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裴曳的眼睛干净简单,经常藏不住事,眸底关心的神态一览无余。
卫疏浑身都是疼的,有预感不知哪儿一步就会倒下。他感觉身体快支撑不住了,生硬地道:“挺好的,没别的事我走了。”
裴曳观察着他的姿势,又问:“你是不是肚子疼,你比赛总是捂着肚子。”
“没有。”
这么冷酷,裴曳每次和他说话都不自觉联想到卫疏。
都像是一座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曳想起最初会特别注意到24k纯酷的原因,是这个人身上有卫疏的影子。
但他们却又完全是相反的人设。
一个满身是伤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去打比赛赚钱,坚韧又强大。
一个满脸是伤是传言说的脾气不好爱打架,很爱装的男混混。
但很多时候,裴曳每次和他们说话,都莫名感受出一样的味道,好像就是同一个人。
可卫疏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他脾气那么大,受得了被人观摩的罪?更何况他都已经干有咖啡店的活,再干这个哪里有精力,他又不是超人。
就在裴曳跑神这两秒,24k纯酷已经绕过他继续往前走了,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
裴曳眨了下眼,低头拿出口袋里提前就买好的药。
东西还没给,24k纯酷就已经不想理他了。
裴曳原来是个很自信的人,但卫疏讨厌他,24k纯酷也不理他。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就不招这类人喜欢?
怀疑了两秒,裴曳就将一切抛之脑后,死缠烂打又追上去。
不管怎么样,买都买了,还是要送出去的。
沿着道路轨迹,刚拐过一个弯,裴曳放松的表情立刻变得紧绷。
刚刚还在和他正常说话的24 k纯酷,正闭眼靠坐在墙边,宽阔的背部靠着墙,脑袋抵着角落的墙面,好像是累极了。
黯淡的灯光打在24k纯酷的身上,又好像残败的黑玫瑰,银黑的面具带着煞气,迷人、危险又落魄。
裴曳迅速跑了过去,试探着喊道:“纯酷?纯酷?!”
24k纯酷闭着眼,似乎是真的晕了。
裴曳单腿蹲下,搂过他的肩膀,打算带他去医院。
24k纯酷的身体冰凉,像裹了层霜雪。面具好像有些略微松动,露出一侧雪白的皮肤,身上有股熟悉的淡香。
裴曳掌心扶着他的肩膀想要把身体正过来,准备先帮他把面具重新戴紧了。
结果掌心刚用了些力道,24k纯酷的脸庞一歪,“啪”地一声,银黑的面具迎风坠落。
微风吹起24k纯酷的碎发,一张极其俊帅冷漠,带着伤疤的苍白脸庞露了出来。
“……”
世界仿佛静止了,裴曳几乎是血液凝固,在心里震撼着念出两个字——
卫疏。
—
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又是雪白的天花板,周围环境和上次去的那个医院一模一样,就仿佛进入了某种循环。
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醒了?”
卫疏认出这是上一次检查出他怀孕的医生。
他开口时嗓音沙哑,坐起身揉了把黑发,说:“请问谁送我来的。”
医生:“裴少。”
裴曳?
卫疏:“他人呢。”
医生:“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哪儿。”
“我的事,没给他说?”
医生:“没有,为了保护你的安全,alpha怀孕这种特殊情况,是不会随意说出去的。”
“谢谢。”
医生接着很严肃地说:“我给你做了一个全面检查,你现在的皮肉伤比较严重,身上多处骨头碎裂,最起码最近三个月不能再有打架的情况。”
卫疏散漫躺在床上,劲瘦的身体间还缠着止血的绷带。
他像是一点都不觉得疼,懒洋洋着表情问道:“孩子是不是也没了?”
听卫疏无所谓的口吻,医生道:“你别告诉我,你打架是为了流产。”
卫疏抬了抬眼。
医生继续说:“不幸中的万幸,宝宝很健康,他的生命力也非常顽强,看起来很想来到这个世界。”
卫疏一愣:“就没一点儿事?”
医生摆手:“没有,现在打胎的冷静期到了,这是一个真实的生命,请你认真思考一下还要不要打胎。”
卫疏慢慢地又躺下了。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覆盖在肚子上,灰色的眼睛逐渐放空。
那场格斗赛,卫疏起初是带着想要弄掉孩子的心去的,就算比赛时下意识想要护着肚子,但内心始终是厌弃的。
可是他没想到,受伤这么重,肚子里的生命仍旧十分顽强,好像迫切想要生存下来。
他有些动摇。
生命是无辜的,他是不是应该给孩子一个机会?
可如果真的生下来,他是不是要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如果裴曳父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不会剥夺掉他认为的唯一亲人。
卫疏做事一向干净利落,说要打工就去打工,说揍人就揍人,说学习就学习,说睡觉立马就睡,从来没这么纠结过。可毕竟以前面对的是死物,现在却要面对一个新生命。
长久的思索与沉默后,卫疏还是咬牙说了打掉。
他一边有些期待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一边又憎恶这个孩子。每次孕吐,每次腰酸背痛,都让他更清晰地记起自己被上了,以及这个孩子未来将如何拖垮他本就摇摇欲坠的人生。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裴曳知道这件事,但真让他自己养,又穷的没钱。
医生道:“你打掉孩子,有和伴侣商量过吗?”
卫疏道:“没有伴侣。”
医生点点头,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他忽然觉得卫疏也挺惨的。
一个alpha被人上了,结果对方不管,卫疏就这么成了个寡夫,怀了孩子又要经历被打掉。
卫疏预约了手术,在下周。
医生:“虽然之后会打掉孩子,但因为怀孕,你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之前你腺体残缺损伤,信息素会很淡。但怀孕以后,你体内催生出新的信息素,并且极度渴望获得伴侣的安抚。需要定期和伴侣接触,才能保持信息素稳定。”
从发现自己会被裴曳信息素吸引的那时候起,卫疏就猜到会是这样结果,冷静地问:“如果不接触会怎么样。”
医生:“你的腺体会彻底坏掉,并且严重到一定程度会有生命危险。”
卫疏一脸牙疼的表情。
他道:“日常拥抱一下够么?”
卫疏五官硬朗,整个人桀骜不驯,身上的直男味很足,医生也看得出来,他很厌恶和排斥自己被同性搞。
但没办法,谁让怀孕了。
医生目露同情,道:“触碰,拥抱,接吻都可以。最重要的是定期深入接触,比如标记。”
卫疏立刻黑了脸:“还要标记?”
标记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一旦标记代表两个人便绑定在了一起,他们会对彼此产生占有欲,并且会离不开对方。
医生:“是的,越亲密越好,千万不要不放在心上。”
卫疏神色凛然,听得心烦,道:“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标记他。”
见他还是直男思维,医生噎了一下:“你知道什么了?你不仅需要标记他,更需要他标记你,给你注入信息素,从而来调节体内激素平衡。”
什么鬼??
卫疏想到在清醒状态下会有人咬他的脖子,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且让他想办法去和裴曳亲密接触,这比生孩子还难。
医生见他脸色极差,道:“要命还是要尊严,好好考虑考虑。”
卫疏揉了揉眉心:“我要休息,你先出去吧。”
越听越糟心,他暂时不想听见医生说话,借着休息赶人走。
“哎,不是我说,你比隔壁大爷还难伺候,第一次见你这么难搞的病人。”
医生嘟囔着走了。
医生出去没多久,病房门被人推开。
裴曳推着一个小车进来,里面装着大包小包,花花绿绿。
接触到卫疏看他的眼神后,裴曳抿了抿唇,没话找话说:“猜猜我去干什么了。”
卫疏看了一眼:“……你在表演搬家?”
裴曳摇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吃的,给你的。”
卫疏望着这快堆成小山的食物,沉默片刻,道:“你把我当饕餮?”
裴曳没回答,直勾勾望着他,那眼神让卫疏有些难以捉摸,不太能看得懂。
奇了怪了,裴曳还能有这么深沉的表情。
卫疏感觉他变得有些不一样,目光移到裴曳的唇角,终于发现了那点不同寻常。
哦,今天没呲个大牙笑。
裴曳将推车朝旁边一放,拉过来凳子坐在床边,表情看起来很认真,又有些踟蹰,说:“卫疏,我问你件事。”
“问。”
裴曳抬起眼眸,瞳孔映着他的病容:“你为什么要在黑市打比赛。”
卫疏罕见地脑子钝住。
“我都知道了,”裴曳眼里有几簇小火苗,像是越说越忍不住,“24 k纯酷就是你。”
眼见卫疏脸色一变,
裴曳又连忙补充道:“你在墙边晕倒,我扶你起来的时候,面具它就自己掉了。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怪不得裴曳又一次好心送他来医院,原来是因为他24k纯酷的身份。
卫疏身上的气压忽然变得很低,淡色的薄唇抿了抿,像是对于身份暴露感到不太爽。
他扬起唇角:“我是他,你很失望?”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失望,要是是失望就好了,”裴曳表情好像有些痛苦,“……我有些难过。”
是,发现自己的男神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完美,反而是自己讨厌的人,是该难过,是该痛苦。
卫疏理解他。
这没什么好说的,该失望就失望,该难过就难过。
看着裴曳伤心的模样,卫疏既有种捉弄他的快感,也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
“之前见你,你脸上经常带着伤,那时候还以为你脾气火爆,天天和人打架才混成这样。”裴曳道,“我没想到,你会受伤是因为要打工。”
他看见面具下脸庞的第一眼是震撼,第二眼是心疼,再后来就伴随着浓浓的难过。
裴曳以前就非常好奇为什么卫疏身上总有伤,等到谜底终于掀开时,才发现原来卫疏每一次受伤前,都有他在笑。
裴曳甚至感觉自己就是元凶,就是混蛋。
怪不得上课总睡觉,原来平常一个人打那么多份工,这样能不累吗。
他之前还恶意揣测,揣测卫疏是烂脾气得罪人才经常打架受伤。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止是他,学校里所有人都那么觉得。
谜底揭开之后,其实卫疏只不过是在努力生活。
卫疏,最棒了。
裴曳心里一阵酸楚,眼睛微微发红,卫疏还没说什么,他先代入进去替对方难过上了。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超人?黑市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格斗赛要面对什么人你想清楚了吗?一个拳头的力量有多大,你……”
你真的不疼吗?
“我知道。”卫疏说,“但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们是同学、他们认识、怎么能没关系?
裴曳下意识反驳道:“怎么没关系,你和我有关系啊。”
“我们什么关系,”卫疏表情从容,点破道:“你是指死对头?”
死对头。
对了,他们还是死对头,多么差劲的关系,他似乎连关心的立场都没有。
死对头知道真相是应该嘲讽卫疏的,但他完全不想,他只有该死的心疼。
裴曳所有到嘴边的话突然没了,他猛地趴在卫疏的床边,眼睛埋在被子里。
卫疏微微蹙起眉,低垂着眼睛,说:“你……”
“我没哭,不用哄我。”
“谁说你哭了,”卫疏火气上来一半,简直要气笑了,“什么意思说清楚,别婆婆妈妈的。”
裴曳抬起头,目光抚过卫疏困惑的眼睛,裸露在外的一寸寸伤疤,忽然眼睛带起潮湿的水汽。
“我的意思是,”
裴曳嗓音轻轻地,低到几乎让人听不清,几次话到嘴边又咽进去。
他总觉得有些话说出来没名没分还没意思,毕竟卫疏还觉得他们死对头。
实在磨蹭得很,卫疏真想把他脑袋瓜撬开看看,这人一天到晚是在想什么。
他看得干着急,拿出烟盒,想咬个东西解闷,催促道:“说。”
裴曳喉结滚动,忽然站起身,带着几分狰狞的抓狂,道:“我的意思是……意思是……”
卫疏眼角不耐一挑:“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曳噎了噎:“你难道就看不出我什么意思吗?”
卫疏:“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裴曳:“我都表现这么明显了,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卫疏拧起眉:“故意找茬是吧?”
“我的意思是……”
卫疏看向他。
裴曳说了一半,又咽回去,也有点焦躁道:“我的意思你真看不出来吗?!”
操。
卫疏一摔烟盒,忍无可忍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我——唔。”
裴曳忽然强制性将他下半张脸捂住,掌心紧紧贴着卫疏的唇。
这人是又冷又硬的,唇却软绵得不可思议,搞得裴曳整个掌心都酥酥麻麻,指骨也发僵。
卫疏只剩双眼睛露在外面,深灰色的,下着场凛冽寒冬。
明明卫疏被他强迫捂着唇,但姿态一点也不处于下风,反而平静望着他,像在给他机会主动放开手。
裴曳的心不自觉变软了,终于低下头,带着股自暴自弃说出来——
“我心疼你。”
“我心疼你,我就是这个意思。”
“卫疏,你个木头。”
“我这是在心疼你,这下你看懂了吗,明白了吗,笨蛋……”
爱在心口难开[狗头叼玫瑰]
借用一个剧的片刻:
裴曳:你根本就不懂我[愤怒]
卫疏:你不说我怎么懂啊[化了]
裴曳:真正的懂不需要说[托腮]
卫疏: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吗[问号]
裴曳:说出来有什么意思啊,我不说你也应该懂[裂开]
卫疏: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么知道你几个意思[柠檬]
裴曳:所以你觉得我没意思是吗
卫疏:……[求求你了]
两个嘴硬的是没办法在一起的,卫卫嘴已经够硬了,所以小裴你以后还是打直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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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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