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崖峰地处偏南,峰上树木四季常绿,想寻到某一棵树得费不少劲,但若是这棵树被层层围护就不同了。
姜松极少来鳄贵这儿,因为他始终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位曾经的挚友。
就连鳄贵不时的探访也被他找由头拒绝了,细细算来,这段日子他们也就见过四五次。
只是接连的伏击让善水起了疑心,调查后矛头便指向了一个低调许久的人——鳄贵。
他盯准一颗灵果,脚下轻点便踏着树干飞身而上,轻盈落在枝头。
酸的。
姜松呸了一声吐出果肉,反思自己怎么会带回来这么一棵树。
树下总算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鳄贵仰着头,一手挡着太阳,一手指着某个方向,“那个肯定好吃。”
姜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是一颗又红又圆的果实,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轻飘飘地落回地面。
装模做样地拍打手上的灰尘,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树梢,“我还是喜欢自己选的。”
鳄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着躺回水中,只露出一个巨大的脑袋,“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姜松跟着盘坐在水边,双手捧起些许池水,又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回落,搅动一片涟漪。
半晌,他看向鳄贵眯起的双眼,直直戳穿伪装,“你不会是盛山宗养大的吧?”
“瞎猜什么。”鳄贵游到他身边,一张大嘴几乎戳到他身上,“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
他语气肯定,早就看透这段日子的疏远,也接受了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
姜松撅起嘴,手指不自然扣着泥土,话语中带着质问,“我们相处这么多年,没有老大的日子就是你带着我……但最后你却在算计我。”
“小松鼠,事情不能这么算的。”鳄贵直勾勾盯着他,“要杀了我吗?”
此言一出,姜松不自觉抿唇,面部细微抽动着,却还强撑着镇定,“你帮盛山宗做了什么?”
鳄贵轻轻摇头,闭口不答。
姜松却突然品出了什么,他蓦然开口,“盛山宗已经放弃你了,明知暴露也不接你回去。”
鳄贵还是没有吭声,但姜松知道自己猜对了,却更绝悲凉。
“忙活这么久你图什么!”姜松恨铁不成钢,心里环绕着消散不去的委屈。
这条已经活了几十年的鳄鱼静静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对不起啊。”
“你装得太像了。”姜松不住摇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我要知道盛山宗给你的任务,除了让我接近陈生还有什么?告诉我可以少吃点苦头,不然善水和老大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鳄贵的事情他一直瞒着,用没有证据的理由搪塞自己,但他知道,不过是他自己下不去手罢了。
他安慰自己鳄贵只是做错了事,仅此一次。可他没想到鳄贵竟然胆子这么大,和盛山宗里应外合试图伏击门友。
他不知道鳄贵是如何跟盛山宗联系的,但是这个隐患必须早点去除,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鳄贵看着他,缓缓开口,“姜松,这事是姜逸逃不过的劫,盛山宗的目标也只有他,你会好好的。”
“最近盛山宗不断伏击无妄门,你干了什么?”姜松追问道。
“你早就该杀了我。”鳄贵轻声道。
姜松猛得红了眼眶,一把抓起他的身子,手中利爪深深刺进鳄贵的颈间,“是你传得消息吗!”质问的话语却字字坚定,他们猜测得没错,虽然鳄贵称病不参与战备,但是多年的人脉足以他查到消息。
“为什么?他们猎杀了多少妖兽,你居然还帮他们做事!”姜松瞪着双眼,鲜血顺着手腕不住蔓延,最终隐于衣袖。
一道灵力闪过,鳄贵少见得变成了人形,几乎陌生的脸摆出吊儿郎当的态度,“不是他们,是我们。姜松,你太单纯了,被同类杀是杀,被人修杀也是杀,没什么区别。”
鳄贵咧嘴笑了声,“很多次我以为暴露了,但你却一直相信我。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也是真的想保住你。听我的,这趟浑水不适合你趟,你已经完成使命了,现在,你就老老实实找一片合适的树林,做一个舒服的窝……”
“你闭嘴!”姜松猛得拉近两人的距离,“我不要听你假惺惺,也不要把你的暗算说成我的使命,听得人恶心。盛山宗是不是想杀了老大!”
“不想。”鳄贵挑了挑眉,“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血丝布满双眼,姜松仅有的善心快被这人激没了,他牢牢抓住鳄贵的脖子,“盛山宗知道柳姐姐在无妄门,他们要干什么?”
“嗯……”鳄贵装作思考的样子,“反正不会杀了她。”
姜松没了耐心,一把将他扔回地上,眼里满是失望,“善水马上就来了,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鳄贵撑着身子,随意擦着身上的血迹,“姜松,我说得是真的,别掺和进去。”
姜松不再听他讲话,转身朝着外头走去,果不其然见到了善水无所事事的身影,冲他点了点头。
“别想太多,让小蔓陪着你。”善水抬起手,不甚熟练地差使小蔓扭着身子安慰。
姜松顺了把小蔓的脑袋,摇摇头便自顾自离开了。
他想一个人待会,走出几步后又突然停住,侧过头看向那颗茁壮成长的灵果树。不过一年它已成为方圆百里最高大的树,让姜松不由怀疑,鳄贵是不是每天都在喂它灵力。
但长得再好,难吃就是难吃,哪怕挑一个最好的也撑不了场面。
-
方桌之上,姜松发呆地抠着手指,直到善水快步走来,冲着姜逸点点头才入座。
“他说了?”福璃摇着扇子,面上不怀好意。
善水点头,眼神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姜松,“审了几天一直不说,前几日找到了他传消息用的法器,这下愿意说了。”
“盛山宗派了些弟子下山,装作别派的人来勾引我们,无非是想借我们的手打压别派气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打压得差不多,他们再出手,还能赚一波名声。”善水补充道,“只可惜他们留的后手,鳄贵并不了解。”
姜逸冷哼一声,“他们倒是自信。”
“石蛊已解,他们的盘算落空了。”福璃眯着眼,手痒地想吸口烟,又怕被姜逸甩飞出去,只好摸一把解瘾。
“嗯?他们不就要替老大解石蛊吗?”姜松总算回神,却没听懂福璃的意思。
福璃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没说吗?他们只想找到悠心草,并不打算彻底解毒,北疆是我派人放消息引陈少侠来的。”
姜松却仍皱着眉,“可是,他们已经知道老大解毒了还敢如此冒进……”
“鳄贵是深埋多年的棋子,说弃就弃了,好大的手笔。”善水意味深长道。
谁也不知道无妄门还有没有第二个卧底,这话一出,福璃当场举起双手 ,“我早就透了底细,怎么也不能怀疑到我身上。”
没人接话,他又讪讪收了回去,轻咳一声道:“盛山宗准备宣战了。”
三人看向他,用眼神质问他从何得知。
福璃刚想翘起二郎腿摆出大爷摸样,这才想起来一旁的姜逸,忙哈着腰道:“我有我的人脉,而盛山宗宣战的由头,就是夺回柳小姐。”
姜逸笑了声,“凭他们?”
姜松手偷偷握住怀里的符纸,陈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想来也是,他们早就是对立的两派,又怎么会处处告知,可明明前几日陈生还告诉他,鳄贵应当是楚明辉曾经的灵宠。
“门主,先前不过小打小闹,正式开战后,属下认为我们还是应当镇守在无妄门。”福璃一脸忠心。
善水却立即反驳道:“不可,闭门不出等着被瓮中捉鳖吗?”
“大护法您别急,闫家定然会在出征的行列,绝不会漏了他们。”福璃体贴地招了招扇子,话里话外却是在暗示善水的不理智。
善水眯着眼,倒是压下了火气。
见两个下属争论不休,姜逸点了点姜松身前的桌面,“难道你这么安静,说说看,什么想法?”
姜松骤然回神,眼神一阵恍惚,思考良久才道:“要我说,不如我们直冲盛山宗,把那几个长老吊起来打完事。”
“哈哈哈哈哈哈……”姜逸被逗得大笑不止,“说得好!不愧是我无妄门大护法。”
眼见被认可,姜松一本正经地点头,“而且这样还不会伤到别派弟子,怎么看都是个好策略。”
说着,他还冲着善水挑了挑眉,似在等对方夸赞,善水当即拍起了手,给他撑足了面子。
只有福璃疯狂眨眼,“如此莽撞?”
姜逸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是跟人呆久了,学得那些弯弯绕绕的把戏。”
看着姜逸离开的背影,福璃不死心地问姜松,“就这么定了?”
姜松理所当然点头,还补充了一句,“柳姐姐也同意了。”
“柳……”福璃闭嘴了,他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挠了挠脸,不再多话。
善水轻轻咬住下唇,被姜松摇了下才回神,“挺好的,快刀斩乱麻。”
“闫家的事,老大会帮你的。”姜松安抚道,姜逸看着什么事情都不管,还嫌麻烦,但他最是护短。
把出战的事情全权交给善水不过是懒得管罢了,现在对方都气势汹汹地打上门了,还搞乱七八糟的花招,不怪姜逸听不进去什么战略。
他手悄悄捂住胸口,符纸贴着身体,被烘得暖暖的。它们安安静静贴着,姜松犹豫着还是没拿出来。
陈生说着调查,也不知道如何了,他不敢跟陈生说太多,哪怕陈生从没有泄露过他的秘密。
只是这一连数日渺无音讯让他不免有几分惶恐。
走到无人处,姜松又烧了一片符纸,犹豫片刻只说了一句,“你还好吗?”
看着灰烬飘远,姜松愣了一会儿又取出一张符纸。
这次他没想太久,少年清冽的声音中带着难以隐藏的郑重和羞赧。
“我有点想你了。”
他说。
有点卡文,在尝试修文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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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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