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林岑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就被窗帘缝透过的阳光刺了一下。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林岑喜欢晴天，感觉鸟叫声都悦耳了不少。
他蹭了蹭柔软的被褥，准备睡个回笼觉，刚合上眼翻了个身，就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一阵和他身上相同的沐浴乳清香就这么涌进了他的鼻腔。
林岑当即吓清醒了。
可他眼前的人却蹭了过来，搂上了他的后腰，“再睡会儿，待会儿给你做早饭。”
云峤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睁开，语气很轻很温柔，像在哄人，一连串动作相当熟练，显然经验丰富。
林岑眉头微蹙：“给谁做早饭？”
云峤睁开眼，迷茫地眨了眨，“不是想吃荷包蛋焖面么？”
“我没说过。”林岑生硬道。
他们昨晚吃完麦当劳还一起看了几部科幻片，看样子是双双看得睡着了，他今早才会在云峤的睡毯上醒来。
云峤这下也清醒了不少，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周围，片刻后，他烦躁地用手压住了眼睛，像是终于搞清楚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我真的讨厌没有顺序的感觉。”
林岑眸光微动，突然想到上一次见到云峤时，每当他们去商场购物，云峤都会挑一条最长的队伍来排，还声称这是在享受遵循顺序的感觉。
看云峤这样子，估计是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在上一个时间段。
“云峤同学，你在来我这儿之前，还度过了一个不错的良宵啊？”
刚才云峤半梦半醒搂上他的腰时，还自然地按摩了几下，都是成年人了，林岑即便单身也不至于单纯到不明白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云峤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
林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点赧然，但等了半天，云峤也没接话。
“我们……”林岑动了动，准备起身问他几个问题。
话没说到一半，他起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云峤，膝盖擦过某个地方，两人瞬间都僵住了。
林岑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起身起到一半，现在是继续动也尴尬，躺回去更尴尬……
虽然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早上有反应很正常，可被子里还是像是燃起了火，滚烫的温度让林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蒸熟。
“我去洗澡。”
最后是云峤先反应过来，把被子一掀火速溜进了浴室，差点没跑出残影。
林岑叹了口气，把自己砸回了睡毯，却不想睡毯虽然暖和，但到底不是床垫，铺在地上硬了不少，这一砸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砸吐血。
睡意完全没了，他磨磨蹭蹭爬起来走到浴室外的洗漱台刷牙洗脸，一洗漱完，浴室水声也停了，里头的门一开，热气轰了林岑满身。
云峤就在那烟雾缭绕里站着，看着他时脸上还有点纠结。
对，是纠结，林岑清晰地感觉到云峤并不尴尬。
林岑走到他面前，微微侧头，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
这下云峤倒紧张了，“怎、怎么了？”
“你还不咬我吗？”
云峤抿了抿唇，不确定道：“你真的想要记住吗？”
林岑瞬间蹙紧了眉，“什么意思？你不希望我记得你？”
他现在感觉非常微妙，他和云峤的第一面太过匆匆，只知道云峤看见他时很高兴。
第二面时他们相处了近一个月，云峤对他关心备至，连自己的亲表弟李又又都对「云峤是林岑的男朋友」这件事毫不怀疑。
这次是第三面，眼前的云峤从昨天出现起就对他很是亲昵，但他好几次意有所指的询问，云峤却总是回避。
“行吧。”林岑也懒得去贴这冷屁股，理了理衣领就往楼下走，“乱咬人确实不好，别让你对象误会了。”
云峤睁大了眼睛，赶忙跟了上去，急道：“我没有别的对象！”
“那你有哪个对象？”林岑走下最后一阶台阶，转身盯着他道。
云峤又顿住了，良久，林岑看他嘴巴张了张，便抢在他前面问道：“我们将来是什么关系？”
云峤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不去见他，反倒在我这里跟我牵手、看电影，还躺在睡毯上睡了一晚。”
林岑越想越尴尬，“我会觉得我俩都挺渣的。”
云峤像只挨训的大狗，垂着脑袋看着鞋尖，委屈巴巴的。
“哥，我们不是在拍电影，我现在和你见一面都这么错乱。”
过了好一会儿，云峤坐到了台阶上，抬眸眼巴巴地看着林岑，“你真的想听剧透吗？”
林岑眯了眯眼，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原本笼在心里的那团浓雾一瞬间烟消云散，他眉目舒展，放松道：“不用了。”
“你到我衣柜拿件厚外套穿上。”林岑噙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上楼，“待会儿一起去商场，今天午饭你来做。”
“等等！”谁知云峤坐在台阶上屁股都没挪一下，还拽住了他的手，“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看人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这个表情难得出现在云峤脸上，林岑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了？”
“那个微电影剧本，你找了谁当理论指导？”
云峤此刻脸上的表情不仅严肃，还带着点不甘。林岑都看懵了，“正打算过完年找相关专业的教授或者研究生问问呢。”
“所以你还不确定找谁？！”云峤忽然又行了，眼睛都亮了亮。
林岑不明所以，但看台阶上坐着的云峤，眼神中是跃跃欲试的激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不是明年小升初么？”
“都说了我会不定时给出一些‘村民向您分享了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惊喜。”云峤骄傲地扬了扬脑袋。
“你……”林岑想问下去，但转念一想，还是截住了话头。
他想了解的已经了解了，其他东西，提前知道太多，会丢失很多惊喜。
“那你来吧。”林岑蹲了下来，和坐在台阶上的人平视，“报酬怎么算？”
“啊……”云峤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那你给我咬一口吧。”
*
夜里，林岑沐浴完来到书房，见云峤正对着他的剧本奋笔疾书。
他这部微电影是科幻题材，科幻比玄幻麻烦的就是再天马行空，也必须有“科学”这根绳牵引着，才能让观众觉得片子里的东西真的会在未来出现。
林岑一边走到云峤身边坐下，一边揉了揉颈侧——那里今天又被云峤咬了一口，疼得不行。
他给自己的剧本留了很大空间，就怕哪里不合逻辑，还能有planB、C、D。
这会儿椅子还没坐热，云峤就开始为他每一条剧情设想剖析，跟他解释哪些有理论支撑，哪些比较牵强。逻辑清晰，还有问必答。
两人聊着聊着，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收工时，林岑瞥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由笑了起来，这回他好像真的感受到“村民向您分享了可控核聚变技术”的快乐了。
他又看向云峤，对方正穿着他今天去商场买的衣服，与平时不同，工作中的云峤不仅是认真，浑身还有种无法忽视的自信。
“欸，你如果还在读大学的话，应该是挺受欢迎的那种学霸。”林岑戳了戳云峤的胳膊。
认真的云峤同学一秒化身快乐大狗勾：“我即便明年小升初，也很受欢迎的。”
“是嘛？那受欢迎的云峤同学遇见喜欢的人会怎么做？”林岑逗他。
云峤却回复得又快又认真：“写情书吧。”
林岑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怎样的？”
云峤毫不犹豫：“我爱你。”
短短三个字，意味不明，却仿佛还带着余音，撞进林岑心里，心尖都颤了颤。
他轻咳了一声，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那真是世界上最单调的情话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跟卡尔·萨根一样浪漫呢。”
云峤一哂：“那些话从卡尔·萨根这么牛逼的人嘴里说出来你才会觉得浪漫，我要是动不动就往嘴边挂，你估计会觉得我油。”
他说着双手在桌上交叠，下巴垫在上边，定定地看着林岑：“而且在搞艺术的人面前说这些，岂不是班门弄斧嘛。”
林岑眼睛转了转，如果他的感觉没错，云峤是话里有话。
“想让我教你写情诗啊？”
云峤摇了摇头，在书房的灯光下看起来特别乖，“微电影的理论指导那一栏，不要直接写我的名字好不好？”
“那写什么？”
“我不知道。”云峤挪开视线，颇为傲娇道：“你想个浪漫点的。”
说完云峤就起身去浴室洗澡了，走到门边还不忘勾着身子探回来，重复强调：“要浪漫的哦。”
林岑笑了起来。
待云峤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林岑心情颇好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把他们今晚讨论出的材料整理进电脑里。
直到他准备关电脑时，手突然顿住了。
这么久了，浴室怎么还没传来水声？
林岑收回了关机的手，疑惑地朝浴室走去，“云峤？还没洗澡吗？”
他来到浴室门口，门关着，他抬手敲了敲，“云峤？”
里面无人应答。
林岑整颗心都沉了沉，他又叫了一声：“云峤？不说话我进来了。”
依旧无人回应。
林岑挣扎着摁下门把手，果然……没有反锁，他突然不想推门进去了。
“云峤？”他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
可浴室空空荡荡，几乎能传出他的回音，玻璃上只残留着他自己洗澡时的一点水痕。
他把整个屋子又找了一遍，即便猜到了结果，可确定哪里都没有云峤的身影时，林岑还是觉得一颗心仿佛都被揉皱，各种情绪混成一团，无措、无奈，还难过。
离开时，真的连一句招呼都来不及打么……
书房的时钟缓慢行走，声音在突然少了一个人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林岑揉了把脸，坐回电脑前，发现云峤刚才在纸上写下的字迹竟然已经悉数消失，只剩下他自己的笔迹。
他愣愣地看着那变得空白的纸张，或许是已经经历了一次，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淡定了许多，可窥见了那点真相后，怅然若失的情绪却在此刻占了上风。
即便云峤说他们还会再见面，他还是有点难受。
原来“难过”比“惊恐”更磨人。
林岑看着电脑上的剧本，光标在“理论指导”后面不断闪烁，良久，他双手轻轻放在键盘上，打下了三个字：
「那个人」
隐秘又模糊的代称，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浪不浪漫林岑不知道，但那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卡尔·萨根，美国天文学家，科幻作家
网上盛传的关于宇宙星辰的语录基本都来自于他，包括但不限于：
「我们抬头看时，总是觉得星星遥远，但其实宇宙大爆炸时形成的原子就是形成我们身体的原子。所以星星并不远，因为我们就是星星本身。」
「我们的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的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万千星辰散落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 能和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宇宙中每一秒都有上千颗恒星诞生，像银河系一样莫名其妙的事物形成过千亿次。有时一个星体还没走完银河系的一半路程就在太空中爆炸，我们能在这里活着，此刻，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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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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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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