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伦想约的自然是能让他弯腰按电梯的乔西，他虽然不喜欢亡灵，亡灵们也因为他身上过于浓郁的光元素不会轻易靠近，但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个世界的亡灵群体也有一些了解。
他承认，这个世界的亡灵，和旧世界是有些区别的，至少应该是存在理智或者克制的，也或许是世界法则的要求，反正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没怎么听说过亡灵迫害无辜人类的事情。所以，他对乔西说交到了新朋友，还是比较放心的。
乔西的孤僻不是源于他的职业是死灵法师，而是纯粹的不爱和人交流、并且需要别人主动打开话题，不然他能一直沉默。
乔西长着一张冷峻的脸，好像很不好说话的冰美人，其实内心柔软，纯粹，他就像追光的小猫，他的心里没有黑暗。
所以他愿意承认是朋友的，一定也是善良的。但是……泰伦还是想亲自看看，才能安心。
这个世界的亡灵并不是非常惧怕阳光，除了正午这个特定时间段外，他们几乎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任何时间出现。
所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从白天就去见乔西……不是，见那些亡灵呢？
可惜乔西是个朴实的打工人，拒绝了泰伦的工作日摸鱼邀请，不过主动请泰伦晚上一起见见他的“新朋友们”。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乔西照旧找了一个僻静的阴凉处，准备观看新闻发布会。虽然已经大概知道了这次发布会的最重要消息，但乔西还是想具体听听，现在对病毒的研究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
毕竟，这些研究的基础，是刘队长的尸体，这是建立在刘队长的牺牲上的，乔西希望刘队长没有被白白消费，不然……
他不保证，会不掀翻实验室。
福娃从后备箱里飘出来，收起自己的瓜皮小帽，把头凑到乔西面前，指了指头上。乔西心领神会，替他调整了其实非常完美的发夹位置，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福娃安静地坐在乔西身前，和上次一样，又给自己凝了一粒糖，塞进了嘴里。
真·自产自销，这一手可能是和刘伯学的，刘伯也经常自己凝结个西瓜出来吃，典型的吃瓜群众。
不过刘伯的西瓜和刘伶的试卷、刘敏给平平的暑假作业一样，都属于在亡灵之间可流通的东西。
可能因为，他们的阴气终究归属同源，虽然具备自我特色，但他们是同类。而乔西能碰触到他们的西瓜，试卷，甚至吃过福娃塞来的糖，可能因为他是死灵法师，也可能因为他如今的法力是从这些亡灵身上汲取，他也渐渐融入到了这群亡灵之中，真正开始融入这个世界。
三点整，新闻直播会准时开始，还是之前那种正儿八经的大礼堂，乔西发现这次来的记者特别多，好多肤色发色都迥异于东方人，这发布会，看起来已经不仅仅是天海市或者华国的范畴了。
不过也是，X病毒正在威胁全世界，怪物已经开始变异出现进化体的消息，对敏感的新闻媒体来说应该也已经得到消息，再加上这是全球第一款抑制剂，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可谓是重磅消息连连，所以能赶来现场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联通了现场。
主席台上，天海市的普通官员已经只能坐在边侧，居中的位置写着的人名，乔西曾经在一些重要的国家新闻里看见过，而在中间左边的第二把椅子前的铭牌上，写着“尹朗”。乔西仔细看了一遍台上的所有名牌，居然没有泰伦？
乔西切到微信，给泰伦发了消息。“你怎么不在现场？”
“不然我怎么能早上约你见面。可惜你没答应。”
“为什么不参加？”
“这种场合，公司的logo不需要出现，也没必要出现。”
乔西若有所思，泰伦又发来一条消息。“发布会你看看就好，抑制剂不能给你，最新款的净水器和空气净化器倒是给你准备好了，找个时间，我让卯兔给你上门安装。”
哦，懂了，这抑制剂最好不要用。不过他放心好了，就算他不说，乔西原本也没打算使用，还打算劝劝蒋队长他们先不要使用，那天晚上，泰伦和乔西说的，他可没有忘记。
但是病毒又的确是随时可能被感染的，抑制剂又没有实际的不良影响，来证明这东西真不能使用，而且如果真的有用，他的阻止，反而可能是在害人……
乔西叹完气，又好奇打字问道：“你们那么多员工呢，怎么办？”
“集体宿舍，统一管理。”泰伦回复的速度很快，看来他这会要么就在开很无聊的会议，要么就是摸鱼。“只要奖金到位，员工很好说话。”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乔西觉得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直接重新放大直播会，这时候主席台上的人已经全部坐满，一位乔西记得是华国卫生部的管理者率先发言。
发言主要先总结了一下从上一次新闻发布会至今，病毒的发展情况，包括发病人数、群众伤亡等数据，然后就华国包括天海市，针对病毒防疫采取的各项措施，还有针对最近愈加频繁出现的异变病人做出的应对机制。
关于昨天晚上，乔西和泰伦碰见的那只进化体，这里发言人也特意单独提到，这是目前全世界相关记录的第一例，不仅拥有可以指挥其他怪物的智力和统率力，同时本身的攻击方式也有了另一维度的发展，者必须要引起全球重视。
不过最后发言人总结道：“人们也不需要对此过于悲观，人类和病毒的对抗是有悠久历史的，从中世纪的黑死病，到霍乱、鼠疫，人类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病毒。这一次，由尹朗教授带领的科研团体，已经成功发现了针对X病毒的抑制剂，能够有效抑制病毒在人体内的生长发育。接下来，我们就有请尹朗教授，为我们详细介绍一下这款抑制剂。”
尹朗站起，向台下的官员和各路媒体记者欠身致意。他的形象本身就非常出色，今天应该还特地做过造型设计，更衬地他容貌文雅俊逸，丹凤眼和金丝边的眼睛让他儒雅之中带了几分邪气，配上修身的蓝色西装，整个人比起当红偶像也不逊色，更何况他的身份。
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宣称发明抑制剂的团队领导人，等于较之其他科学家已经领先了太多，不管是学术上还是科学界的地位上，都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一时间闪光灯灯闪烁如白幕，尹朗连连微笑，几次抬手示意后，现场这才渐渐平静。
乔西见到尹朗的次数不多，因为下意识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所以也不怎么在意，但多少记得这个人是沉迷科学不可自拔的，但看现在屏幕里的这个男人，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尹朗的发言也让乔西感到一点迷惑。他和尹朗说过话，第一次在SD的地下实验室里，尹朗给他讲解过病毒的起源和发展，说的很能让他这种对现代科学一知半解的人也能很好理解，但今天的发言，却各种科学名词，数据，仿佛不逼死屏幕前几个学渣就没有达成目的一样，让乔西都忍不住打了哈欠，福娃早就没了兴趣，飘到一旁撅着屁股看草丛里的蚂蚁搬家。
在他的讲解中，乔西只能听懂，这款抑制剂，是有效的，是带有针对性的，是目前全球唯一可以克制人体内病毒发展的。乔西想，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当从一堆玄之又玄的话中提取到这些信息，并且还是目前最紧急的需求，那么这个人会怎么做呢？
买！
尹朗的这发言稿是不是有销售精英做过润色？
尹朗发言完，再次对台下所有人鞠躬致谢，风度翩翩，优雅大方。
但是，他全程没有提到过任何一个，对他的科研事业做出过贡献的人，不管是刘队长，还是其他人。
或许在他们这些科学家眼中，那都不是遗体捐赠者，仅仅只是，实验体。
乔西已经没有了继续听记者提问的兴趣，关了直播，靠在公园椅的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知道，有些进步必定背后有人默默做出了牺牲，但是，被牺牲者不应该被轻易遗忘。
福娃不知何时，从后备箱里把粉蓝色的水壶抱了出来，塞进乔西手里。
他的肚兜目前来看只能存放非实体物件，水壶他塞不进去，但他很早就会碰触和操控实体，他头上的小黄鸭发夹就是，为了不让活人看见个发夹飘在空中，他还使用阴气将发夹包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福娃的贴心让乔西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摸了摸福娃的大脑袋，低声问：“福娃，你会记得小宝吗？”
福娃抬手取下发夹，放在手上，轻轻抚摸着小黄鸭永远带着笑的嘴，摸着那上面凝固的褐色血迹，用力点头。“小宝，笑。”
看，连鬼都记得，人又有什么借口去忘记呢？
这场直播看的有些心闷，乔西记得这里附近有个区图书馆，打算去图书馆复习功课。现在这种公共资源的配套设施都做的很不错，乔西还找到了个充电桩，让自己的小电驴可以好好休整一下。
图书馆内很大，阅读区也分了好几排，稀稀拉拉坐着人，老人年轻人都有，还有摊着作业本埋头写作业的小孩子，莫名乔西就想到了平平。
大家都很认真，即便乔西是穿着外卖服走进来的，也没人表现出多大好奇，顶多下意识看向乔西的手，以为他是来送外卖的。
但是乔西的眼睛定住了，他看见了一团留着五颜六色非主流发型的亡灵，正趴伏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背上，因为背对入口的关系，那一人一鬼都没发现乔西的进来。
他悄无声息地快速走近，那鬼感觉更为敏锐，察觉有人接近，一回头，正对上乔西面无表情又俊美白皙的脸庞，这鬼居然还有点惊讶。
“你怎么能穿外卖衣服进来！万一弄脏了书怎么办！”
九哥，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女孩也瞥见了自己身后站了个人，好奇回头，一见到乔西的脸就被震撼了，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乔西草草扫过女孩和桌面的东西，就见这女孩不过二十五六，桌面上摊开着几本书，笔记本电脑大开着，停留在一个文档界面。
“抱歉，认错人了。”乔西面无表情地低声和女孩打了招呼，转身往书架走去，不忘用眼神示意九哥跟上。
直到僻静无人角落，乔西才停下，随便抽出一本书假装阅读，语气轻声却满含不赞同。“你这样，身上的怨气会伤到那女孩。”
“我知道，所以中间有加一层隔离屏障，这种基本操作我可熟悉了。”九哥仗着自己是亡灵身份，肆无忌惮大嗓门，像是要在气势上压过乔西。“我还没说你呢，都在看什么书啊，大好青年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乔西顺着九哥的视线看向封面，《青春期性心理启蒙》。
乔西忙把书塞回原位，这里原本是中国近代史区域，也不知道谁把书放在了这里，让人尴尬。“你来这里干什么？那女孩你认识？”
“哇，你知道那女孩是谁吗？几年前天海市的理科状元，头版头条介绍了好几天的大学霸，我这种小瘪三，怎么配认识她！”九哥摇头晃脑，嘴上说着不认识，眼睛里却满满都是骄傲。
乔西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直到看得九哥有些恼羞成怒。“你这种人就很不识趣你知道吗？……她是我隔壁的小妹，我走的那年，她才六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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