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坚硬的地板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苏桃蹙了蹙眉,看着昏睡在地的顾源。虽说室内暖气尚可,但这样躺久了难免着凉。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腰,尝试将这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挪到不远处的沙发上。
“嘶…看着挺瘦,怎么这么沉…”苏桃低声抱怨,费力地将顾源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他的腰。
男人的重量完全压下来,让她脚步踉跄了一下。
顾源的头无力地垂在她颈侧,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痒意。
苏桃咬紧牙关,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艰难地将他半拖半抱地挪到了沙发边。最后几乎是卸货般地将人“丢”进柔软的沙发里,她自己也累得扶着腰直喘气,额角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做完这一切,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胃里空得发慌。苏桃揉了揉肚子,转身走进厨房。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她熟练地烧水,准备煮面。
氤氲的水汽在厨房弥漫开来,带着暖意。
她打开橱柜拿出一把挂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的方向。
沙发上,顾源安静地蜷缩着,额发凌乱地搭在紧闭的眼睫上,睡颜褪去了清醒时的攻击性和偏执,显出一种近乎无害的脆弱感。
“算了…”苏桃低声自语,鬼使神差地,她手里的面条多下了一人份的量。清澈的水在锅中翻滚,细长的面条如同白色的丝线,缓缓沉入锅中。
或许是食物的香气太过诱人,又或许是后脑勺的钝痛终于将顾源唤醒。
沙发上,顾源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瞬间的茫然——灰色的布艺沙发,线条简洁的水墨色茶几,对面墙壁上悬挂着大尺寸的液晶电视…这与他那间刚搬进来、还带着空荡和打包纸箱味道的出租屋截然不同。
后脑勺撞到桌角的痛楚清晰传来,像一根针扎破了虚幻的泡沫。
这一次,理智无比清晰地告诉他:凌霄宗、师尊、千年巨蟒、冰棺…那撕心裂肺的一切,只是一场过于真实、浸透了血泪的幻梦。
然而,疑惑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比头痛更甚。
为什么他那个对他人肢体接触近乎病态的排斥反应,在苏桃面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偏偏是他,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她笔下那个光怪陆离的小说世界?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目光投向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苏桃正背对着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几缕碎发垂落颈边,在厨房柔和的灯光下勾勒出温婉的轮廓。
顾源放轻脚步,如同大型猫科动物般无声地靠近。
“学姐…”他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刚才…对不起。”
“啊——!”苏桃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本能地猛地转身后退!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倒去!
预想中撞上冰冷灶台的疼痛并未传来,她跌进了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里。
顾源下意识地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胸膛的暖意和有力的心跳清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苏桃如同被烫到一般,手忙脚乱地推开他站直身体,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你…你醒了?头…头还疼吗?”
顾源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腰肢纤细的触感。
他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眼神清澈,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点点茫然:“嗯,醒了。刚才真的非常抱歉,我…我好像还没完全从那个梦里醒过来,有点分不清…对不起。”
想到刚才摔倒的样子,苏桃脸上的热度更甚。
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锅里咕嘟冒泡的面条,声音细若蚊呐:“没…没事了。那个…你饿了吗?我正好煮了面,要不…就在这里吃点?”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应该立刻把他送走,让这混乱的早晨彻底结束,怎么还主动留人吃饭了?她心里拼命祈祷:快听出来这是客套!快拒绝!
然而,顾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洒落了星子,嘴角扬起一个纯粹又带着点少年气的笑容,语气是毫不掩饰的雀跃:“真的吗?谢谢学姐!”
饭桌上,气氛微妙。
苏桃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挑着碗里的面条,目光时不时偷偷瞟向对面的顾源。
而顾源却吃得异常专注,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他挑起一大筷子面条,吹了吹,然后吸溜入口,咀嚼得认真而满足,仿佛在品尝什么人间至味。
苏桃一脸诧异的看着顾源,心想明明只是最普通的清汤挂面,加了点青菜和鸡蛋,为什么他吃的样子,像是在享用满汉全席?
很快,一大碗面条连汤带水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碗底光滑得能照出人影。
苏桃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放下筷子,带着点困惑问道:“…有那么好吃吗?”
顾源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汁,他用纸巾优雅地擦去。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晶晶的,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专注地凝视着苏桃,语气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感慨:“嗯,很好吃。学姐做的面条…有特别的味道。” 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味道,但那眼神里的满足和暖意,却让苏桃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咳…”苏桃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这莫名升温的气氛,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昨晚那个梦…应该就是个巧合。大概是…大概是我写小说太投入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你别太在意。”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码字绝对不能再随便代入现实人物的脸了!这种“穿书共梦”的惊吓,一次就够她受的了。
顾源闻言,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暗流。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再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温顺乖巧的表情,配合着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平静:“嗯,我知道的,学姐。一场梦而已。” 他放下水杯,目光重新落回苏桃身上。
然而,在那看似温顺的表象之下,苏桃并未察觉,顾源凝视她的眼神深处,悄然掠过一丝极其专注、带着探究与某种隐秘渴望的光芒。
那目光不再是梦醒时的混乱与痛苦,也不再是单纯的感激,更像是一个耐心的猎手,在无声地锁定他势在必得的猎物,冷静地评估着距离,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最佳时机。
空气里弥漫着面条的暖香,却也悄然滋生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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