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祁东回了军区大院，直接进了书房。
书房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桌面由一整块厚重的红木制成，上面铺着一张军绿色的绒布，绒布的纹理间还残留着些许墨渍。书桌一角，立着一盏台灯，古铜色的。灯罩呈漏斗状，灯光透过灯罩，投射出柔和而集中的光晕，照亮了摊开在桌上的书页。
“爸，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10年前的贩卖人口案，还有林栋警察的死亡报告。”
祁伏看着祁东认真恳求的眉眼，心里一顿。
“我帮你查，但是你不能冲动行事，一个月后，必须进军营，为期三年。”
当祁东第一次求他的时候，祁伏就已经调查了林念佳的个人情况。他知道祁东很倔，一旦认定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
两天后，祁东收到了一份档案。
张强，男，40岁。10年前，张强和他弟弟张寇的老窝被警察发现，张寇被林栋当场击毙。之后，张强和警察进行了激烈的搏斗。最后，双方伤亡惨重，林栋死亡，张强受了重伤后逃走。
3年前，林念欢在南桉市艺术厅门外被尾号为××××××的小轿车撞伤，当场死亡。根据现场以及监控显示，张强有很大嫌疑。档案里，还有一张模糊的男性照片。
自从体检完，林念佳就被祁东强制要求，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一起回家。
美其名曰：医生的嘱咐。
这天晚上，祁东带着林念佳到了门外的馄饨店。
馄饨店人不多，只有李姨一个人。
热气腾腾的炉灶上有一口黝黑的大铁锅，它被稳稳架在上面，锅里的水欢快地翻滚着，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腾，如云似雾，迅速弥漫至整个店内。
“李姨，两小碗馄饨。不要香菜和葱。”
李姨年过半百，看到他们俩，眉眼弯弯，眼角的皱纹都透着笑意：“我马上给你们煮，先坐会儿。”
林念佳笑着点了点头。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欢笑声。
就听到林以南吵吵嚷嚷的声音：“东哥说他有事，不和我们吃饭。他有什么事啊，都好久没和咱们哥门几个聚了。”
张柯也在，之后还跟着几个林念佳不熟悉的脸庞。
“那不是东哥吗？”张柯一眼就看见了正前方桌子上的祁东，“啧”了一声，“原来是和第一名在吃饭呢，怪不得，不和咱们吃。”
“东哥，这不巧了。”林以南贱兮兮地凑到祁东那桌，“我们就在这儿坐”。
馄饨店开着空调，很热，来吃饭的人会把外套脱了，挂在椅背。
林念佳只认识林以南和张柯，小声地和旁边的祁东说：“你们都能认识吗？”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衬衣，另一个穿着灰色毛衣，感觉不在一个季节，却又莫名的和谐。
祁东“啧”了声，凑到她耳边，慢条斯理地说：“都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然后对着周易北和陈南说了一句：“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呗。”
“周易北。”林念佳听到男生清冷的声音，朝他看去。他穿着白色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依稀露出一点点瓷白的皮肤，眉目疏淡，棱角分明，然后语气玩味地说道：“祁东的小女朋友啊，我比他大两岁，叫我北哥就行了。”
而另一个声音清润，眉目冷峻，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利落干净，灰色毛衣显得格外温柔，朝林念佳微一颔首道：“我是陈南，和祁东同岁。”
林念佳微微一笑，说：“我是林念佳，和祁东、林以南和张柯都是一个班的。”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祁东眉梢轻佻，拉长语调。
“当然是想我们哥几个了。”林以南自信满满地说道，随即看了周易北和陈南一眼。
“我可没想你。”周易北很欠地补刀，看着林以南要跳脚的样子，陈南开始慢慢圆场：“我肯定是想你的，不然我怎么第一时间找你吃饭。”
祁东侧头，给周易北倒了杯水，问道：“林东潇怎么没来？”
“还不上林大医生太忙了。刚才打电话说，有一个病人现在在警局，他去捞人了。”周易北喝了口水，揶揄道。
林以南扯了下唇，问道：“他为什么选择当医生啊？”
“潇哥应该是喜欢吧。”陈南说道。
张柯连连摇头，看着祁东说：“潇哥是因为一个人学的医。”
林以南满脸好奇，以为林东潇有喜欢的人。
祁东挑了挑眉，浅浅勾唇：“别乱想，他没喜欢的人。大概是想学吧。”他知道林东潇是怕小时候的他接受不了妈妈的死，然后才决心学医，学精神科。
周易北知道隐情，语气不太正经：“我们林大医生至今还是单身狗。”
顿时，桌上的人都笑成一片。
九点的时候，馄饨店人越来越多。狭小的空间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祁东和他们说了一声要送她回家，就带林念佳离开了。
“柯儿，这就是祁东喜欢的人吧。”周易北揶揄道：“之前林东潇说，我还觉得肯定是假的。你看祁东那个样儿，吃饭的时候紧紧的盯着人女孩。”
林以南“啧”了一声，“他早就看上人家了，没想到，咱五个最早脱单的是我东哥。”
张柯淡淡地说了句：“林念佳说高中不谈恋爱。”
陈南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柯一眼，和周易北对上了眼神。
“一会儿去东哥家再坐会儿”。林以南指着手机说，“东哥刚才发信息，走呗。”
四个人，都是180 。走出去的时候，馄饨店的女学生都看直了眼。
“好帅啊，我的春心萌动了。”
“咱们学校还有这么帅的吗？”
“妈妈，我出息了。”
“谁能上去要个微信。”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模吧。”
……
等他们到的时候，祁东已经洗了澡，穿着一身黑色睡袍。
他看着沙发上有做有躺的四位男生说：“怎么才过来？”
“我们专门去买了几瓶酒。”周易北似笑非笑地问：“把你心上人送回去了？”
祁东不置可否地笑出了声。
“什么时候去军营啊？我和你一起去。”周易北认真说道。
“三个月后。”祁东毫无情绪地说。
“不是吧，sir。怎么都去军营啊？”林以南幸灾乐祸道，“幸亏我爸没要求我。”
“祁叔肯定是想磨炼磨炼你。”陈南喝了口酒，嘴里懒洋洋地说道。
“林念佳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张柯严肃的看着祁东，沉声说道。
祁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儿。反正早晚会在一起。”
张柯眉头微皱，直勾勾地看着祁东。
林以南已经醉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看着局势略显微妙，周易北给陈南使了个眼色，然后轻扯了下祁东：“东，咱们去阳台抽根烟。”
陈南缓缓朝着张柯举杯，轻声说道：“再喝点儿，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阳台上。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祁东微微偏过头点烟，然后给周易北也点上。
清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侧脸，祁东的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说道：“哥，你知道林念佳的病吧。”今天看到周易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是因为他回来的。
周易北吐了口烟圈，浅浅咬着烟蒂，慢条斯理地说：“她和大姨一样，东啊，抑郁症不好治。”
林东潇，周易北和祁东三个人的关系有点特殊，血缘上有点亲近。
林东潇是余春莹的儿子，余春莹是他妈妈余雪莹的妹妹，而周易北是祁阳的儿子，随母姓，祁阳是祁伏的哥哥。
祁东眼眶微红，只是轻声说：“我不能再让我爱的人离开我了。”
周易北倒没太惊讶，点头回应道：“肯定会好起来的。有事记得和我说。”
两人站在阳台，祁东抽得很凶，一根接一根，周易北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沉默地替他点烟。
等祁东缓解了情绪后，周易北似笑非笑地说了声：“张柯也喜欢你家姑娘。你看好咯。”
祁东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易北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开口，“我会主动和柯儿谈谈的。”
“行了，我知道你要姑娘，也要兄弟。再喝点去。”周易北笑着拍了拍祁东的肩膀，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只有陈南还醒着，看到祁东和周易北回来，说道：“你俩负责把他们送回房间，我有事回家一趟。”
陈南走了。
祁东打开了一瓶酒，递给周易北，“再喝一瓶，该休息了。”
椰子在狗窝呼呼大睡，好像已经习惯了主人喝酒。
第二天早上，陈南打开门，四个人都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先喂了椰子，准备做午饭的时候，发现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和酒，然后把他们一个一个叫了起来，去依茶轩吃了午饭。
周易北和陈南只待了一天，然后回北华了。
校园道路两旁，葱郁的树木像是被大自然打翻了绿色的颜料桶，绿意愈发浓郁深沉，那鲜嫩的新芽不再是春日里的娇弱模样，叶片逐渐变得宽大厚实，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
林念佳渐渐熟悉了祁东的身影，不管是课上还是学校的其他地方，只要林念佳转头，就能看见祁东。
“阿东，你爷爷病重，今晚的飞机，你准备一下。”祁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祁东才和林念佳说：“念念，我今晚要飞新西兰，我不在的这几天照顾好自己，晚上我让林以南送你回家。”
祁东说完，林念佳慌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好好照顾自己。”
“可以随时去找椰子玩。”
“之前林医生说我们要多补点维生素，缺钙。”祁东把两瓶药放到了桌上，“一人一瓶，每天吃一粒。”祁东专门换了两个一样的瓶子，都装的是氟西汀。一瓶药是一个疗程。林念佳拿起一瓶，装进了书包里。
机场，从南桉飞往新西兰的飞机缓缓上升。
新西兰，一华侨医院，手术已经进行了三小时，“病人心跳骤停。”心电图上显示了一条横线。
“快，进行电击。”
“继续电击。”持续电击了10分钟后，心电图出现了一点起伏。
主治医生叹了口气，和助手说：“告诉病人家属，可以进来见最后一面了。”
手术室的灯一暗，祁东匆忙走到医生旁边，周易北紧随其后。
“进去见病人最后一面吧。”
祁东进去的时候，祁胜骨瘦如柴，就只剩一口气了，“小东啊，原谅…原谅你爸爸吧，他很…爱你妈妈，是你妈妈不想连累你们，所以才要离婚的。你们父子俩要好好的，祁伏只有你一个儿子。”
祁胜缓缓闭上了眼睛，祁东眼眶泛红，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祁东在新西兰待了三天，喝了三天酒，周易北一直陪着他。
“哥，为什么爷爷说，我妈妈的死和祁伏一点关系都没有，明明就有关系。”祁东像找不到路的小孩子，声音哽咽地看向周易北。
顿了一分钟，周易北轻声回道：“阿东，我们要试着接受，你妈妈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其实，祁胜找周易北谈过，他说：“你们兄弟俩关系好。我把真相告诉你，祁东的妈妈知道自己是抑郁症，不想让祁东知道。祁伏才想到说，做场戏，和他妈妈离婚。没想到，祁东还是发现了他妈妈得了抑郁症，他一直以为是祁伏离婚才导致他妈妈自杀。”
安静的夜晚总是略显孤独，林念佳突然很想听祁东的声音。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了陌生男生的声音。她刚准备挂断时，“林念佳吧，我是周易北，祁东喝醉了。”林念佳轻吸了口气，原来是周易北。
“林念佳，阿东的爷爷不在了，他最近心情不好，今晚喝了点酒，现在睡着了。”周易北的声音在晚上显得格外清晰。
“北哥，我知道了，谢谢你照顾他。”林念佳轻声说道。
挂了电话后，周易北看着床上的祁东，“啧”了一声，“好福气啊，弟妹一定会没事的。”
酒醉后的早晨总是格外模糊。
～
今天都是小苦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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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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