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妄门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前往晋城,霄云宗的挑衅也显得无足轻重。只是姜逸向来不能容许旁人在他头上撒野,便差使善水找些人杀了那几个修士,顺便把头送回去了事。
在姜松的据理力争下,他总算免除了留守松鼠的命运,只是他仍担忧无妄门的安危,想不明白为何姜逸如此信任福璃。
对上姜松半信半疑的眼神,福璃眯着眼摆手,柔声道:“恭祝门主、大护法凯旋。”
老狐狸。
姜松暗自嘟囔几声,快步赶上几人。
法船上几人泾渭分明得很,姜松看看独自站在一旁的陈生,又看看满脸排斥的柳若淳和努力凑近的姜逸,抉择半晌,只好远离尘嚣,蹲坐在船头。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姜松侧仰着头,对上陈生的脸。
他警惕地往旁边躲了一下,不想在这时候跟陈生聊些情情爱爱的话。
陈生只是轻轻蹲下,看着面前的云海,“师姐很少谈及过往,我也不便追问,对其中猫腻竟毫不知情。”
姜松满脸意外,上下扫视他的脸,没再说什么刺人的话,只是暗戳戳道:“破坏你心中盛山宗伟岸的模样了?”
陈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会。”
“死古板。”姜松懒得理他,他受不住这些修士自说自话,明明自己被利用了个彻底,还嚷嚷着都是为了宗门为了大义。
“总会有牺牲者,虽然我想不通长老们的目的,但归根结底……我们也受到什么伤害。”陈生叹了一口气,话音渐淡。
姜松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种话,正摩拳擦掌准备理论一番,却见陈生眼中满是淡漠,映出悠悠漫过的云,底下是一片空洞。
他似乎,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无所谓。
没受到伤害的是柳若淳不是陈生,将北疆用来控制傀儡的蛊虫下在前途无限的内门弟子身上,少有人能想出这种损招。
末了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能逼得你说不出一句抱怨。
姜松张了张嘴又闭上,管他呢,反正从今往后他和陈生就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了。
徐徐微风拂过,姜松一屁股坐下,往右眼上比了个圈,圈住不远处的两人,“以后柳姐姐就要留在无妄门了!”
陈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漠然道:“未必。”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姜松学着书呆子的样子晃着脑袋,给自己逗笑了,耸半天肩膀才道,“放心吧,有老大在,没人会欺负柳姐姐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脆响,柳若淳一巴掌扇在姜逸脸上,面上泛起点点红晕,她喘着粗气,恶狠狠道:“没脸没皮。”言罢,对上两个旁观小辈的视线,一脸羞愤地离开。
姜松和陈生两人愣在原地,直觉这不是他们该掺和的事情。
姜松偷偷瞄着挨了打的姜逸,却见他并不生气,反倒捂着脸暗自笑着,面上满是藏不住的喜色。
行吧,人家自己乐在其中呢。
晋城并不远,乘坐法船区区几个时辰便赶到了,只是自那一巴掌后四人便再无交谈,各自思忖着,直到落地姜松才开口,“老大,他们查得严,不让妖进去,不过我知道通关文牒长什么样。”
姜逸二话不说便变出三个通关文牒,又在柳若淳的注视下不情不愿补上了一个。
短短几月,晋城竟已经大变样,往日熙攘的街道只剩几个人影,家家户户门房紧闭,俨然是战乱之态。
知晓此状的缘由,姜松也没了话头,默默带着路,直至站在熟悉的木屋前。医馆门前也冷淡了不少,大致看去,里头的工人也少了大半。
怕姜逸等得不耐烦,姜松忙小跑着进门,赶在病患破口大骂前认出前台正是当时的一个小弟子,两人寒暄几句表明来意,小弟子忙安抚病患并没有被插队,这才引着几人进了内室。
“师兄,你且在这等着,师父今日还在忙,我先去通报一声。”小弟子慌忙沏壶茶便赶了出去,医馆近来人手不足,他不能四处瞎跑太久。
柳若淳并未坐着,而是四处走动观察着这间屋子,屋内散着药味,竟意外的让她有安全感,墙面中央挂着一幅字画,简单的山水画,提了句“古来行医济世穷,仁者悬壶沐春风”。
右下角却不是陈鼎的名,而是陈妙。
柳若淳看了片刻,指尖轻抚字迹,心头竟不由自主颤了起来,她轻声念了几遍,一声比一声缓慢,似是要把这名字牢牢记在心底,恍惚间脑中一阵震荡,透过熙攘人声,她听见一道熟悉的银铃女声传来,“刘婼!”
她诧然转身,门口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没什么少女,她却隐约看到一道秀雅人影,面目与男人如出一辙。
“竟真的是你……”陈鼎一瞬间老了几岁,蹒跚着靠近,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姜松忙扶了一把,却又愣在原地,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一跪也许是陈鼎多年的心结。
柳若淳反应过来也扶起了老人家,纵使来的路上姜松已讲了许多,但她都无法接受老辈给自己下跪。
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认得我?”
陈鼎半张着嘴,清泪便落了下来,话语混着泪倒也念得不是很清晰,“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想见见妙妙吗?”陈鼎眼神哀求,双手紧紧握住柳若淳的手臂,生怕她说出一句拒绝。
“她不见。”姜逸打断两人的对话,“陈鼎,我们来不是和你叙旧的,你把当年的事情都跟阿婼讲清楚,旁的就不用多说了。”
陈鼎这才看向姜逸,又看向姜松,少见露出怀念的神色,“你回来了。”
姜松硬着头皮点头,生怕陈鼎没见到善水失望,赶紧解释道:“对啊,我还带了老大和嫂嫂一起来……善水他忙着旁的事情,指不定过几日就来了。”
陈鼎点了下头,忙把柳若淳拉到主位上,又被柳若淳拦着坐了下去。他静静看着两人,良久才开口,“我该说的,这件事我憋了一百年,本打算带到土里,就此了了……老天有眼,给了我赎罪的机会。”
眼见姜逸不耐烦,陈鼎突然欣慰地笑了声,“当年若不是你,妙妙早就没了。阿婼,你记忆出现问题了?”
柳若淳没犹豫,只道:“被封印了一部分,往日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这几年,你身处何处?”陈鼎追问道。
“盛山宗。”
听闻此言,陈鼎蓦然皱起眉头,“你竟到了盛山宗……”
随着一声轻叹,陈鼎总算将往事娓娓道来。
-
晋城落在洛阳边上,附着于洛阳的繁盛发展,虽说不上鼎盛,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然不同于洛阳属于无领属地带,晋城有自己的守城宗门——落霞宗。
相比于几大宗门,落霞宗实在称不上底蕴深厚,但好在依托晋城繁多的富商,享受着丰厚资产,经年积累后已经站稳脚跟,成为晋城说一不二的话事主。
晋城势力以富商为主,其中刘家便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之一,也始终是落霞宗忠诚的附属。
刘陈两家百年世交,刘婼和陈妙也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陈妙喜静,刘婼好动,二人呆在一块总是刘婼护着陈妙,可一旦有人说闲话,陈妙便衣袖一掀,舌战群雄。
日子一天天过,直至刘婼在她们出游时带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妙妙!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他叫姜逸,是来晋城游玩的,我想着正好今日可以带他一同出行,你觉得怎么样?”刘婼兴冲冲道,期待地看着陈妙。
陈妙无奈摇头,“你啊,总是容易交上朋友。”
听见这话,刘婼便知晓成了,忙撒娇着搂住陈妙的手臂,偷偷冲姜逸眨了眨眼,逗得男人掩嘴轻笑。
小动作藏不住陈妙的眼,她狠狠戳了下刘婼的额头,便拉着她上了马车。
这日三人玩得尽兴,不光是刘婼忙着给姜逸分享各色特产,也是姜逸不时讲着外面的世界。
晋城民风淳朴,没什么女子不可外出的限制,只是二人皆是受宠的主,家风严明,自不会轻易放人,乍一听姜逸的话心里满是惊叹。
“那你什么时候走?”刘婼突然发问,直勾勾盯着姜逸。
姜逸看着她,突然垂眼,不甚自然地掩嘴轻声道:“这段时日便都留在晋城了。”
“真的?那太好啦!我还有好多东西没跟你说呢!”刘婼俏皮地仰着小脸,灵巧的神色逗得两人不由发笑。
陈妙要忙着读医书,并不能总日跟刘婼呆在一起,旁的时间刘婼便去找姜逸,二人一同逛集市、踏青。
“你看,这片湖是不是很美?”刘婼指着隐于树影中的湖面,“我小时候便常来这儿,吹吹山风玩玩水,好不自在!”
姜逸看着她半晌才开口,“美。”
“你看哪儿呢?”刘婼不满地凑过去,双手捧住他的脸,刚想把他转去看湖,却猛地对上男人的视线,动作蓦然顿住。
她双眼轻轻颤动,眼底映出男人认真的神色,她听见他说,“阿婼,我心悦你。”
心悦,怎么算心悦?
“你的每一声笑、每一次回眸就像银铃,挂在我心尖。”姜逸轻轻握住她的手,缓缓覆到胸口。
手背温热的触碰,掌心猛烈的心跳震得刘婼失了神,她猛地分不清自己的心跳,只听见耳边剧烈的“噗通——噗通——”,原是来自她的脉搏。
“听见了吗,它在说爱你。”姜逸不自觉滚了下喉结,却是忍不住地展露笑颜,“我也在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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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百年浮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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