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棠的心沉到谷底。
这种自制爆弹威力虽有限,但在封闭空间里足够造成混乱,甚至伤亡。
她瞥了眼消防栓,又看了看唐生,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手机,必须想办法通知陈俊荣。
就在这时,周敏突然尖叫:“在项链里!U盘存着密码!”
林疏棠猛地抬头。
周敏脖子上那条心形铂金吊坠,上午在台上时还闪着光,此刻正随着挣扎剧烈晃动。
那里面藏着的不仅是密码,更是整个团伙的资金链证据,绝不能让他们拿走。
黑夹克一把扯断项链,吊坠摔在地上裂开,露出枚指甲盖大的U盘。
他刚弯腰去捡,外面突然传来陈俊荣的声音:“周姐?你在里面吗?我那外甥女和外甥,一个胆小一个毛躁,我这不放心嘛…”
是陈俊荣!他肯定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疏棠心里一紧,却见陈俊荣已经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空酒瓶,他大概以为只是普通冲突,想装成醉汉打掩护。
“有警察!”
黑夹克反应极快,抄起椅子就砸过去。
陈俊荣侧身躲开,酒瓶砸在地上碎成渣。
皮衣男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朝陈俊荣扑去。
陈俊荣年轻时练过擒拿,侧身避开刀刃,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肋骨上。
但黑夹克已经抓起炸弹,扯掉了引线。
“都别动!谁敢动炸了这里!”
滋滋的电流声响起,引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
所有人都僵住了,周敏瘫在地上发抖,黄志强缩在柱子后几乎晕厥。
陈俊荣的目光扫过现场,最后落在林疏棠和唐生身上,眼神骤然收紧,他看见她手里的消防斧了。
“把U盘扔过来!”
黑夹克吼道,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燃烧的炸弹。
陈俊荣慢慢弯腰,指尖刚碰到U盘,身后的皮衣男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举刀刺向他的后背。
“小心!”
林疏棠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没有用消防斧劈砍,而是借着冲劲用斧柄狠狠砸向皮衣男持刀的手腕。
刀哐当落地,皮衣男惨叫着后退。
唐生也立刻反应过来,抄起旁边的折叠椅。
但这瞬间的分神给了黑夹克机会,他突然将炸弹朝人群最密的方向扔过来,正是周敏所在的位置。
时间仿佛变慢了。
林疏棠看见陈俊荣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周敏,同时朝她和唐生吼出两个字。
“快走!”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开空气,冲击波像只无形的手,狠狠掼在林疏棠胸口。
她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消防栓上,疼得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腥甜。
唐生也被气浪掀倒在地,胳膊被飞溅的碎玻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瞬间浸透了衣袖。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扑到林疏棠身边:“姐!你怎么样?”
耳朵里的嗡鸣盖过一切,浓烟呛得林疏棠撕心裂肺地咳嗽,视线里只剩下翻滚的灰黑色。
“咳咳…我没事…陈队呢?”她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右手摸到块黏腻的温热,额头撞破了,血顺着眉骨往下淌,糊住了眼睛。
就在这时,浓烟里传来布料燃烧的噼啪声,混着粗重的喘息——是陈俊荣。
林疏棠猛地抹去脸上的血,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死死钳住黑夹克的胳膊。
陈俊荣后背的制服已经燃成了火团,火苗窜到他耳后,他牙关紧咬,侧脸的肌肉因剧痛突突跳动。
另一只手却像铁钳般按在黑夹克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是第二个炸弹!
“林疏棠!唐生!动手!”陈俊荣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灼烧的焦糊味。
他突然发力,将黑夹克狠狠掼在地上,自己也因力竭跪倒,火舌瞬间舔上他的脖颈,他闷哼一声,却仍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腰。
林疏棠的血一下子冲上头顶。她瞥见皮衣男正踉跄着往后门跑,手里还攥着那枚U盘——那是陈俊荣用身体护住的证据!
“想跑?”她低吼一声,抄起脚边的消防斧,斧刃在浓烟里划开一道冷光。
唐生也立刻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半截钢管,瘸着腿堵住皮衣男退路:“把东西留下!”
距离还有五米,皮衣男已经抓住了门把手。
林疏棠突然将斧头掷了出去,不是扔向他,而是砸向门框上方早已松动的横梁。
“哐当!”
松动的水泥块簌簌落下,几块碎石擦过皮衣男的手背,更重的一块砸在他手腕上。
他痛呼着松开手,U盘“啪”地掉在地上。
林疏棠扑过去时,膝盖在碎玻璃上磕出刺痛,她闷哼一声,左手顺势抓住皮衣男的头发往回扯,右手攥成拳头,带着冲劲砸向他的后心。
唐生紧随其后,钢管狠狠砸在皮衣男的膝盖窝,对方瞬间失去平衡,像被重锤击中般弓着身子倒下去。
林疏棠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膝盖顶住他的脊梁骨,手肘同时锁住他的脖颈,唐生则迅速捡起地上的U盘塞进怀里,死死按住对方挣扎的胳膊。
对方的反抗在骨骼错位的剧痛中渐渐平息。
“沈队!这边情况危险!请求支援!”林疏棠对着衣领里的监听器嘶吼。
转身时心脏猛地一缩,黑夹克已经挣脱钳制,手里的炸弹引线上,火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向末端,还剩半尺多长。
而陈俊荣正趴在他腿上,用肩膀死死扛着他的胳膊,肩胛骨被压得变了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吼。
林疏棠抄起地上的半截桌腿,唐生也捡起块石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了过去。跑起来林疏棠才发现右腿发麻——刚才撞消防栓时肯定磕伤了骨头。
黑夹克看见他们,眼睛赤红地笑起来。
“一起死吧!”他猛地弯腰,想把陈俊荣往炸弹上按。
就在这时,引线烧到了尽头。
千钧一发之际,林疏棠纵身跃起,桌腿狠狠砸在黑夹克的手腕上。
炸弹脱手的瞬间,她和唐生同时扑过去,一人一边架起陈俊荣往旁边滚。
滚到一半,后腰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是陈俊荣燃着火焰的衣角。
“陈队!”林疏棠想去扑灭火苗,却被陈俊荣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
“别管我!”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力道大得让林疏棠和唐生都踉跄着撞在墙上,胳膊磕在凸起的砖角,疼得眼前一黑。
而他自己,朝着滚落的炸弹扑了过去。他用身体压住那个即将爆炸的铁疙瘩,抬头看向他们,嘴角的血混着烟灰往下滴,眼神却亮得惊人。
第二个爆炸比刚才更猛烈。
林疏棠和唐生被气浪掀到墙角,浑身像散了架,耳边是持续的轰鸣,连指尖都在发颤。唐生怀里的U盘硌得胸口生疼,他死死捂住不让它掉落。
他们看见陈俊荣趴在那里,火渐渐熄灭,焦黑的衣服下,胸腔仍有微弱的起伏。
一只手死死攥着什么,是唐生刚才没来得及收好的另一块U盘碎片,不知何时被他捡了回去。
“陈队!”两人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手指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烫得缩回。
焦黑的布料与皮肤、地板黏成一片,稍动便发出撕裂的焦糊声。
他们不敢再碰,只能跪在旁边,唐生死死攥着怀里的U盘,林疏棠的眼泪砸在陈俊荣焦黑的手背上,混着血珠滚进尘埃里。
“陈队…陈…你撑住!”
警笛声终于刺穿浓烟。
沈之川带着特警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林疏棠和唐生跪在地上,指尖悬在陈俊荣的肩膀上方不敢再碰,两人的警服上一半是血,一半是黑灰,唐生怀里还露出半截染血的U盘,像两尊浴火的石像。
警笛声在市立医院急诊楼前炸开时,林疏棠和唐生的手指还在发抖。
他们被特警架着往急诊室走,身上的血和烟灰蹭在白大褂上,像幅被揉皱的抽象画。
“重度烧伤,合并冲击伤,立刻送ICU!”护士推着担架床狂奔,担架床经过时,能隐约听见布料与皮肤粘连处撕裂的轻响。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言穿着白大褂跑过来,看到林疏棠和唐生这副模样,她手里的病历本“啪”地“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她抓住林疏棠的胳膊,又看向唐生渗血的衣袖,脸色瞬间白了。
林疏棠说不出话,唐生咬着牙从怀里掏出U盘递给沈之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证…证据在这儿…”
ICU的门“砰”地关上,红色的灯亮起来,像只沉默的眼睛。
秦言看着她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拉起她就往清创室走。
“我先处理你的伤。”
“我没事,别管我。”
林疏棠想挣开,却被秦言死死按住,手腕上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听话。”
秦言的动作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棉签蘸着碘伏擦过伤口时,力道却控制得格外轻。
“烧伤科的温主任我认识,刚给她打了电话。
你队长的烧伤面积是35%,深二度到三度,冲击伤影响了肺部,但…还没到最坏的情况。”
林疏棠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要炸开:“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秦言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温主任是全省最好的烧伤科医生。”
她放下棉签,双手轻轻环住林疏棠的后背。
“我知道你看见了什么,那种时候,眼睛会骗自己,把最坏的画面刻得特别深。”
林疏棠的肩膀猛地一颤,积攒了许久的紧绷瞬间垮掉。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额头抵在秦言肩上,牙齿咬着她的白大褂,压抑的呜咽声终于泄出来,震得秦言锁骨都在发烫。
“我摸到他肩膀…好烫…衣服跟肉粘在地上…”
“但医生看的不是那一刻的样子。”
秦言抬手捂住她的后颈,指腹摩挲着她汗湿的发尾。
“我在急诊室待了这么久,见过比这更吓人的伤,最后从ICU推出来的也不是没有。”
“棠棠,他在跟死神拔河呢,你得给他加油,不是在这儿自己垮掉,嗯?”
林疏棠盯着秦言瞳孔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喉咙里堵着说不出的酸涩,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清创室的门没关严,走廊里传来沈之川压低的声音。
她正对着手机交代后续:“物证科把U盘数据导出来了,跟陈队之前汇报的一致,牵涉的人证物证都齐了,让技术队连夜固定证据链,明早给检察院送过去。”
林疏棠听到“检察院”三个字猛地抬头,唐生也挺直了背脊。
秦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沈之川挂了电话,正转身往这边走。
“都结束了。黑夹克和皮衣男招了,上线的名单、交易记录,全在U盘里。技术队刚确认,证据链完整,够他们把牢底坐穿。”
七日后的清晨。
温主任摘下口罩,对着守在走廊长椅上的陈俊荣的妻子汪秀兰、林疏棠和唐生点了点头。
“患者醒了,生命体征稳定,下午可以转普通病房。”
转病房的时候,陈俊荣还很虚弱,缠着纱布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视线在汪秀兰、林疏棠和唐生脸上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
汪秀兰赶紧俯下身,握住他没输液的那只手:“醒了就好,啥也别说,先养着。”
林疏棠和唐生站在病床另一侧,看着他脸上未被纱布遮住的皮肤还泛着烧伤后的潮红。
突然想起爆炸那天他扑向炸弹的背影,两人眼眶同时一热,赶紧别过头去。
“陈队…”林疏棠低声说,“案子结了,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批捕了,证据链全齐了。”
陈俊荣的眼皮颤了颤,像是在笑。
过了会儿,他用尽力气偏过头,看向他们,眼神虽然虚弱,却还是带着以前那种沉稳的锐利:“U盘…”
“U盘护得很好。”唐生的声音有点哽咽,“局长说,这案子能破,您立头功。”
陈俊荣眨了眨眼,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圈,缓缓开口:“小林…小唐…你们那天做得不错。”
林疏棠和唐生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那眼神和爆炸前最后望向他们时一模一样,亮得惊人,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们能行”。
他们知道,陈俊荣还要很久才能痊愈,身上的疤痕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那些藏在疤痕背后的东西。
勇气、责任,还有对这份职业的坚守,会像此刻的阳光一样,一直亮着。
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审判庭里,法槌落下的声音格外清晰。
黑夹克和皮衣男坐在被告席上,脸色灰败。
旁听席上,受害人家属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当法官念出“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的判决时,皮衣男突然瘫软下去,被法警架着拖出法庭。
涉案的二十三名嫌疑人,从身居高位的官员到街头混混,无一例外都领到了判决书。
最长的无期徒刑,最短的也判了十五年。
那些曾经被他们用权力和暴力掩盖的罪恶,最终在证据链的阳光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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