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医院病房,心电监护仪的凄厉声音响起,病床上的人长眠于深夜,再也等不到明日的太阳。
身畔,无亲无友。
“cut!”最后一场戏结束。
“小逸杀青快乐!”谢怀逸刚从病床上下来,手上就被阚韶敏塞了花。
在一起奋战了一个月的剧组同伴们也都表示了祝福,平时豪放的导演拍了拍他的肩,难得正经起来说:“以后有机会再合作!”龚宿破天荒地也说了声祝福。
于是,二月,谢怀逸复归了平静的生活。
那次聚餐之后的第二天,睡醒后他的烧就退了,殷总告诉他他临时有事,不能到现场观看拍戏。
谢怀逸感觉松了口气。
令他感到讶异的是,殷总居然对影视剧本感兴趣,还来问他最近都演了什么。虽然演员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但这点对资方还是不作数的,这也算监工了。
自那天之后,龚宿居然收敛了许多,没再折腾,拍摄也顺利起来,这才得以略超出的预期的速度完成拍摄。
谢怀逸回到家,将剧组合照放到了相册里,便去取了快递,是他还读着大三的弟弟寄来的他的生日礼物,外加一封信。
“哥,多回家看看吧,爸妈都很想你。”
这个时候经纪人管卓已经全部接手了他的工作,恰好他刚拍完戏,又临近过年,便给他放了假。
谢怀逸打电话问任云骋,任云骋说还要过会儿,他便先回了家。
不过,对于他来说,回家,也只是例行公事。
他家是有些特殊的,他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出车祸死了,妈妈再嫁。起初他现在的父亲对他还是不错的,但自从他有了一个弟弟之后,一切都变了。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直到终于有一次,他弟弟偷到他房间,拿了他爸爸在他满月时为他准备的金脚镯玩,然后弄丢了。
最先的时候,他弟弟哭着不承认,哭声越来越大,便吸引来了大人,然后就是父亲劈头盖脸地训斥他不懂事,他的妈妈也只是又一次劝他说要大气一点,弟弟还小。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不再像从前那样忍让,而是全身发抖,眼睛血红,什么都不顾了,厉声质问。
“我有什么错?!”
换来的却是他暴跳如雷的父亲的一个巴掌。
他冲出门去,晚饭都没回去吃,住的没多远的任云骋发现他一直抱膝蹲在楼下路灯附近,就跑下了楼,带着他回了自己家。
如今,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人也长大了,但,有些东西,淡了就是淡了,回家,也不过是又来到另一个房子。
这次也不例外,饭可以一起吃,桌上父亲还告诉他做了他喜欢吃的菜,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妈妈问他怎么又瘦了,他也照旧捡了些好听的说了近况。
弟弟问他打不打游戏,他打了两把便回房间了。
其实他弟弟一直都对他挺热络的,那次可能确实是意外,外加害怕闯祸被骂。谢怀逸知道这一点,但仅限于此。
而让他跟着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看晚会,那更是不可能了。
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他刚问完任云骋什么时候到,便又收到了来自殷总的祝福。
“新年快乐!”
经过上次聚会的事情,他对殷总的态度也拿不准了。他以为,像殷总这样的人都是无利不早起,可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被图谋的。
之前看到了有关殷总的新闻,他便去搜了一下。
原来殷总有一个哥哥,生意应该是接过了爸爸的,做得非常大。他则是在美国读的高中和大学,毕业后却没有直接进家族公司,而是在国外创业有了一番成绩之后,回国成立了他自己的公司。
这边居然还能查到一些早年的花边新闻,类似于玩的很花,男女不忌。但在谢怀逸看来,都是些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捕风捉影的传闻,毕竟一个人只要被娱乐媒体盯上,就是祖孙,也能产生的想入非非的关系。
而且殷总还出乎意料地很喜欢电影,时常找他探讨,绝不是嘴上说说装文艺。
越相处他越发现,殷总实际上是一个很会聊天,谈吐风趣,也很有分寸的男人,就连他这种自认很少能跟别人聊到一块去的,都会多说几句。
在互道新年祝福后,殷延便惯常起了话题,很快又聊到了电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九点多了。
谢怀逸回答完他最喜欢的电影是《肖申克的救赎》后,他难得地主动向殷延问了一个问题,一个他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喜欢电影?”
那边答得很顺畅:“学生时代经常去看,只是后面工作忙了,没什么时间。”
紧接着,又一句话发了过来:
“其实,我也看过你的电影。”
谢怀逸看到这句话,警惕了起来,现在是晚上,但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拉到了太阳底下,他思考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看过很多吗?”
“挺多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你的影迷。”
谢怀逸心头一震,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后背冷汗直出,但他无处藏身。
他这些年来拍的片子绝对不算好。
恶俗的恐怖片、粗糙的特效片、逻辑崩坏的无厘头片……
有那么片刻,他甚至是希望殷延从来没有看过他的片子,无论哪部。
但殷延就像是能够看穿他的心似的,说:“没事的,至少你的角色演的很棒,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看到这句话的同时,谢怀逸过往的经历在脑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吊威亚拍打戏摔出的腰伤、一次次的面试、被拒、再面、再拒,面对横店每天来了又去的无名群演的彷徨……
但他很快又摆脱了这近似于被魇住的状态——也是,只要他角色演到位就好了,其他的不需要去解释。
其实这一路以来,他都是这么想的。大概还是因为殷延那一句“我是你的影迷”,在他的心上穿了个洞,于是经年的情绪都流了出来,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因而尽管后面已经很晚,殷延都说晚安了,但他知道,他今晚多半是难眠了。
又一个平凡的年过完,谢怀逸在管卓的帮助下客串了几个有记忆点的小角色。
他以前都是自己去找角色,很多也就是走个面试的流程根本招不到他,现在有管卓帮他物色,自然是好了些。
很快,五月便至。
谢怀逸也惊讶于去年年底拍的电影后期制作居然这么快,两个多月就完成了,前期的筹资选角,再到各地拍摄,又是后期的剪辑制作,终于这部片子在五月二十一号正式上映。
于是他又开始紧锣密鼓地跟随剧组进行宣传,他其实是不大熟悉这些的,以往的片子并不需要他一同参与这些。
当然,他做得好与不好,也没有太多人在意,毕竟焦点永远在主角那儿,更何况这还是一部爱情电影,这反倒给了他适应和喘息的机会。
然而,正如提前观影留下来的很大一部分影评一样,首映当天,反馈并不太好。
大多数人都是奔着男女主的流量和原著这个ip来。
除开导演本人是摄影师出身,电影画面美这个优势外,大荧幕放大了演员的演技缺陷,加上为了获得更好的人设,剧情本身也在拍摄中被龚宿一改再改。
影视区博主和影评人轮番上阵,更是让本不富裕的口碑雪上加霜。
因而,除开刚开播的那一两天直接让电影回了本,之后的票房呈现断崖式下跌。
但,神奇的是,一天谢怀逸走在大街上,居然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还找他签名。
他都不知道手该放哪了,只好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祝福,再回以难得的微笑。
是的,比较意外,他这个一开始没什么关注度的男三,在后面热度直线上升。
而引爆点,则来自令人没有想到的各种二创拉郎拼接视频。
而后,管卓安排谢怀逸上访谈类节目。早就准备好的热度推手,以及电影宣传方向的转变,让“内娱纯元回归”这一词条引爆话题,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谢怀逸这个男三,以及他早在快十年前就拿了奖,后面却突然销声匿迹这一匪夷所思的经历。
但问及原因,谢怀逸只是随意说了几句,主持人也没为难。
因为这在圈内其实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当年他那部电影的导演后面被爆吸毒,此后销声匿迹。
而娱乐圈帮派众多,那位导演脾气也不算好,树敌众多,自然也对谢怀逸开了刀。
谢怀逸在当时虽然拿了奖,但是无论如何还只是个新人,自然就黯淡了。
他依稀记得,他那时候还在拍新电影,一部武侠电影。可拍到一半,说是有大佬放话资方撤资了。
最后这部电影虽然艰难拍出来了,但成果可想而知,他在拍摄中受了腰伤,到现在也没完全好。
这部票房惨淡的电影以上线仅五天就下映的结局收尾。
而今年的这部电影,算是谢怀逸这么多年来商业票房最好的电影了,虽然不是他扛大旗。
于是这部总体票房表现尚可的电影,也迎来了它的狂欢庆功宴,尽管,底下踩着的是几十万人一致认同的破烂口碑。
六月,庆功宴,纸醉金迷,光华耀眼。酒水美食,无需再提。谢怀逸这个原先的边缘人物,也开始被人敬酒,甚至找合作。
许久没见的黄总搂着一个眼生的,看着像新人的男伴,笑咪咪地走过来,夸他未来可期。怀里的男孩还甜腻腻地笑着朝他眨眨眼。
谢怀逸尽管知道他今天多半会见到黄总,但还是没有料到这种近乎“明示”的挑逗,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绝对不会太好看,好在管卓就在旁边过来救了场。
这种人在娱乐圈不少见,但也无可奈何。他想找清净,便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刚转了一圈,没有见到那个人。
他长出了口气,垂下头靠在墙上,看着大厅里的人如流水般走动。
他本想着能耗一会儿是一会儿,他实在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但现实还是不如他意,没多久,就有人看见他走过来了,不过好在不是别人,是阚韶敏,她今天穿了件紫色的长裙。
“小逸,你不去那边玩吗?”
“不了吧。”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阚韶敏的高跟鞋似乎有些不合脚,此时轻微地挪动着。谢怀逸看阚韶敏难言的脸色,终于知道了她大概是找自己有什么事,便安静等她开口。
半晌,阚韶敏终于表明了来意:“小逸,散场之后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走啊?”
谢怀逸愣了下,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阚韶敏神色纠结,忽然有些痛苦地掩起面来,小声说:“之前讲过的,我那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前夫,他可能看我最近事业有些起色吧,这些天我能感觉到他在跟踪我。”
谢怀逸惊住了,张了张嘴:“你报警了吗?”
阚韶敏语气已经有些颤抖了,显然也被这件事搞得很累:“怎么没有?但他也没干什么别的,警察就也没有拿他怎么样,他出来以后就更变本加厉了,我几个闺蜜今天都有事来不了,我……”
“好,我陪你去。”谢怀逸能看出阚韶敏的无助,她是谢怀逸在剧组里交到的唯一的一个朋友,能帮的,他一定会帮。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庆功宴结束,谢怀逸环顾了四周,没有什么问题,跟管卓说了一声后,便戴上口罩,跟着阚韶敏打了辆车走了。
夜晚,街道两边的树影影幢幢,平添一丝诡谲。
路上,阚韶敏说,她十多年前嫁给她前夫,一开始还好,她怀了孕,也就没再忙工作。可过了七八年,她前夫开始酗酒、赌博、早出晚归,公司也不去了,她后面重新工作偶尔会有交际场合,晚点回,她前夫一个不高兴还要打她。
起先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忍了,后面报警把他送去关了几天,却适得其反让他更加暴力,后面就带着孩子搬出去了。
这段时间到了离婚的最后流程,她前夫又发疯了,混的时候还认识了不少不三不四的人,搞得她走在路上都不敢回头,完全不敢一个人回家。
谢怀逸说了些安慰的话。
时间过得很快,约莫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十分顺利地,他们到了小区门口。
月亮被云层层遮掩,透不出一点光亮,这个小区的位置有点偏,是阚韶敏暂时找的出租房,这地方绝对算不上热闹,远处楼栋里亮灯只有零散几点。
正往里面走着,忽的,草丛那里晃动了一下,又闪过一个黑影。
谢怀逸定睛一看,与一双琥珀色眼睛四目相对。
原来是猫,他松了口气。
可没走多久,他听到了一阵沙沙声,身旁的阚韶敏扯了扯他衣角:“我能感觉到他在附近。”
谢怀逸抿紧嘴唇,然后低下声对阚韶敏说:“你现在打电话给门卫,让他赶紧过来。”
“好。”阚韶敏拿起了手机。
“嘟”
“嘟”
……
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十分清晰,夹杂着野猫的叫声。
然而,打电话这一举动没先把门卫等来,倒像是直接触怒了藏在暗处的那个人。
谢怀逸余光忽然瞥到身后的影子。
他神色一凛,一转身,就见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大肚男冲了过来,一双眼睛充血,显得格外渗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指着他,跟嗑了药似的,嘴里边喊着是说给他听:
“他是谁?原来你早就有相好了,还想跟我离婚?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
说着,就要把酒瓶往他脑袋上砸,阚韶敏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叫一声。
谢怀逸以前是练过武打动作的,虽然大多是花招式,但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他一手接下,用力凹了下大肚男的手腕,三两下就把他制服了,瓶子也“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但不知道是不是磕了药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大肚男痛极之后,莽劲却更大,踩了他一脚强行撑开桎梏,左手抓起一片碎玻璃就往他身上扎,嘴里还不住地怒吼。
谢怀逸反应迅速,踢了他一脚逼得他手中碎玻璃落地,阚韶敏反应过来情况,知道自己在这只能是累赘,喊了声“等着”,直接跑去找门卫了。
这次谢怀逸注意了,踩在大肚男跪在地上的后腿后又架住了他的双手,大肚男五官拧在一起,厉声道:“我兄弟就在附近,看我不弄死你!”
像是应了他的话,“唰啦”几声,好几个人冲了过来,身后又有人,谢怀逸心一跳,但还没看清身影,就听到大肚男和身边几个人的尖叫,脚下的大肚男甚至倒地,晕了过去。
谢怀逸眯起眼睛,警戒地回头,却发现刚才身后的人居然是殷延!
他刚刚在庆功宴上都没看见殷延,因而对站在这的殷延十分惊异。
而且他面前的殷延全然不似往日的那幅温和模样,周身冷厉,大半脸陷入阴影中,看上去比刮过树梢的风还肃杀一些,竟是比那些跪在地上起也起不来、满脸杀意的大肚男同伙还要怕人得多。
又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走出把这一伙人架了起来,口中道:“殷总,怎么处理?”
谢怀逸看见殷延皮鞋踩了大肚男的肚子一脚,大肚男发出凄厉惨叫,原来他刚刚是装晕,弯下腰拨开他眼皮,殷延这一脚下去,他这才是真晕了。
但还没等到殷延出声说怎么处理,不远处门卫保安们就已经来了,阚韶敏也紧随其后。
殷延一下收了全身的架势,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笑,身上那股不敢让人亲近的感觉也神奇地消失了。这些全被谢怀逸看在眼里。
“那就报警交给警察处理吧,辛苦了。”殷延见了保安,顺从地把人交接到保安手中,保安微弯着腰,哈笑着把人领走了。
随后,殷延便转身向谢怀逸走去。
谢怀逸看着直直朝自己走来的殷延,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动,尽管殷延现在笑嘻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他却始终忘不了他刚刚鞋碾在大肚男肚子上时,眼神的狠厉。
还没来得及多想,殷延便已经走到了他对面,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抓起他的手,眼神无比复杂。
谢怀逸不明所以地顺着殷延的视线看去,才发现灰色的衬衫,袖子早已被血色染尽。
已老实,请问,有人吗?[裂开]不管了,我会坚持的!!!
不行,为什么写这种“打戏”的时候我会想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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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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