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的铜币一扫而空,银货也少了一点。
白城并不意外,半躺到旁边的榻榻米上,跟着颅内的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技能是坐山高,那怎么样才能绑定山啊?”
“山要是现实的山吗?可以是人吗?”
“你看刚刚那个叫狛治的小孩怎么样?”
“别看他现在还小,以后可是赤手空拳掏了67个大人的心肺。”
“一个人进了剑术道场,徒手破坏那群做尽坏事的剑士们的头部和内脏,大部分尸体不成原形,下巴、脑浆、眼球、手脚、内脏飞溅,粘在了天花板和墙壁上。”
“是个很厉害的小孩。”
“你说把他当作山怎么样?系统你说句话啊。”
白城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脑子里戳着系统软糯Q弹的身体。
系统东倒西歪,但硬是蹦不出一个字,仿佛最初的对话都是白城一个人的幻觉。
狛治现在在干什么呢?
应该看到了父亲的尸体,
已经拆开了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吧。
屋外的斜阳染出瑰丽的红,算算时间,狛治现在应该刚把父亲的遗体埋到石塔下。
穿堂风卷起了庭院里的落叶,拂动了衣袖,香炉清烟袅袅,白城走到书房,把这段时间在城里大肆劫掠的武士列了个名单,写下了批捕状。
幕僚在一旁胆战心惊。
“大人,这位名为宫铃的武士是上位奉行大人的亲生儿子。”
“哦?”白城微微一笑,“所以呢?”
“在我的城里就要守我的规矩,我已经给过面子了。”
“明天看起来像个良辰吉日,就把他们都关进大牢里吧。”白城略微思索,轻飘飘地扫了眼幕僚,“我跟你们一起,不要走漏了风声。”
“是。”幕僚对上眼神,不由得冒出冷汗,收了别的心思。
“大人!大人!城头东边,一个小孩跟武士挑衅,现在突然打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白城刚到奉行所就看见幕僚火急燎燎地跑进来。
白城刚刚束好自己的长发,“带上捕吏,我去看看。”
闹事地点离奉行所并不远,江户时代的武士地位崇高,住所多分布在奉行所周边。
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小孩提着拳头往一个武士的脑袋上揍。
“住手!”旁边的捕吏亮着刀便要上前。
白城拦下了。
“先疏散人群,不急。”白城笑眯眯的。
“去死吧!”伴随少年一声怒吼,一拳就擂上了武士的脸颊。
人的皮肉在空中荡出波浪,还没发育完成的矮小身体抓着武士的领口,一拳接着一拳地往人脸上砸。
鲜血与汗珠齐飞。
旁边的武士悄悄后退半步,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猛地从刀鞘里拔出。
狛治回身一脚踏上身后的井沿,借力飞身而起,像炮弹一样死死卡着人的腰,将人飞扑撞进木屋墙面。
而后从人身上一撑跃起,调整姿势,又恶狠狠地冲向另外两人,一脚踏地尘土飞扬,衣袍在空中像是蝴蝶的翅膀,他高高跃起一拳砸上人的脸颊,右腿在空中一脚踹上另外一人的下颚。
“真狠啊。”白城点评。
“这个鬼崽子!偷钱还不够,居然还来挑衅武士,应该砍断他的……”
“很有天赋吧。”白城欣赏着狛治打架的场面,“这个小孩。”
幕僚恶狠狠的帮腔卡在了喉咙里,而后像个鹌鹑一样,“确实,不像常人。”
“你说做我的义子,合不合适?”白城有些开心地勾了勾唇角。
“大人!这可是罪人!于理不合!”幕僚瞪大了眼珠。
白城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武士一个个□□倒在地,狛治抓着武士的脑袋,一个膝盖顶上人的面门,伴随人像面条一样软软瘫倒在地的身体,剑术道场的援兵也赶了过来,齐刷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群人高马大的武士拿着佩剑将狛治团团围住。
“你个偷东西的鬼崽子!上次没挨够打吗?”为首的木村,狛治认识。
“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以后躲着我走,再见撕烂你的嘴?”
之前这个道场的五个人设下埋伏,控制住狛治的四肢,供木村揍了狛治一天。
从正午打到天黑,肋骨断了一根,爬都爬不起来。
狛治面无表情,视线从众人握着刀柄的手上扫过。
对面一旦攻上,就是腹背受敌。
要先抢一把刀。
“看来上次还是下手轻了,不如这次砍断你的四肢吧!”
“啊?”木村狞笑着提剑靠近。
狛治脚步微移,眼波一转,以雷霆万钧之势踏地而起!整个身体飞跃在空中,扑向木村的手臂,抱住他的右手,一个手刀狠狠劈上木村的手腕。
木村一声惨叫,手腕一麻,没人操控的剑便要下落。
狛治灵巧地接握剑柄,双腿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圈,灵巧落地,刀柄立起,环顾四周。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木村捂着自己的手腕哀嚎。
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向前逼近,千钧一发之际——
“是啊,还愣着干什么?”白城笑眯眯地看着捕吏们,“光天化日寻衅滋事,我看不少人还在批捕状上。”
“五条,把这些人都押回大牢,核对名单后,该放的放,该杀的——杀。”
面色白如玉,音调轻缓平稳,却让在场所有人背后顿生鸡皮疙瘩。
武士被缴械,狛治也缓缓放下了自己的刀。
听话的孩子。
真识时务。
白城低笑,扭过头去没让狛治看到。
鬼崽子平日里可不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人——鳗鱼饭到底还是香啊。
深夜,夜寒,烛火的剪影在跳动。
白城抬手拨开窗户,已经入秋,到底是有些凉了。
幕僚刚核对完卷宗,准备下班回家。
白城招手叫他来,“夜深,外面风大,叫小黑给你备件外套。”
幕僚有些感动,“不必了,奉行大人,我……”
“狱舍湿冷,狛治好像也没穿什么厚衣服,你也顺道给他送一件去吧。”白城接着道。
感动收了回去。
幕僚打着灯笼,顺着石阶而下。
白天抓的武士要等到明早才能放出去,他今晚才核对完名单。早在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家人便送了银两来打点,此刻一个个都躺在褥子上,睡得昏昏沉沉。
五条幕僚走到最里间,在昏黄的光里对上了小孩似鬼一般生冷的眼神。
他皱眉,从栏杆缝隙把叠好的大衣递了进去。
狛治扫了一眼大衣,移开视线,靠墙抱着膝盖不语。
“奉行大人爱民如子,还特意让我给你送来衣物。”
狛治三天两头屡次犯事,事实上就连五条都已经眼熟了这个远近闻名的鬼崽子。
“好好反省,以后要踏实工作!”
狛治并没有动弹。
五条皱眉,没有多少耐心,并未多说,只是蹲下身把大衣整齐地放在地上——奉行大人的衣物到底不能随意糟蹋。
而后就扭头回家了。
他还要回家喝老婆炖的汤,这个点回家,还能在宝宝睡觉之前跟她玩闹一会。
等白城忙完手头的公务已经接近子时了。他伸了个懒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监牢看狛治一眼。
牢房里只有大汉雷响般的鼾声,高低交错,张弛有度。
狱卒都睡着了,没有发现白城的到来。
里间的狛治靠在角落,漆黑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烛火晃动着。
旁边还有一只骨瘦如柴的大黑耗子,他团坐着,脑袋搭在膝上,侧头用指尖指尖逗弄着那个小玩意。
叫幕僚送来的衣物在他身边,整齐地叠放着,却并没有被使用。
“还不睡?”白城用备用钥匙打开了牢门。
狛治有些意外,狭长的睫毛抖动两下。
“伤势已经完全好了。”白城简单确认了两眼伤口,“恢复得很不错。”
狛治充耳不闻,低头玩着老鼠,甚至把它捧到怀里抚摸。
白城低声咳嗽了一下。
狛治立马抬头。
对上眼神,他很清楚地看到白城笑了。
他闷闷把老鼠放走了。
“不开心?”白城也跟他一起靠着墙,准备坐下。
“等一下。”狛治终于出声,把白城送给他的衣服在地上铺好,“坐吧。”
白城倒不是很介意,坐在左边,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你也过来吧,地上凉。”
“我不怕凉。”狛治拒绝。
“所以还是凉的吧。”白城笑眼弯弯,带上了些许祈愿式的命令,“过来,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狛治起身,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屁股。
露水湿重,坐在地上的地方已经湿了。
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不说话。
白城伸手去拉他,“没事的,明天洗干净还我就好了。”
磨磨蹭蹭得磨蹭,反正最后磨蹭到大衣上了。
白城从兜里掏出一个饭团,“一天没吃东西?”
看着白城一直举着,他硬憋出一句,“不饿。”
话音未落,狛治肚子就叽里咕噜叫了一声。
白城夸过,他是个识时务的孩子。
狛治盯着烛火,小口吞着饭团,冷不丁开口,“我偷了你的钱。”
“嗯。”白城道。
“足以买下我这双手的钱。”狛治说。
“两银十七文。”白城道,“你认为的——你双手的价格?”
狛治吞下最后一口饭团,从口袋内侧,把银豆子和铜钱翻出来,一颗颗摆在大衣上,然后把自己的双手平举到白城的眼前,“全部都在这里了。”
看白城并不说话。
他轻声重复着白城第一天时念的台词,“扒手的刺青,你双臂上已经有三条线了,再有下次,就砍掉手腕。”
白城笑了,总之见到狛治的每时每刻,他好像都在笑。
“一字不差,记性不错。”
“我想想……由于你屡次犯事,按律法,应该被逐出江户。”
狛治面无表情。
“在城外流浪,就不能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了。”白城道。
狛治的手猛地一颤。
“可以告诉我,你偷钱想要去买什么吗?”
少年的头颅垂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可白城并未催促。
两人一起靠着阴冷的墙壁,待了接近半个时辰,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少年的体温还有粗重的呼吸。
过了好久,狛治抬头,眼底麻木,有死寂的哀伤,
“不在了。”
“爸爸不在了。”
谁能懂同一阵风,拂过狛治的衣裳,又穿过奉行所的感觉……
电影里,狛治握着爸爸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听到爸爸说让他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说还有机会。
但兜里的铜钱刺得他疼。
总之这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信纸随风飞走了。
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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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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