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隐形眼镜不太舒服，张秋词总是忍不住眨眼缓解这种难受。
柯一野注意到张秋词想揉眼睛的动作，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连忙从包里掏出一瓶眼药水递了过去：“戴隐形眼镜眼睛容易干涩，我给忘了，你滴一滴会好很多。”
张秋词是真的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好多次下意识想推眼镜，才想起来自己写的眼镜拿去修了。
她接过柯一野递来的滴眼液，用完之后果然好了一些，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学习上，还不忘提醒柯一野：“放学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去和你拿眼镜。”
“好。不过隐约眼镜一天不可以戴太久，最后一节课你别戴了，我给你抄笔记。”柯一野怕张秋词戴得太久对眼睛不好，大不了再抄一节课的笔记就是。
张秋词好不容易撑完一天，终于趁着课间对着镜子费劲地把隐形眼镜拆了下来，重新放回小盒子里。
柯一野看了觉得奇怪：“这个是日抛的，你怎么不扔掉？”
柯一野抓着盒子就想丢掉，被张秋词拦了下来：“扔眼镜就扔眼镜，不用把盒子也一起扔掉吧？”
他看到张秋词着急的样子，莫名想到自己第一天转学来的时候听到有关她家里的事，顺着她的力道把手松开，让她把小盒子拿了回去。
张秋词把小盒子放下，一本正经地。说：“这些盒子留着说不定还有用，不用急着扔掉。”
柯一野也不知道这小盒子能做什么，张秋词揉了揉眼睛，心情倒是不错，她的眼镜马上就能回来了。
放学后，柯一野在校门口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个人瘦高的男人走过来，看了旁边的张秋词一眼，把一个眼镜盒抛给柯一野，柯一野嘴里骂了一句，忙不迭接住：“你就不能好好给我，非得用扔的？”
“一副眼镜而已，有什么可宝贝的。”瘦高男人向柯一野十分自然地伸出右手：“修理费五百，现金转账都行，承蒙惠顾。”
五百！
张秋词瞪大眼睛，她的眼镜都不值五百块！她看着自己的眼镜都觉得烫手，鼓起勇气对瘦高个说：“你是不是在骗他，我的眼镜都不值五百块，你凭什么要他五百块？！”
柯一野似乎很意外张秋词替自己说话，瘦高个看着柯一野和张秋词，笑了一声以后不怀好意地逗她：“眼镜不值五百，我的。手工费还不值五百吗？不信你问他。”
瘦高个冲一旁的柯一野努努嘴，柯一野没理他，打开眼镜盒确认眼镜腿已经修好之后，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塞进他手里：“一边去，不许逗她。”
说完，柯一野把眼镜还给张秋词，让她戴上看看：“你看看和原来一样不一样，要是没修好就再让他给你修修，他收了钱就得保修。”
“得，你小子五块钱就给我卖了。行了，你不相信我的人品，难道还不相信我的手艺吗？让你小女朋友试试，不行我现场修。”瘦高个男人把五块钱塞进口袋，插着兜等着张秋词试眼镜。
“我不是他女朋友。”张秋词完全没想到瘦高个会突然这么说，一张俏脸通红，确认眼镜没问题后戴上匆匆跑回教室，等都没等柯一野一下。
柯一野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谁让你乱说话的，她是我同桌。”
瘦高个男人一挑眉：“你这么不行，同桌都追不上？行行行我不说了，你爸不是个东西，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柯一野冷笑一声：“让我照顾好自己你还收我五块钱，这就是舅舅吗？”
“这是我劳动所得，不收白不收，回见！”瘦高个冲柯一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瘦高个回去了，他说的话却萦绕在张秋词脑海里怎么也抛不掉，连回家路上都忍不住想着这事。她以前没喜欢过任何人，她唯一的目标就是考个好大学，然后成为爸爸的支柱。
但柯一野的出现让她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尽管克制，却还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忍不住悄悄问自己，柯一野喜欢自己吗？
张秋词心不在焉地走到家门口，用力跺了一下脚，筒子楼里的灯泡闪烁几下，一楼的门里小孩吵吵嚷嚷，她快步上楼，借着灯光拧着钥匙开门，冲屋里说：“爸，我回来了！”
“秋词回来啦，快来吃饭！”张父笑着端出来饭菜，对张秋词说：“今天下工晚了一点，来不及做饭了，爸打了一些大锅菜回来，有菜有肉的，味道也不错，快吃点。”
张秋词洗了手坐下，把肉菜往她爸那边推了推：“爸你干活累，你多吃点。”
张父啧了一声，又把菜推了回去：“你这丫头，你每天上学那都是费脑子的事，不多吃点哪能撑得住，你爸我吃得饱。”张父给张秋词夹着菜，看了眼她的眼镜说：“眼镜拿回来了？你说这同学怎么还有借眼镜的。”
张秋词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绕过这个话题说：“我们班新来了一个转学生，现在是我新同桌，人还挺好的。”
“你们都升高三了还有转学的？这孩子爸妈也真是的，哪能在这个时候换学校。”张父听得摇头，张秋词不知道柯一野家里的。情况，也跟着摇了摇头，其实她也有点好奇。
张秋词看着她爸好像又晒黑了一点，忍不住有些担心地嘱咐：“爸你每天多带点水去工地，虽然九月了，但这秋老虎厉害得很，天也不见凉，小心中暑了。”
张父笑着点点头：“知道，我自己有数。你看我那自行车旁边，我专门找了个地方挂水瓶，喝完了还能在工地上灌点，不会中暑的。”
筒子楼里住的人有些杂，放在楼道里的东西经常会丢，张父就丢过一双旧鞋子。所以饶是张父的自行车是旧的老式自行车也不敢放在过道，只好每天想办法推进狭小的客厅里侧放着，第二天再抬出去骑着出门。
好在他们住在二楼，张父也不算费事。
她的卧室有些小，放不下书桌，通常都是趴在客厅的茶几上学习，张父还特地为此把客厅的灯泡换了个新的，原本橘黄色的灯光变得明亮，这样不伤眼睛。
张秋词写着作业，不知道柯一野要怎么处理那几个霸凌自己的人。难道要把她们揍一顿？张秋词摇摇头，一边觉得这像是柯一野可能会做的事，另一边又觉得他不像个暴力的人。
第二天不知道柯一野做了什么，那几个霸凌自己的人不仅主动过来和她道了歉，之后还真的没有再来找过，她也终于能安心学习了。
张秋词悄悄问过柯一野，但柯一野却什么也不说，让她专心学习就行了，张秋词只好作罢。
碰巧下午有节体育课，张秋词没什么运动神经，和其他期待体育课放松的同学不一样，她只希望能少跑两圈，哪怕回教室做几道题都行。
体育老师管得不严，张秋词瞅准机会，像往常那样准备偷溜回去，忽然被柯一野从背后揪住了领子：“不是说自由活动，你怎么跑了？”
“你小声点，我回去学习。”张秋词赶紧压低声音，让其他人注意到就不好了。
柯一野拉住她往反方向走：“你别整天只想着学习，你看你眼镜都戴上了。既然出来了，不如缓缓眼睛看看外面。”
张秋词没有柯一野力气大，只好任由他拉着往操场旁边走，边走边说：“你带我来这干嘛，我对花花草草没兴趣。”
操场旁边是一圈绿化带，校长为了好看种了些花草。柯一野拉着她过来，沿着绿化带慢慢走着：“你不是不想跑圈吗，走路也是一样的，至少能锻炼一下身体，这边有树荫还凉快点。”
张秋词拗不过他，只好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张秋词还没和别人像这样一起散步，试着找话题和柯一野说话：“昨天那个人是你什么人，没有再和你要钱吧？”
“不用担心，那是我小舅舅，他就是逗你玩的。”柯一野没想到张秋词还记着这事，马上让她别想太多，心里却想到上次那个女生说她父亲的事，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问。
张秋词对于那种小心翼翼地眼神很敏感，以前其他人知道她父亲是工人的时候偶尔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怕她受伤，既善意又让她心里难受。
柯一野人还不错，所以张秋词主动说了这件基本不算秘密的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爸是工人，但那又怎么样？我爸不偷不抢，靠自己劳动赚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们凭什么贬低我。”
“我从来没有那样觉得！”柯一野马上澄清，他要真是那样想的，当初就不会帮张秋词出头了。
张秋词也知道，所以只是笑笑，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柯一野有点懊悔，于是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妈去世了，因为我爸出轨。我气不过和他大闹一场，所以被发配到这来了。”
张秋词讶异地看了柯一野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他会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柯一野眼神有些冰冷地踢走地上的石子，低着头自顾自地说：“因为我和我妈都没做错事，就算说出来，觉得丢人的也不应该是我。对吧？”
张秋词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只好顺着石子滚走的方向看去，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嗯？你看那是不是一个蝴蝶的茧？哎，你别碰它！”
张秋词拍掉柯一野想去把茧拿过来看的手，看着那枚白色的茧轻声说：“蝴蝶虽然好看，但到底太脆弱了，你一碰它就有可能死掉。”
柯一野不赞同地看着那枚蝴蝶茧，开口说道：“蝴蝶怎么了，蝴蝶扇动翅膀，甚至能在世界的另一边掀起风暴。你要是喜欢，我送给你。”
恰巧一阵微风吹过树梢，草木随着风声沙沙作响，张秋词愣愣地看着面前柯一野自信张扬的笑容，一颗心脏似乎要从胸膛中跳动出来。
那是心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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