杯,正准备与对方详细说说梦境内容,视线不经意扫过窗外墙角处,倏得一愣。前一刻还被他小心捏在手里的茶杯落地变成碎片,他人疯了一般奔到门外。
楚云舒紧随其后,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却发现楚袂蹲在一片红色的花前。
没有打理的长发凌乱的随风飘着,徒手扯着正盛开得鲜艳的花枝,看起来有些疯癫。
看着他白皙的手心逐渐变红,楚云舒正欲上前劝阻,楚袂却突然停下回过头来,一双猩红的眸子布满凶光,他凉薄的声音冷淡至极。
“梦,就是那个梦,梦里的内容什么都记不清,唯有这血红的冥花,像鬼魅的一样留在记忆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梦里的狼狈与恐惧。”
他狰狞的拿着几支盛开得极为美丽的红色花朵,在手里狠狠的绞着,留下几道深深的勒痕。
“梦?还是那个梦?梦境的内容可有什么变化?”
楚云舒说完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楚袂已经说了梦境的内容记不太清。
可楚袂却闭上眼试图想起什么,说,“内容记不清了,参天的巨树,鲜艳的红色花海,这些还是一样。”他顿了一下,肯定道,“不过,这次梦中的场景明显比以往更加萧条。”
回忆让他的脸上浮现痛苦,内容虽然记不清,但有些细微的变化,是他亲身经历后烙印在心里的,这是一种感觉。
只见他倏得收敛了眸中的脆弱,站起身询问道:“交给你的事进展如何了?”
听他问这个,楚云舒不敢与之对视,默默的移开视线,“线索除了一副画,就只能靠着你我之间心灵上微弱的感应,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踪迹可循。”
“没什么进展吗......好在还有好些地方你不曾涉足。”
“人界虽大,但已寻过半,云舒惶恐,毕竟......”
楚云舒没有继续往下说。
楚袂明白他未说完的意思,因楚云舒身份隐蔽,清风派上下只有楚袂师徒两人知晓他的存在,故楚袂初次梦魇后,便暗中吩咐楚云舒四处替他寻找梦中场景可能出现的地方,但人界之大,单凭他一人之力,不易于海底捞针。
楚云舒心中却不这么认为,楚袂安排的任务他尽心竭力不敢懈怠,他担忧的则是另一种可能。
“要是寻遍人界还没有结果,如若这般......或许只有两种可能。”
听他这么说,楚袂叹了口气,“只要还有机会,就继续找。”
如果未能在人界范围寻找到相似的地方,那就只剩楚云舒说的两种可能,要么是这只是楚袂的梦境,并不存在,要么就是在人界之外的地方:妖界或是鬼界。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楚袂的眼神坚定着,冥冥中有一种声音告诉他,那不是虚幻,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留有一丝可能,他定不会放弃弄清身上的谜团。
1、主线正式开启
2、非爽文,剧情推进不是很快,二嫁后才会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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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喜欢可以骂没必要划走,我不玻璃心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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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境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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