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选项三，小阵平。”萩原研二的声音让松田阵平冷静下来。
“我爸经常说，遇事不决，先吃顿饭。”研二扬起的笑容和松田记忆中萩原叔叔卖掉修车厂的那天一模一样。他揭开饭盒盖子，掰开筷子。“他说，饿肚子时是做不出好决定的，我深以为然。”
“可是hagi，问题就在这里。”松田无奈地说，“那只饭盒里的饭，我知道是什么，闻到过香味，看到过颜色，可就是吃不到嘴里。”
“循环对牛肉饭的恶意这么大吗？”萩原捏着下巴想了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一块牛肉塞向松田的嘴巴。
视野黑暗，世界旋转，松田阵平睁开眼睛。
看来循环真的很讨厌牛肉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突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自己不在马桶上读牙膏说明书，而是在床上，手里抓着手机。
松田反复拨打电话，萩原不接，也没有别的人接。
难道他必须进浴室重复之前的步骤？松田决定花费几个循环试验一下。
刷牙，洗脸，刮胡子，梳头，使用发胶，这次他小心翼翼地没让发胶弄脏衣服。拿起牙膏一边读说明书一边坐在马桶上解决个人问题，洗手。
水龙头突然发出尖锐爆鸣，向机关枪一样喷出一大股水，把松田淋了个正着，睡衣和睡裤又一次进了脏衣篮。
只剩一个选择了，松田盯着浴室门后的挂衣钩，那里挂着萩原最贵的一件衬衣。
衬衣是淡粉紫色，有着精心设计的暗纹，一副低调奢华还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是刚上大学那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姐姐千速凑钱给研二买的升学礼物。
萩原研二收到礼物时感动得眼泪汪汪，那以后只有特别重要的场合才拿出来穿，穿完会好好的干洗后收好。
放在这里是打算晚上联谊的时候穿吗？这么重视联谊吗？松田撇嘴嘀嘀咕咕，先借用一下，现在他也挣工资了，大不了给hagi多买几件。
披上衬衣，也不系扣子，松田阵平走出浴室，迎接第五次循环。
“哎呀小阵平~”萩原研二拎着买回来的午饭，“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阵平，居然偷偷穿研二的衣服！”
紫色的眼睛射出来的目光扫过竹马的俊脸和完美身材，敞开的前襟之间露出一小块腹肌，一滴没擦干的水珠滑向下，一直向下，最后没入棉质布料。
警视厅著名交际达人萩原研二巡查部长突然发现自己词穷了，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还挺好看的。”
“少废话，饭盒拿来。”松田阵平不做纠缠，一心试验循环机制。他接过竹马上贡的筷子，大马金刀地在餐桌旁坐下，打开盒盖。
不出意料的是温泉蛋牛肉盖饭。松田夹起一口牛肉，塞进嘴里。
诶？牛肉真的进嘴了？松田阵平嚼了几口才反应过来，草草吞下，差点被噎住。
接过竹马再次上贡的饮料，松田喝了一大口顺顺气，小心翼翼地又吃了一口牛肉，一边嚼一边警惕地左顾右盼。
“小阵平，我真的不会抢你的牛肉。”萩原研二无奈扶额，“又不是小孩子。”
循环结束了吗？或者……根本不是循环，而是一个梦。松田想起这次醒来是在床上而不是马桶上。他心怀感恩大口大口地干饭，吃得毫无风度。
“真是的。”萩原坐在旁边观赏竹马狼吞虎咽，不时拿纸给他擦嘴，“小阵平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帅脸呀。”
“hagi我跟你说，我今早做了超级怪的一个梦……”松田的话被竹马递过来的纸巾打断，他一顿，“没吃到衣服上吧？我这就脱下还给你。”
“不用。”萩原研二眼神飘了一下，“你先穿着，秋天到了，有点凉。”
***
虽然是秋天，但夏天似乎还赖着不想走，留一条尾巴紧紧扒住。空气清爽但阳光炽热，最后的蝉哇哇大叫，像是想在殒命前留下最后的歌声。
鸣海圣也从川崎火车站走出来。趁着周末他回到神奈川县川崎市，他的故乡。
那天出现回档事件后，他处理完命案独处时马上着手试验回档能力，却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发动任何技能。这几天他用了一切手段，可是技能就像只装死的负鼠，一动不动。
逻辑思维无法把鸣海圣也导向任何出路时，他决定放弃逻辑，拷问直觉。而直觉告诉他，回神奈川，回家。
鸣海上次回家还是四年多前，他租了一辆车，接阵平和研二去上大学。除了在电话中的短暂交流，他有四年多没跟父亲说话了。
对鸣海来说，川崎市不是个好地方。川崎市有遗失在记忆中的父母，遗失在记忆中的童年。
14岁之后，妈妈死了，爸爸成了陌生人，或许童年的他还有一些小伙伴，但他们再没出现过。爸爸酗酒，整天浑浑噩噩，弟弟还小，在全世界的恶意面前好像滔天巨浪中的小纸船。他只顾埋头学习和打工，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支撑支离破碎的家。
也许鸣海圣也曾是一棵树，扎根在这个世界。14岁后他成了一只风筝，只被少许细线牵着，一但线断了，就会飞向不可知的虚空。
阵平是其中一根线。
在司机欲言又止的眼神里，鸣海圣也下了出租车。他知道自己模糊的“往前开，直到我说停下。”的指示让司机满肚子问号，但直觉把他引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丁字路口，路边有一棵大树。濒死的蝉在树上撕心裂肺地叫。
他记得，这里是妈妈死去的地方。
直觉让他轻轻抚摸树干，在根部附近的树洞里，鸣海圣也看见了一片小小的闪光，那是一片金属碎片。他伸出手，碎片融入了他的手掌。
鸣海圣也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自己似乎能在某种范围内逆转时间，但逆转的长度却完全不能控制。
难道，这些发光的碎片是某种驱动回档的……能量？但是为什么以金属碎片的形式呈现？
晚上，鸣海圣也回到松田家的时候，满脑子各种说不清的情绪。他这辈子忙忙碌碌似乎总在寻找什么，但找到的东西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一直怅然若失。
松田家是一间屋龄五十年以上的老旧一户建，带一个袖珍小院子。松田丈太郎不在家，应该是找拳手老朋友去了。自从四年多前，鸣海圣也使了点小手段强制父亲戒了酒，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尴尬。
躺在自己旧卧室的榻榻米上，鸣海圣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蓬松的被子像想象中母亲温暖的怀抱，他很快闭上了眼。
鸣海在灰色的奇异空间里恢复了意识，四周似乎有什么花纹。当他集中注意力去看，发现那些是无数小如齑粉的表盘，每个都似乎在按照不同的方向和速度旋转。
他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近其中一个表盘。那表盘激动得颤抖，距离鸣海的指尖还有几厘米时，它从自己的维度挣脱出来，迅速膨胀，很快就变成了直径两米的巨物。
“吱——”的一声，表盘沿边缘裂开，像门一样闪出一条缝隙，门内飘出混沌灰色雾气。
鸣海圣也有些嫌弃地看着散发不可名状气息的灰雾，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雾有些讨好的味道。他向门口靠近，感受到雾气的欢欣鼓舞，他长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迈步进门，迎接这诡异世界给他准备的一切。
***
圣也被闹钟吵醒，他闭眼伸手抓住床头手机按了一下，闹钟没停。他一下坐起来，和手里老式翻盖手机面面相觑。
这老手机看着好生眼熟，从高科技智能机换成这翻盖老古董，圣也捣鼓了好一会才关上闹钟。
这是什么情况？圣也看着变得纤细稚嫩的双手，掐了自己细瘦的大腿一把。
好痛，大概不是梦？
他不知为何记得，这手机好像有什么翻转屏幕自拍功能，号称自拍神器。他把手机屏幕旋转至横向，打开自拍模式，屏幕上映出了鸣海圣也14岁的脸庞，青涩懵懂，一副没受过世界欺负的样子。
掀开侧面的头发，那里完好无损，半条疤痕也没有。
圣也从床上跳下，入目一间普通的卧室，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张单人床、一套书桌椅、一组包含书架和衣柜的组合柜。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一间卧室。圣也虽然失去了14岁车祸前的记忆，但在医院醒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帧都深深刻在他脑海里。这间卧室不在其中任何一帧里。
难道说，这次不是回档，而是某种程度的，跳档？他读取了一个平行世界？
圣也操作手机翻动记录，手机样子秀气，是女性更喜欢的机型，备忘录里还有一些明显不应该是14岁少年写的记账本和购物清单，从内容来看前主人应是一位全职主妇。
他突然有了种……期待又不敢去期待的预感。
“圣也！”陌生又亲切的女性声音响起来，“还没起床吗？快点起来吃早饭了，今天还有很多事呢。”
是妈妈，圣也顿悟。
遗失在记忆中的妈妈。
“来了。”他咽下胸口涌起的酸胀情绪，“妈妈，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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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男友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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