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撕裂浓雾的银青光痕,如同贯穿灰白死寂天幕的一道惊雷,短暂而璀璨地燃烧着。它并非静止的光柱,而是华玄烬体内沸腾星辉与归墟引沉静之力激烈交融、强行引导的具现!每一息,都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气力,焚烧着他本就脆弱的经脉。
“嗤——嗤——!”
无形的湮灭声在清岚镇上空持续震荡,那是污浊地气与净化星辉剧烈交锋的哀鸣。光痕撑开的狭窄通道边缘,浓雾如同被激怒的活物,疯狂地扭曲、翻涌、挤压,试图重新弥合那道伤口。通道内壁,被净化的雾气蒸腾起细微的青烟,露出其后灰蒙蒙却真实存在的天穹底色,像一块被粗暴擦去尘垢的、布满划痕的旧玻璃。
这景象,壮烈而孤绝。
房间内,死寂被一种更尖锐的能量嗡鸣取代。华玄烬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强弓,每一寸肌肉都在高频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紧闭着眼,牙关死死咬住,齿缝间渗出血丝,顺着紧绷的下颌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点刺目的暗红。额角、脖颈处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下,血管突突跳动,仿佛随时会炸裂开。
左手腕上,璇枢环绽放的银辉璀璨到近乎刺眼,将昏暗的房间映照得一片惨白。但那光芒之下,环体上原本细密的裂纹此刻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加深!细碎的、如同冰面开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声响,都伴随着华玄烬身体更剧烈的痉挛!裂纹深处,不再是温顺流淌的暖流,而是狂暴失控的星辉在疯狂冲击着最后的束缚,带来灼烧灵魂般的剧痛!
他像一根被点燃的蜡烛,正以自身为芯,疯狂地燃烧着生命本源,只为维系那一道穿透绝望的光痕。
时间在无声的惨烈燃烧中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从华玄烬喉咙深处挤出。
支撑到了极限!
识海中那幅由归墟引传递的意念图景瞬间崩碎!意念的钢索寸寸断裂!体内汹涌的星辉洪流彻底失控,如同决堤的岩浆,倒卷而回,狠狠冲撞向枯竭的经脉和濒临破碎的识海!
嗡!!!
璇枢环爆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一道刺目的银光从环体裂纹处炸开!
光痕,消失了。
如同被无形巨手掐灭的烛火,那道撕裂浓雾的银青之光,骤然熄灭。
清岚镇上空的浓雾失去了唯一的阻碍,如同饥饿的兽群,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地重新合拢!那刚刚被撑开、露出一线天光的狭窄通道,瞬间被灰白死寂的棉絮彻底吞噬,不留一丝痕迹。绝望的灰白,再次笼罩天地,比之前更加沉滞、更加厚重,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阴冷恶意。
噗通!
华玄烬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失去意识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屋顶横梁模糊的轮廓,和窗外重新被浓白吞噬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剧痛、灼热、冰冷的虚无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他即将重重砸在冰冷地面上的瞬间——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折翼的鹤,从床榻上猛地扑出!
动作快得超出了伤体的极限,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衣袂翻飞间,带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宁神草的清苦气息。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暄时渊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垫在了华玄烬倒下的轨迹上!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暄时渊唇齿间溢出,带着破碎的颤音。他本就灰败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如同被彻底漂白的纸。深潭般的眼眸骤然涣散,又猛地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死死锁住怀里失去知觉的少年。
华玄烬倒在他身上,头无力地歪在他颈侧,滚烫的额头贴着暄时渊冰凉的皮肤,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左手腕上,那爆裂开最后光芒的璇枢环彻底黯淡下去,环体布满狰狞的蛛网裂痕,仿佛一碰就会化为齑粉。鲜血正从裂痕处和掌心翻卷的伤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暄时渊素白的衣襟,像雪地里绽开的、绝望的红梅。
暄时渊的身体在剧痛中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牵扯着内腑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嘴角新的血线蜿蜒而下。但他环抱着华玄烬的双臂,却如同最坚硬的藤蔓,死死地、不容置疑地收紧,仿佛要将少年破碎的身躯嵌入自己同样破碎的骨血之中,用最后一点体温去暖那正在急速流失的生机。
“华……玄烬……”破碎的音节从他齿缝间艰难挤出,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恐慌的颤抖。他试图去探少年的脉搏,指尖却抖得不成样子,几次都滑脱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华玄烬)和微弱破碎(暄时渊)的喘息,以及璇枢环细微的、濒临彻底碎裂的“咔嚓”声。窗外浓雾死寂,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瞬仿佛从未发生,只留下这一地狼藉和绝望的伤损。
柳先生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惊得僵在原地,直到此刻才猛地回过神。他踉跄着扑到两人身边,看着叠在一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两人,尤其是暄时渊嘴角刺目的鲜红和怀中少年手腕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股寒意夹杂着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快!快!救人!”他声音嘶哑地低吼,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带来的药篮,手指颤抖得几乎抓不住东西。他先扯下自己一块靛青的衣襟内衬,试图去按住华玄烬手腕上最汹涌的伤口止血,动作却因慌乱而显得笨拙。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华玄烬手腕上那狰狞伤口和濒临碎裂的璇枢环时——
嗤!
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灼热破邪气息的银色星辉,如同垂死火星最后的挣扎,猛地从璇枢环最深的一道裂纹中迸射而出!那光芒微弱得如同萤火,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源自本能的排斥与警告,狠狠灼在柳先生的手指上!
“啊!”柳先生痛呼一声,猛地缩回手!指尖瞬间被灼出一小片焦黑的痕迹,火辣辣地疼。他惊骇地看着那缕微弱的星辉在华玄烬手腕上一闪而逝,又看看自己焦黑的指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了然的苦涩。
这星火……即使主人已陷入濒死昏迷,其本能的防御和排斥,依旧在拒绝着非“锚点”的靠近!它只认那潭“深水”!
柳先生深吸一口气,压下指尖的灼痛和心头的震动,目光转向死死抱着华玄烬、脸色灰败如纸的暄时渊。
“暄先生!他的伤……必须先止血!璇枢环……”柳先生的声音带着急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暄时渊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凝聚起来,落在柳先生被灼伤的指尖上,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光芒。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那只尚能微动、沾着血迹的右手,缓缓地、颤抖地,覆盖在华玄烬左手腕那不断涌血的伤口和濒临破碎的璇枢环之上!
他的指尖冰冷,掌心却带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属于归墟引最后的沉静暖意。
就在他手掌覆盖上去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共鸣,从璇枢环深处传来。
那缕刚刚灼伤柳先生的、微弱的银色星辉,如同归巢的倦鸟,温顺地缠绕上暄时渊冰冷的手指,沿着他掌心的纹路,丝丝缕缕地渗入。璇枢环上狂暴外溢的星辉之力,在这微弱却本源相连的沉静气息安抚下,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虽然伤口依旧在渗血,环体裂纹依旧狰狞,但那股玉石俱焚般的狂暴毁灭气息,终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布……”暄时渊的声音低哑破碎,几乎只剩下气音。他看向柳先生,深潭般的眼眸里是强撑的清明和不容置疑的指令。
柳先生立刻会意,忍着指尖灼痛,将那块干净的靛青内衬布递过去。
暄时渊的手颤抖得厉害,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内腑翻江倒海的痛楚。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用那只冰冷的手,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布条缠绕在华玄烬血肉模糊的手腕上,覆盖住那狰狞的伤口和濒临破碎的璇枢环。动作笨拙、缓慢,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鲜血很快浸透了靛青的布料,晕染开更大片的暗红。
做完这一切,暄时渊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抱着华玄烬的手臂依旧死死箍着,头却无力地垂下,额角抵在少年滚烫的额头上,深潭般的眼眸缓缓阖上,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艰难地流转。
房间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宁神草的残香,以及窗外浓雾死寂的压迫。
柳先生看着地上紧紧相拥、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两人,又看看窗外那重新合拢、如同巨大棺椁盖下的灰白浓雾。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沉重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烬火燃尽,渊潭将涸。这被浓雾锁死的清岚镇,这绝望的漩涡中心,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似乎也要熄灭了。
就在这时——
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灰白雾霭深处,极高极远的天穹之上——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淡金色的光,如同沉睡巨兽睁开的眼缝,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雾障,极其吝啬地、却又无比固执地,漏下了一缕。
那缕光,淡得如同幻觉,细得如同游丝,却带着一种历经劫难、穿透死寂后的、难以言喻的纯净与温暖。
它无声无息地落下,穿过紧闭的窗棂缝隙,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不偏不倚,落在了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落在了华玄烬汗湿紧闭的眼睫上,落在了暄时渊苍白冰冷的鬓角边。
微光落烬,渊涸承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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