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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知音其难

苏琅苦于财政,到户曹商议,正好被傅越风闻。他明白苏琅挂心军务,苏琅之成事全在于兵;然而前有补发俸禄粮饷之事,后有改水筑城之土木工程,耗费甚繁。既为安定人心、防范水患与发展民生,这些都无可规避,只是看到苏琅忧虑,傅越难免也心生不乐。

越俎代庖,本是为官所忌。可是藏策而不出,安为人臣?

傅越于闲日再访王府,此次见者皆恭敬放行。

一路通行太顺畅,让傅越怀疑郡王是否早有吩咐。

“殿下正在更衣,傅公子请去茶室小候。”

傅越坐于蒲团上,透过花镂屏风隐隐看到琴形,不由问侍女,“殿下方才在此抚琴?”

“是。傅公子忽然来访,殿下未及收起。”侍女低头答道。

傅越稍顿,起身绕过屏风,看到低矮的琴桌上卧着栗色子期式琴,琴额为方,凤颈尖起两侧有圆润的凹陷,龙腰亦微微陷入,唯凤翅龙须顺直而下。

这就是郡王殿下所言“松风”。

傅越一时心痒,弯腰于弦上微勾,宫声起,余音在耳。他余光看到桌上散乱的琴谱,挑出一张《梅花三弄》,端详许久,缓缓坐下。

《世说新语》言: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过,王在船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与相闻,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贵显,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

人之志纵然如水,久在泥淖之中,如何自清?何况长凌所求的从来不是君子之交,从前是另眼相看,而现在是知心不悔。

琴声忽而高亢,与天音相接,流转往复。

傅越瞥眼之间,偶然看到锦衣立于屏风之后,不觉一抖,长音飘出了琴外。

“殿下……”

他一时投入,怎么忘了这是郡王的府邸,又是郡王的琴。

“长凌失礼,请殿下赎罪。”

“闻弦歌而知雅意。向来清鹤与寒梅相亲,想来傅郎也是如此。”

殿下并非第一次唤他傅郎,可是此情此景,悸动更甚。傅越抬首间又撞上苏琅的含情目,惊得不敢再直视下去。

苏琅本不欲打扰,才静立在屏风后面,可是他既想欣赏美人抚琴,就难免要被对方察觉。

不由遗憾。

“傅郎不必忐忑。以琴叙友,本是佳话,谈何失礼?”苏琅坐于傅越身侧,捉住他的左手,细细摩挲他拇指侧的琴茧,“音实难知,知实难逢。纵然‘操千曲而后晓声’,可是同心同德者又有几人?”

“殿下……”傅越呼吸屏住,生怕吐气惊动了身畔之人,即便如此,也不能止住肌肤的颤抖,“是否太近了。”

饶是如此,苏琅若是离开,傅越也定要挽回的。

“郫江上游的导流堤即将动工,改水筑城若能成功,便泽被万民,益州的百姓皆要感谢傅郎。”苏琅并未正面作答,只是继续在他耳畔低语。

郡王是为此事而亲近吗?

傅越泠然一笑,倒也欣慰于自己的计策未被埋没。

“那么长凌还有一策,可解益州财政之患。”

苏琅的脑袋转向傅越,一双眼睛清清亮亮,隐隐有几分难以相信的期待。

傅越最喜欢看苏琅这样的神情,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毫无忌惮地一抒胸臆,只有这时郡王的眼里才会只留下他的影子。傅越别无所长,既不能以色相诱,又难学会阿谀讨好,便只能凭这一点的智识,吸引郡王的目光短暂地停留。

“益州财政,以土地税收为主、他税为辅。如今轻徭薄赋,土地尚未收成,便只得仰赖商业。我朝自开国以来,逐渐实行盐铁专营政策,取山海之利以资国用,然而益州长期以来有吏治不明、世家作乱的迹象,官营时有贪污**之行,私家又滥自铸铁采盐,所得款项未能收归府库。如今吏治稍明,但仍需严加监察,此外,还要整顿各家私挖盐井、违法贩卖之举,以便国策施行。”

苏琅忽地凝起眉头,语气肃然,“此举干系重大,若有不慎则反噬其身。谁又能担此任?”

傅越微微一笑,神色无畏,“长凌愿做那众矢之的。”

苏琅顿时哑然。

他对傅越本有利用之心,这无可否认,他倾慕孤鹤之仪表、风雅与才情,亦非虚言。自相识以来,傅越进退有度,既怀有为仕途和家族谋利的心思,也常常表露从政为民、尽心为公的抱负,苏琅看在眼里,也逐渐欣赏起这份难能挑剔的谨慎与从容。

为傅家求官一事,苏琅对傅越并无疑心。傅越入职便揽下民桑之事,或许有做戏成分,但他思除水患、连夜寻人作图,屡屡建言献策、夙夜在公,此中辛苦,苏琅焉能不知?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他是真心希望傅越能够倾其所能、畅所欲言,所以才会提醒他“举贤不避亲”,告诉他不必太过顾忌。

可是当傅越坦言决心,准备提戟上阵、亲临箭雨之时,苏琅却开始迟疑。他想让世家之间虎狼相斗,但对真心之人,又岂能以利害相驱?

“此事还待商议。”苏琅避开目光,此刻竟不愿深谈。

“殿下信不过长凌?”傅越怕苏琅以为他贪功,切切地道,“长凌绝不会以权谋私,亦会小心行事,不敢有半点差漏。若殿下担心长凌力不胜任,那长凌、长凌……”他亦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并非如此……也罢。”苏琅喟然,看到长凌殷切的模样,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户曹参军仍有缺位,下月便由你兼职,与卢胜大人一同负责盐铁税收,整顿市场乱象。遇到豪族世家不愿配合的,务必当心,以周旋为上。若对方执意违法,你便执我印信,先行处置,再来禀报。”

执郡王印信,如其亲临。

纵然已做好心理准备,傅越也没想到苏琅会为他思虑至此。

傅越起身跪下,“谢殿下,长凌定谨遵殿下之言,绝不辱命。”

“起来、起来。”

苏琅扶起他,“待功成之日,再行封赏。傅郎……现在不如先弹完方才的曲子?”

傅越与郡王在茶室乐琴以娱志,陆辛途径屋后小园,听闻此音,心中怅惘。窗外花影横斜,亦挡不住二人身姿。

郡王常年奔波,少遇知音。如今得见傅公子,渐释疑虑,亦能交心,陆辛着实欣慰。欣慰之余,又觉前途之渺茫。傅公子与殿下尚不足够亲昵,是以他仍能坦然呆在殿下身边,可若有朝一日,傅公子真正走入殿下的心里,要殿下远离陆辛……寒年又该何去何从?纵然殿下留恋旧情,傅公子又岂会毫不介意。

陆辛的心事未得解,傅越来王府反而愈发勤快了;原本要在衙门加办的公务,也携带到了王府,和郡王时时商讨。

傅公子与殿下关系渐厚、言谈甚欢,陆辛不忍打扰,就只好退出在外,只令王全儿时时看顾,以免郡王需要时唤他不到。陆辛本人则偶尔徘徊于小园香径,醉舞狂剑,聊以排遣。

好在影徒随身,却不及月出。傅越并不过夜,往往申时而来,酉时而出。他走后,陆辛才重回他的领地。

独今日是个例外。

傅越申时之中不在茶室,反而于园中游荡。他身边无有他人,许是原本由殿下带路,而如今殿下亦不知何处去了。

情敌见面,又是大眼瞪小眼。

陆辛日日于屋外逡巡,傅越已感不悦。更何况他人虽不在场,眼线王全儿却无时无刻不站在门口,仿佛巡逻监视一样,而郡王还浑然未察。傅越便是有心勾引郡王,也没有机会下手,只好做做亲昵纠缠的样子,也好让小厮回报,气一气那位隐身幕后的大将军。

今日狭路相逢,傅越更是眼色凌厉,端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面,故作姿态道,“傅越傅长凌,见过陆大人。”

任职一月有余,让他胆子大了起来,不似初时那般谨慎。虽然陆辛的官儿仍然大他不知几等,但他与同僚日渐熟悉,公务了然于心,加上郡王殿下对他逐渐信任、委以重任,就算陆辛敢对他发难,他也自信能轻松化解。

陆辛却无心发难,正准备避让,却听傅越十分熟稔地开口,“改水筑城之事,多谢陆大人出言支持,长凌那日事急,还没来得及向大人道谢呢。”

时隔多日,陆辛几乎已经忘记。

“区区小事,何劳挂齿。傅大人言之有理,殿下才会采纳你的意见。若是傅大人只是智虑平庸之人,也不必我开口,殿下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半分。”

傅越心中得意,又怕他笑里藏刀,只微微扬唇,“谢陆大人夸赞。听闻陆大人日日练兵,很是辛苦。只可惜,长凌一介文官,不能为陆大人分忧。只能……尽心辅佐郡王。”

他小人得志,一心炫耀,陆辛的脸色越难看他越高兴。果然,陆辛的神色暗淡些许,并不如初见时那般意气勃发。

“殿下管理益州,文韬武略,缺一不可。分兵点将,经略政务,不仅需要殿下思虑深远,更赖你我二人及大小文武官员。傅大人足智多谋,肯为殿下分忧,是殿下之福,亦是百姓之福。”

傅越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劲道也无。

他真搞不懂,陆辛怎能总是这样云淡风轻。

究竟是真正地性淡如水,还是哪怕到了今天,也不屑与自己相争?陆辛就这么相信郡王的长情?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引]

苏琅难道就不会是第二个司马相如?

可笑的是,若苏琅当真是见异思迁、浪荡负心之人,傅越也不会对他种下情根。

傅越神色一苦,很快恢复如常。因为郡王回来了。

苏琅看到陆辛在,便自然地朝着对方走去。小道狭窄,苏琅便夹在二人中间,略一伸手,就拉住了陆将军。

他们的手在袖下交握,陆辛有一瞬想避开,可是终究敌不过手心的温度。

让傅公子看到是不好的。

傅公子会误会他们是真正的眷侣,在心里暗暗地疏远、抗拒殿下的。殿下若喜爱傅公子,就不该让他看到这些。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殿下信爱陆辛,就算傅公子在也是一样的。哪怕陆辛此生不能得到郡王的痴心,他也永远只会站在郡王的身侧。

陆辛坦然地回握,并没有看傅越火辣辣仿佛要烧起来的目光。

傅越学了聪明,没有在郡王面前直言挑拨陆辛,以免又自找不痛快。只是苏琅与陆辛肩并肩,独独把他排除在外,到底让他有些不乐。

“郡王与陆将军如此亲昵,倒显得下官多余。”

苏琅回眸,对他的醋意恍似未曾察觉,“岂会?我还要带你赏园呢,正好阿年也在,我们便一起吧。”

“平日里来王府,陆大人都不见身影呢。”傅越虽不直面进击,倒是没有放弃机会含沙射影,“只是派了仆人好生照看,时时关注着下官和郡王的举动。”

“王全儿办事麻利,他在郡王身边,我也放心。”陆辛温和地开口;牵着手的袖子一晃一晃,又被风吹了起来。

“从前总是阿年在我身边,换了别人,多少还是不一样的。”苏琅微微叹道,近来阿年白日在外,回府后又托故不出,似乎有意回避;他们便只能夜里相会,好像一对苦命鸳鸯。他虽然明白阿年想让自己结好傅越之心,可是阿年这不是在把自己越推越远吗?

阿年当真对我无欲无求,才能忍心让我去找别人。

苏琅伤心啊,难过啊,还是只能微笑面对。

“有傅公子在,便是不一样,也是好的。”

二人的言语几番让傅越心情起落。他最难理解的是陆辛的态度,温和平淡也就算了,其言语中还多有夸赞自己的意思。说是故意做戏,又表现得如此真诚。不,这或许就是真作假时假亦真,所谓用兵之法在虚虚实实,陆将军当真是参悟了迎战对敌的奥妙之处。他要用这千锤百炼的无害境界诱敌深入、一网打尽,却让旁观者以为是造化弄巧、浑然天成。

“陆大人不必过誉,郡王殿下待陆将军如何,众人皆知,傅越小小下官,岂能比之万一?陆将军如皓月之明,长凌不过萤火微光。有长凌在身边,郡王殿下仍思念将军,当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陆辛闻言心生惶意,惑然看向傅越,后者却幽幽一笑,眼波留情。

此语之真假、正反,陆辛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怎么说着说着,便夸张起来了。”苏琅哭笑不得,“阿年是近臣,长凌是益友,文韬武略,各有千秋,不可同日而语。”

他有意将二人角色分开,想让二人皆不要多心。可是未曾想到,一朝激起千层浪的,并非此番言语,而是言语中的“长凌”二字。

殿下终于唤我的字了。

前有傅越、傅公子,后有傅大人、傅郎,苏琅唯独没有好好地叫他一次“长凌”。可是此时此日,偏偏在这样的场景下,郡王殿下无意地脱口而出。

连陆辛都微微发愣。

察觉到二人微妙的凝滞,苏琅紧急反思,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呃,只是改了个称呼,为何反应如此奇怪?

三双眼睛互相看了又看。

一双清冷而心动。

一双温润而释然。

一双迷茫且不安。

三个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互相又别过脸去,试图寻找话题盖过这个片段。

但是郡王的称呼却这样固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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