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十分默契,都没有出声交谈。唯有那一招一式间毫无保留的杀气。
只不过三十息间,胜负已出。秦烟箩收了架在步良脖颈处的刀,抛下一句“呦,进步很大嘛小步,阴晴剑诀?”,转身就直奔那壶茶水。
不请自来的秦烟箩随手抄起一边的茶杯,自顾自地品鉴起来。喝了好几杯后,才走到她身后的步良,一看便知这酒鬼就是单纯口渴,来祸害他辛苦泡的茶了。
步良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泰烟箩手里的酒袋,翻了白眼幽幽道:“你要毁了我的砂壶吗?不准拿来温酒。”问酒娘见计划泡了汤,只好起身拍了拍身后沾的雪,转头看向三年未见的好友。
“小步,最近可又有不少奇闻,缺了你可就没意思了。”
“等开春吧……等等,你又整了什么幺蛾子?”步良有些警惕。
“哎这不是闲来无事收了俩徒弟嘛......非要闹着去查什么矿山的事,我又不能不管他俩。可是……这不是朝歌有诗酒大会吗?”
步良算是懂了,这厮就是打算混进诗酒大会蹭酒喝,让他去帮忙收拾烂摊子。秦烟箩的徒弟,能是什么省油的灯?隐隐有出师不利的预感。
可谁叫他交了这种损友,也不是第一次被抗了,罢了。他还是抓紧把冰雕完吧。
……
春分至,海棠陆续开始绽放。阳光恰好,步良收起了行囊,再度回到了熙攘的云中城内。三年前,少侠剑不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三年后,他的一招一式里,都带着故人的影子,重返江湖。
可当他与那俩不安分的小辈接上头时,转头就走的**达到了巅峰。极其相似的容颜,一阴一阳的双子,性格却截然不同。
林此宴,就是三年前被他揍到怀疑人生的那个少年,此刻正一言不发地盯着步良。看这相貌和衣着,当年一堆人传他是女孩,倒也是人之常情。看性子的话,没准是那种没啥心机的,倒遂了他那师父的意,一坑一个准。
林此音,那少年的毒舌妹妹,大概是极为腹黑的那一种吧。
步良如今才算见识到何为“聒噪”了,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和嘴,你言我一句,旁若无人一样。
气得步良不知从哪掏出了哄小孩专用的粘牙糖,一手一个堵住了二人的嘴。耳根清净了之后,步良黑着的脸才舒缓了几分,在心里大骂了秦烟箩那个死酒鬼一万遍后,无奈道:“问酒已经告诉我这事和许家是脱不了干系的了,那便分头,你二人向城东,我在城西,每日未时于白记糕点铺子接头。”
他尽量将话讲得明白,没用什么暗语,也不等这俩人出声,就迅速付了钱,溜之大吉地离开了这一品楼。
他可不敢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多说什么。而他刚才说的,城东乃许化本家,许府所在之处;城西,有太守蒋无玄的宅院。至于那矿山,凭步良的经验,大概是什么铁矿脉了。
私自经营不上报朝廷,怕不是有谋逆之心。无论秦烟箩有没有托他帮忙,为了这世道安宁,步良都会去探索一番的。
但由于矿山位置绝对隐蔽,这云中城顶多能找些线索。那些个弄权之人,为了不牵连本家,理应将相关的东西暂存在了好女婿太守的家里。而久久没有暴露又要有大量人手投入铁矿的开采与冶炼,功劳也多在蒋无玄身上。
就让那俩孩子放心闹吧,有他保着呢。反倒是他,为了那矿山,把许、蒋两府翻个底朝天也无所谓。眼下,就先重点关照一下蒋无玄吧。
……
三日后,一副士族儒生模样的步良,与蒋无玄一前一后,进了惊水楼。不明所以的步良看着现场拍卖会般的架势,还以为是什么要物要通过如此方式传递。又不说是何物,还有许氏子弟和蒋无玄一个劲地竞价,完全把步良误导了。
于是,阔少步良,在那蒋无玄阴沉目光的凝视下,被邀进了那神秘的房间。刚看到曲聆意,步良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下好了,不仅抛头露面让人记住了脸,还自白浪费了好些“棺材本”,未免太亏了些。
算了算了,步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没准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曲聆意见是个生面孔,便站在原地,衣袖半遮着脸,捂嘴妩媚笑,问:“不知小郎君如何称道?想看妾身做些什么?”
“单名一个良,良辰吉日的良。弹曲琵琶吧。”
曲聆意听闻,心里不觉庆幸,至少不是个上来就急不可耐的禽兽,但愿也不要像上次那个不行,却硬要屡败屡战的一样吧。
曲聆意抱起琵琶,随手就弹起了《霓裳羽衣曲》。当真如“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水下难”、“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一般,没有枉负了那“绝艳”的才女之名。
从轻拢慢捻抹复挑,再到曲终收拨当心画,唯有曲聆意的醉心演奏,她料想当中的“咸猪手”却不曾出现。
在弹奏时自觉让衣衫滑落的曲聆意,半露着胸,那血色的罗裙衬得她像一颗被仙子轻咬去尖上果皮的荔枝。
她有些不解地望向那自称“良”的男人,却发现他眼里只有欣赏的意味。
“弹得不错,就是这衣服没穿好……罢了,有棋盘吗?还是对弈吧。”步良这句夸倒是真心的,眼前的歌女确实能与当初宫中的乐师一较高下。但这样根本没办法问话,奏乐时出声未免太不礼貌了吧?只能下棋试试了。
步良此时十分后悔没去学什么催眠术的歪门邪道,省得在这大费周章。话说,要是真有这东西,那他当初……欸,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步良微微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想法甩到脑后。他见曲聆意呆愣了一瞬,木讷地收好琵琶、理好衣裙,再转身拿着棋过来时,又恢复了初见时风情万种的模样。
二人默不作声地下了两局,平手。
第三局末了时,步良忍不住发问:“你老抓着棋往胸中间蹭干什么?藏棋是犯规的。你要是热的话,把窗打开好了,不必顾虑我的,大可不必这样露着。”
这话把曲聆意说得都尬住了,敢情这人不是前戏十足,是纯不解风情吗?她轻咬下唇,思索了几秒,又抬眸望向那男人,试探性地问道:“良公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步良挑眉,淡淡一笑,落子。
“三局两胜,容我问些事吧?”
听到这句话,曲聆意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蒋无玄,那蒋太守,他的事你可清楚?”
曲聆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蒋无玄,实在是算不上良人。他与温柔毫不相干,将她视作泄欲的工具。似乎他不舍得浪费他挥金如土换来的一个夜,一次下来,何止是她,就连这宽敞的居所,都是□□不堪的。
她略去了这些不堪的回忆,正色道:“他内院也只有四年前过门的正妻,许家的许照娴,很是贤惠的主母。男人在外三天两头混青楼,自己忙着操持家业,还有个三岁的姑娘。”曲聆意叹了口气,又道。
“她隔段时日便会来求见我,也只是聊些家常吧。想来也是来敲支打我,灭了过门的心思。如今……好像又有四月身孕了吧。”
步良沉默地喝着茶,倾听着曲聆意的话语。
“许氏也算是大家闺秀,虽比不及京里的那些小姐,但在云中也是极有声名的。这蒋无玄娶了云中许氏的嫡女,也算门当户对。一个是事业蒸蒸日上前途无量的探花郎,一个是有朝歌许氏撑腰的佳人。”
“但良公子想知晓的,应不是这些人尽皆知的事吧?”话锋一转。
步良放下茶盏,悠悠道:“蒋无玄有没有带着别人一同来见你?”
冗长的沉默。
语出惊人的步良疑惑地看向曲聆意。
“我知道了,那先行告辞了。”
正欲起身的步良却被曲聆意扯住了衣袖,她急切地说:“公子想知道的事,但请明说,我三日之内绝对可以给出答复。只求您帮我寻一个人.....”
步良有些意外,但也没急着坐回去,示意曲聆意继续。
“只要公子接连二日酉时来惊水楼,我会亲自下楼迎您,呆足三个时辰就好。”言毕,步良却不语。
一阵强风拂过,顺着方才的大开的窗子灌了进来,亮堂的屋内顿时隐入夜色。“会掉脑袋的矿脉,你以为会让你打听得到?”他有些后悔来浪费时间了。
回应他的,是曲聆意的笑。“好巧不巧,上月有人我转告蒋无玄,求太守大人从中搭桥牵线,他意图——与许家合作开发某处洞窟。”
“成交,找谁?”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况且他还留了后手。
“十一年前灭门的朝歌曲氏,太傅府上三姨娘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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