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滚远点!别在这碍眼!”一声尖利刻薄的呵斥,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顾源的耳膜,将他从浑噩中彻底刺醒。
意识尚未完全凝聚,后背便传来一股巨力!仿佛被狂奔的野牛撞上,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扑出去。
“噗”一声闷响,瘦小的身躯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粗粝的石子瞬间撕裂了本就褴褛不堪的粗麻衣裳,尖锐的刺痛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四肢百骸同时炸开,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溢出一丝腥甜。
顾源艰难地撑起仿佛散了架的身子,剧烈的疼痛让他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
他茫然低头,瞳孔骤然收缩——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污垢和细小伤口、瘦骨嶙峋的小手。身上裹着的,是几缕勉强遮体的破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酸馊气味。
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自己的体型!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身高一米八五的成年男子,可此刻……视线所及,竟只勉强及到路边行人粗布裤子的腰部!
一股荒诞绝伦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这……这是怎么回事?穿越?!他最后的记忆,是出租屋里打扫完卫生后,累得倒在沙发上小憩……怎么一睁眼,竟落入了这般凄惨境地?
没等他消化这颠覆认知的恐怖现实,腹中骤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轰鸣。
“咕噜噜——咕噜噜——”强烈的饥饿感如同凶猛的野兽,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绪。胃袋疯狂地抽搐绞痛,空虚感带着眩晕席卷而来,他感觉自己能生吞下一整头牛!
就在这时,一股诱人至极的、混合着麦香和肉馅油脂的浓郁香气,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顾源下意识抬头望去——前方几步远,正是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铺!
白胖胖、热腾腾的包子挤在蒸笼里,散发着救赎般的光泽。
然而,蒸笼旁站着的那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的壮硕男人,正是包子铺老板,也赫然就是刚刚一脚将他踹飞的元凶!
那老板见顾源的目光死死黏在包子上,立刻警惕地侧身挡在蒸笼前,蒲扇般的大手叉在腰上,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顾源脸上:“呸!小叫化子,看什么看?再敢靠近一步,打断你的狗腿!滚!别杵在这儿败了爷的买卖,晦气!”
后背的剧痛还未消散,那老板凶神恶煞的模样更是让顾源自心底发寒。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屈辱和腹中更甚的绞痛,踉踉跄跄地转身,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挤入往来的人流中。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服饰,陌生的语言碎片般飘入耳中……一切都印证着那个荒谬却不得不信的猜想。
他,一个正值青春的大学生,竟真的穿越了,而且穿成了一个人人可欺、食不果腹的小乞丐!
就在他浑浑噩噩、被绝望和饥饿双重折磨得脚步虚浮时,一个带着几分怯懦和怜悯的温和女声,忽然从侧前方传来:“喂……那个小叫化子……你……你过来一下。”
顾源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石桥的阴影下,站着一位挎着旧竹篮的中年妇人。她衣着朴素,脸上带着些微风霜的痕迹,眼神里混杂着同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正朝着他招手。
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顾源几乎是本能地、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那妇人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像是怕被人看见,然后迅速地从竹篮深处摸索出一个灰扑扑、硬邦邦、甚至沾着几点可疑霉斑的粗面馒头,不由分说地塞进顾源脏污的手中。
“快拿着,躲起来吃……别让人瞧见了……”妇人压低声音匆匆说完,便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挎紧篮子,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多……多谢嫂嫂打赏!”顾源紧紧攥住那个冰冷的馒头,嘶哑着喉咙道谢,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馒头在过去的他看来,恐怕连狗都不会碰。洁癖?此刻在汹涌的、足以摧毁理智的饥饿面前,那点可笑的习惯早已被碾得粉碎。胃部的痉挛催促着他,顾源只想立刻找个无人角落,将这救命的食物塞进嘴里。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一个高大的阴影便突兀地笼罩下来,挡住了他眼前本就微弱的光线。
顾源心头一紧,猛地抬头。只见一个剃着锃亮光头的壮汉正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那汉子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拉到嘴角,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将原本就凶悍的面容衬得如同地狱恶鬼。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粗嘎得像砂轮磨铁:
“嗬,小崽子,得了好东西就想吃独食?懂不懂规矩?不知道这条街上的‘食水’,都得先孝敬你刀疤爷爷?”
一股寒意从顾源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馒头死死护在胸前,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这……这是别人给我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脸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一挥手,“兄弟们!给这不开眼的小杂种松松筋骨!让他长长记性!”
顾源这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四五个同样衣衫破旧、但眼神凶狠、面带痞气的半大少年团团围住。
他们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堵死了他所有退路。
绝望的念头刚升起,刀疤脸的厉喝已然落下:“给我往死里揍!”
下一秒,雨点般的拳脚裹挟着恶臭的唾骂声,从四面八方狠狠砸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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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您可好些了?”清越如溪涧流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苏桃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少女亭亭玉立,正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姿挺拔如修竹,眉宇间英气勃发,眸光清澈坚定,一身素净的白衣更衬得她气质出尘,仿佛将苏桃笔下那个最完美的形象,活生生地从书页里剥离了出来。
“沈明昭?”苏桃下意识地开口,一个名字几乎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少女——沈明昭,她笔下的女主角,闻言却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轻轻扯了扯苏桃宽大的云纹袖袍:“师尊,您今日怎地如此生分?平日不都唤我‘昭昭’的么?”
沈明昭!真的是她!苏桃剧本的女主角!
苏桃心头剧震,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而她苏桃,成了凌霄宗的长老苏陌染,苏桃记得这位师尊在剧本中最重要的两幕戏:一是在花灯如昼的元宵夜,收下那命定的弟子贺轻舟;二便是多年后,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八苦轮回井中。
虽然穿成了反派配角,但是能在梦中亲历自己构建的世界,还能近距离嗑自己笔下CP的糖,苏桃还是觉得很开心。
巨大的兴奋感瞬间冲散了苏桃穿越的惊疑。
苏桃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立刻进入角色,故作随意地问道:“昭昭,你师弟呢?今日怎不见他?”
沈明昭却是一脸茫然,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困惑:“师弟?师尊……您门下,自始至终都只有昭昭一个徒弟呀?何来师弟?”
苏桃心中咯噔一下!她连忙追问:“那……现在是什么年月?”
“师尊您怎么了?”沈明昭担忧地看着她,“是天元二十年,今日是上元佳节啊。您昨日还答应陪我去逛灯市、猜灯谜呢!”少女的语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天元二十年!元宵节!
苏桃猛地一拍额头,心中狂喜又紧张——她竟穿到了故事的开端!那个改变一切命运的元宵夜!
就是今晚,在那流光溢彩的灯市之中,她会遇见那个身世坎坷的少年,将他带回凌霄宗,开启那场席卷三界的浩劫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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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苏桃,正置身于一片繁华喧嚣的古代灯市。
长街两侧,各式精巧绝伦的花灯争奇斗艳:栩栩如生的锦鲤灯摇头摆尾,流光溢彩的琉璃宫灯高悬如星,憨态可掬的兔儿灯点缀其间……整条街道被映照得亮如白昼,游人如织,笑语喧天。
然而,苏桃的心神却全不在这盛世美景之上。
她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快速穿梭,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面孔,搜寻着那个关键的身影——她笔下的男主角,此刻应该还是个流落街头的可怜孩子。
小说里并未详述他初登场的确切地点,即便写了,穿越而来的苏桃也如同盲人摸象。焦急中,她猛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凌霄宗长老!这可是能飞天遁地的仙人!
苏桃立刻凝神屏息,尝试调动体内那陌生又磅礴的灵力。属于元婴中期的修为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阖上双眼,神识如无形的涟漪般悄然扩散出去,瞬间覆盖了周遭数条街巷。
凡尘的喧嚣被灵力过滤,各种细微的声响清晰入耳:商贩的吆喝、孩童的嬉闹、情侣的私语……最终,一股极其微弱的、压抑的痛呼和拳脚相加的闷响,如同不和谐的音符,从一条阴暗的窄巷深处传来!
苏桃眸光一凝,身影如一道惊鸿掠影,循着那打斗声疾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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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潮湿、散发着霉烂气息的窄巷深处。
顾源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遍体鳞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褴褛的衣衫被血污和尘土浸透,紧紧黏在伤口上,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如同酷刑。
刀疤脸的光头壮汉,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带着胜利者的狞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粗糙的靴底不轻不重地碾在顾源一只瘦弱的手背上:“小杂种,滋味如何?现在知道惹怒你刀疤爷爷的下场了吧?”
钻心的疼痛让顾源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混着血污从额角滑落,沾湿了凌乱贴在颊边的碎发。那紧蹙的眉头、破碎的眼神和因忍耐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唇瓣,构成了一种惊心动魄、惹人怜惜的脆弱美感。
刀疤脸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浑浊的眼中竟渐渐浮起一丝令人作呕的邪念。“啧,”他粗糙的手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猛地抬起顾源的下巴,迫使他仰视自己,“没成想,泥地里打滚的臭叫花子,竟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比‘醉春楼’那些涂脂抹粉的花娘,倒多了几分清秀滋味?”
那粘腻的触感和充满恶意的审视,让顾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无数破碎而混乱的、带着屈辱和恐惧的画面碎片般冲击着他的脑海,头痛欲裂!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与抗拒猛地爆发出来!
“别碰我!”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嘶哑地低吼,猛地挥臂狠狠打开刀疤脸的手!
“嗬!小崽子,骨头还挺硬!”刀疤脸猝不及防被推开,恼羞成怒,眼中凶光大盛,“可惜,今天撞到老子手里,算你祖坟冒了青烟!”他狞笑着,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抓住顾源细瘦的脚踝,像拖拽破麻袋一样将他粗暴地拽回来,庞大的身躯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眼看就要扑压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凌厉无匹的雪亮剑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骤然从天而降!
“嗤!嗤!嗤!”
几声细微却致命的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惊骇。
他甚至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只觉得颈间一凉,视野便天旋地转,最终陷入永恒的黑暗。他身旁那几个围堵顾源的恶徒,也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秆,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咽喉处均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开来,浓烈得令人窒息。
顾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
他艰难地抬起头,逆着巷口透入的微弱天光,只看到一道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如同九天之上降临的仙人,静静伫立在血泊与尸体之间。
那人手持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殷红的血珠正沿着锋刃缓缓滑落,最终无声地砸在泥泞中。
来人缓缓转过身,清冷的月光恰好勾勒出她的侧影——玉冠束发,白衣胜雪,气质高华出尘。当那张脸完全映入顾源眼帘时,他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她?!那个刚搬来的邻居学姐——苏桃?!*
“你……还好么?”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苏桃收剑入鞘,几步走到顾源身前,微微俯身。
苏桃看着眼前这张沾满血污却依旧难掩精致轮廓的小脸,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像了!这眉眼、这轮廓,分明就是她那个英俊邻居顾源的缩小版!
只是此刻的少年,约莫只有七八岁年纪,瘦弱得可怜,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未散的戾气。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源那张脸好看又有故事感,完美契合了她心中男主的形象,潜意识里就直接代入了!
“你是……苏桃?”顾源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浓的惊疑和不确定。
苏桃心头一跳。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但此刻,扮演“师尊”的巨大兴奋感压倒了一切疑问。
她立刻挺直腰背,努力模仿记忆中仙侠剧里那种清冷孤高的师尊姿态,下颌微扬,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是的,本座乃凌霄宗长老,苏桃,字陌染。你根骨奇佳,却流落于此,受此折辱。可愿……拜入本座门下,随我回山修行?”
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苏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与安全感。
求生的本能和对眼前之人的复杂情绪,让顾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我愿意!弟子……拜见师尊!”
看着小男主狼狈却坚定答应拜师的样子,苏桃心中成就感爆棚!她连忙从宽大的袖袍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刚刚在灯市上顺手买的几块精致点心,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她将点心塞到顾源冰凉的小手里,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带着一丝真实的怜惜:“饿坏了吧?快吃些垫垫。” 她甚至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顾源沾着血污和尘土的头发。
顾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顾不上满心疑惑和浑身的伤痛,抓起点心就狼吞虎咽起来,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仙肴。
看着小徒弟像只饿极了的小兽般埋头苦吃,苏桃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慈爱温和的笑容。然而,这笑容仅仅维持了一瞬,便骤然僵在脸上!
糟了!
她猛地想起——沈明昭呢?!
她光顾着找男主、救人、收徒……完全把她的女主角忘在灯市上了!按照原著,男女主角的初次相遇,本该是在师尊收徒时,女主也在场的温情一幕!现在……全被她搞砸了!
一股强烈的懊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苏桃。
这剧情……从一开始就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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