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走了。
在柳若淳的要求下，他们在晋城暂居了几日，知晓晋城一反常态的冷清是因为无妄门的开战。
姜逸向来不在意这些，却难得略带局促地看着柳若淳，生怕惹她不快。
柳若淳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漠地看着这条理应熟悉的长街，一下子觉得前路满是虚妄。
倒是陈生不阴不阳地刺了几句，“在藐视生死的妖王面前，他们自然只能有多远躲多远。”
姜松不由噤声，他猜陈生不过是被这几日的真相闹得心神不宁，这人心心念念盛山宗的好，还口口声声说着慕枫是出于善心才救走的柳若淳。
说是这是实话，可姜松就是觉得其中有鬼。
不待他想清楚，姜逸已将陈生击了出去，看着堪堪挡下一击的陈生，姜逸高高在上地抬眼，似是在透过他看着更多的人，“大无赖教出来的小无赖，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大护法的旧情可保不住你。”
清念剑牢牢插入地里，撑着主人昂起不屈的眼神，“你斥责盛山宗，是怪师祖镇压你百年，还是怪师姐失去记忆换取新生？你自诩委屈，可你私自屠杀多少人！落霞宗上下几百条人命，难不成不该算在你头上吗？”
陈生双眉紧锁，少见地怒气外露，“近日无妄门接连发起战乱，你又是打着什么噱头直指盛山宗？”
姜逸冷笑一声，拦住要上前的姜松，“对，就是怪他是非不分迫害我和阿婼，害得我们分别百年，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浓重的威压将地面挤出道道裂痕，牢坐中央的陈生唇间溢血，眼底却是满满执念。
“姜逸。”
“老大！”
两声呼唤止住了姜逸的动作，柳若淳上前一步，轻声道：“阿生，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我得自己查清楚，你这么不明不白跟着，不像话。”
是了，现下倒是只有他是外人了。
陈生眼珠不由转动，落在姜松身上，闹了几天脾气的松鼠精也未曾休息好，倒是显得憔悴不少。
他轻叹一口气，站稳身子，“我并非无理取闹，没查完的事我会接着查，当年的事我也会问清楚。”
陈生郑重地盯着柳若淳，“若当真有误会，我会还他一个清白。”
柳若淳一阵恍惚，只觉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抿起双唇，宛若曾经修行时那般，轻轻颔首给蒙头乱撞的师弟尝试的勇气。
两人都走了，姜松还在原地扭扭捏捏。
他揉了揉衣带，慢吞吞走到陈生面前，“你怎么还不走？”
面前的男人身姿挺拔，分明形同弃犬的处境，倒是显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若是有朝一日无妄门败了，我会救你。”陈生垂着眼，闲谈般给出承诺。
姜松没有接话，他有时也搞不懂陈生在想什么。一边嫉妖如仇，一边对他多次忍让，一边骂姜逸手上人命无数，一边又承诺查清后要还姜逸一个清白。
甚至，口口声声说要负责，却压根不爱他。满身矛盾，又如同烈火，引得姜松不由靠近几分。
半晌，他拍了拍陈生的手臂，“若是你败了，我也会救你的，到时候你就当我的下人，天天毕恭毕敬地喊我护法大人。”他骄气地抬起头，暖烘烘的阳光照得他眯起眼睛，微微勾起的嘴角透着藏不住的少年意气。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姜松低头，却见他递过来一叠符纸。
“灵契已解，你我之间难以联系，你拿着传音符，用我之前教的法子就可以给我传音。”言罢，陈生突然笑了声，“不一定得是要紧事。”
那是什么？
姜松猛然愣住，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待他堪堪回神时，身边已没了人影。
快一点，再快一点吧，他想。
让他们快点知晓真相，知晓柳若淳身上尚未解开的谜团，好让他们不必站至对立，还能……再做个朋友。
-
柳若淳暂且在无妄门住了下来，她依旧不接受门主夫人的身份，但凛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竟将愈战愈勇的姜逸按了下来。
善水冲着姜松耸耸肩，“现在好了，你不用担心家里被偷袭了。”
姜松躺在树枝上，嘴里随口叼着根草，一甩一甩地好不惬意，“大军师，这下不用你出马了，怎么还不太满意？”
身边半晌没声响，怕他恼了，姜松赶紧仰头看去，却见善水正斜眼瞥着他，这才安心躺回去。
“感觉许久没过这么悠闲的日子了。”姜松呸的一声吐出小草，心虚地挡住小蔓的头，“不知是不是谨慎惯了，我偶尔在想柳姐姐会不会是奉命来卧底的。”
善水脚步一掠，轻落在另一个枝头，“反正老大已经栽了，若真是假的，一剑杀了得了。”
姜松不认可地瞪着他，“你兵书都学粪坑里去了，居然敢杀我嫂嫂！”
想起什么，姜松忙追问道：“上次那个霄云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随便丢了几个人头过去，立刻就乖了，半点动静不敢有。”善水眯着眼，被午后的阳光烤出些许睡意，“若是这仗不打了，我就自己去闫家。”
姜松猛得起身，他倒是忘了，善水还要找闫家寻仇呢。
他不甚自然地靠过去，戳了戳善水的背，“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你要陪我吗？”善水乍然发问，眼里却满是认真。
姜松被问得一时噤声，思忖一刻便点头，“我陪你……”
“算了。”善水打断他的话，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你胆子小，修为低，除了送死什么也干不了，不如老老实实在无妄门养老。”
姜松却抿起了唇，小声埋怨道：“你总不让我跟你一起，在你心里，你和老大是一帮人，我是另一帮人。”
头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姜松抬眼，看见善水迎着光，一双琥珀般的眼满含笑意，“我和你是一帮的。”
“陈家帮！”姜松猛得举手，颇有点起义的气势。
善水盯着他，嘴角不由抽了几下，虽然知道这个陈是陈鼎的陈，但一想到某个同姓人就不想应下这个名头。
“大护法，外头的人马都已经赶回来了，我们真的不打了吗？”熊妖站在树下，满脸沮丧，“回来路上还有几个不长眼的修士想砍我们，我把他们杀了不算犯戒吧……”
“下不为例。”善水直起身，看见熊妖的脸后又皱起眉头，“伤得这么重？”
见状熊妖急忙上前，如数家珍地指着自己疤痕，“那几个修士一直喊着行侠仗义，瞧瞧给我打的，差点右眼就瞎了！他们还报了名讳，离得不远，大护法，我能不能偷偷……”
“不行！”姜松本躲在树后懒得理会这些烦心事，一听熊妖要私自行动，当即就冒了出来，“你若不想被门主夫人砍死，就尽管去吧。”
柳若淳对姜逸更多是出于畏惧的妥协，对他们这些较熟悉的妖还有点好脸色，但对那些手上不干净的小妖却是敌意重得很，像是下一刻就要提刀砍上去了。
当真不怪姜松怀疑柳若淳在卧薪尝胆，前几日她撞破妖族吃人，要不是姜松察觉不对拦着，怕是又要多几只死尸了。
熊妖见状委屈低头，偌大一脑袋可怜兮兮垂着，好不滑稽。
姜松伸个懒腰靠回树上，“这些修士也是奇怪，要打要杀直接出手不就行了，还总要自报家门，这不是给仇人报复的机会吗？”
此言一出，身边两妖皆愣了一瞬。
“所言极是。”善水连连点头，“你有仔细看过那几人的招式吗？”
“我怎么会认识这些……”熊妖不好意思地揉头，“反正都是耍剑的，什么门什么宗，有什么区别？”
善水稍一思忖，开口道：“我带人去一趟。”
姜松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个向来听话的大护法也要犯戒，忙拽住他的手，“真去啊……啧，算了我同你一起！”
“你在门里呆着。”善水一锤定音，可惜对面的人并不搭理他。
姜松暗戳戳使了个眼色，“万一柳姐姐或是老大生气了，有我在你不得好说话一点？”
反正无论善水怎么说，姜松都赖上他了，八爪鱼似的黏在他背上，总算用行动说服了善水。
姜松得意笑了声，顺手把小蔓也塞回了善水怀里，“你才是更容易遇到危险的人，总让小蔓护着我，你怎么办？”
善水看着怀里恋恋不舍的小蔓，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道：“你不是想要小蔓吗？”
不知猴年马月的事情，姜松早已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一脸莫名地盯着他，“那我也不会抢你的宝贝。”
两人一路斗嘴，跟着熊妖的指引总算到了小门派前，当真算不上气派，甚至闭上落霞宗的繁盛。
姜松上下扫视着，觉得自己应当是多虑了，这种门派，哪怕被灭了也无人在意。
熊妖派了两个手下去探路，结果这地小的就留了一个弟子守门，看起来修为还不高。
“让你们两个废物去探路真费劲。”熊妖一脚踹开两人，又谄媚地凑到姜松和善水面前，“当时来的那几个勉强还能撑个场面，他们总不至于把能打的都派出来了吧！还是见人没回去已经跑了？”
善水也不明所以，近来骚扰无妄门的门派越来越多，虽说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门派，但积少成多还是有些烦人，他本想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只是过于弱小的对手也会让人丧失欺压的**。
他招了招手，“去把守门的绑过来。”
一旁的姜松靠在树上，突然开口道：“我们总不能被当枪使了吧？”
今天来晚一步[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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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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