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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是调解员

姜燃出门四下看了看,注意到赵家村是个条件不怎么样的小山村。山村坐落在一处山谷中,零散约莫有几十户人家,夜色笼罩下,灯火寥寥,天上的星子倒是格外明亮。漫天繁星倾泻而下,银河如练,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姜燃深呼一口气。

她不能向村人打听穿越的事情,村人会觉得她中邪了,只能以后再作打算。

她在村中来回转了一圈,大概摸清了这座村子的人口数量、地域情况等,然后预备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去大一点的地方再打探情况。

她在村中小路上刚走了两步,突然听见前面有隐约的人声,那人声很快近了,隐隐约约细细碎碎。从前面房屋的遮挡处,转过来一盏灯来。

借着油灯的微光,她看清是两个结伴而行的人,从身影看似乎是一老一少。村中路窄,姜燃避到一旁,正打算给她们让路,那年长的提灯人却突然把灯举起,照了她一瞬,而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小姜啊,方才去你家寻你不到,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走,邹家的两夫妻又动起手来了,你快随我去劝和。”

姜燃见她态度熟稔,也就不挣扎,随她去所谓邹家。

一路上,那个约莫有四五十岁的妇人絮絮叨叨,同她说了邹家的状况。邹家是村东头的一户人家,两夫妻成阍十余载,育有一儿一女。那男的好酒软弱,那女的敦厚泼辣,两人每每因喝酒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动起手来。今日便是邹大郎又偷了家中钱财去买酒,被杜玉红发觉,抄起大铁勺打破了邹大郎的头,邹大郎一时气恼,闹着要把杜玉红赶出家门。杜玉红脾气上来,也万分恼怒,喊着不和他过了。

牵着她手的妇人叹了口气,“要我说,玉红也是脾气太暴了些,男人嘛,哪个不贪酒,哪个不偷腥,只要他愿意顾家,就该谢天谢地了。何苦闹到不过的地步呢?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嘛。”

姜燃闻言,不禁皱眉,但她顾及原身人设,不想太过反常,故而没有立即发作。

妇人继续道:“他们家天天闹来闹去的,倒是苦了我们这些调解员了。当初郡上李夫人考虑到女子处境孤苦,特意在各村选派调解员,好调和邻里,让各家家庭和睦。可是调解员又岂是那么好做的?虽然每月拿几文铜钱,却在夫妻之间两头落埋怨。掺和别人家事,总让我心中过意不去,古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阍。”

妇人说着,旁边约莫七八岁的小童却听不下去了,她打断道:“王大娘这话不对!萧姑姑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阍是告诫人们不要长舌碎语、挑拨离间,毁了人家好好的恩爱夫妻,可不是不让劝那些怨偶。有些夫妻,男不仁,女不淑,分明是一段孽缘!既然是孽缘,斩了又何如?”

王小芳在小童背后轻拍了一掌,“小孩子大人说话别插嘴。在村里说这等话,想干什么呢!”

小童不服气道:“我凭什么不能说话?我明明也是调解员。”

“行行行,小调解员桥,快闭上嘴吧。”

王小芳安抚了翠翠,又对姜燃道:“要我说,小姜你虽然选上了调解员,但也别太用心了,别每日都冲的那么前头。人家夫妻俩的事情,你掺和什么呀?你别听她们跟你说过不下去了,转头人家又过下去了,那些话早就抛掷脑后,就你当真。”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邹家门口。邹家房屋挺阔,盖着两间大瓦房,当初杜玉红嫁过来是用嫁妆盖的。时日久远,砖墙上已留了许多雨水冲刷的痕迹,但整体仍干净整洁。大门外悬挂着两只退了色的大红灯笼,门半开着,院内人影攒动,许多赶来凑热闹的邻里都在,吵架声、劝和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最清晰的是一道凄厉的女声,充满愤懑:“我杜玉红嫁给你多年,供你吃饭供你穿衣!什么好的贵的不是紧着你先来?你倒好,你偷钱也非贪那两口马尿!老娘起早贪黑种地喂猪赚钱,你喝醉了逞英雄把钱送个精光,五百个钱,那可是整整五百个钱!一头小猪崽呢!”

而后响起的是旁人的劝导:“玉红,消消气。消消气。不就五百个钱,再赚也就是了,何苦因为这个和自家男人动手呢?”

“说的好听,不就五百个钱?五百钱不是我起早贪黑赚出来的?你说得轻巧,你给我五百个钱?”

那人讷讷,转头劝邹大郎,“大郎,这事是你不对。你男人不跟女人计较,大人有大量,跟玉红低个头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邹大郎闷头蹲着,不耐道:“凭啥让我跟她道歉?她给我头都打破了。”

“就是!”一个尖刻的老声响起,“凭啥让我儿给她道歉?”

“哼,”杜玉红冷笑,“不道歉也行,你今儿就写休书,我带着两个娃娃回家去。你不是嫌我管你管的严吗?我走,不在这碍你的眼!”

“哎呦,”姜燃身旁的王小芳急忙分拨人群走上前去,扶住杜玉红的胳膊,“吵架归朝家,动不动就要回家去是闹哪出啊。玉红,听大娘一句劝,今儿这事就翻个篇,回去两个商量商量,明儿好好过日子。”

杜玉红生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一下子就挣开王小芳的手,把她甩得一个趔趄,“王大娘别拦我。翻篇?”

“这事翻不了篇!”她咬牙切齿道,挣开王小芳又去拉她的手,竖起一根手指头,指着邹大郎,“我告诉你老邹,你要么给我把五百个钱要回来,要么你就别进这个家!”

“我看是谁不进!大郎不就是输了五百个钱,你少在这胡搅蛮缠!大郎,写休书,我看看她杜玉红被休出去,还有没有脸活!”

“好哇!”杜玉红脸上恍然,觑着邹大郎躲闪的神色,猛地扑了上去,厮打着邹大郎,抓的他脸上一道道血印子,“我说你喝个酒怎么花了五百个钱,感情是赌去了!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败家玩意儿!”

“放手!放手!”邹大郎生的瘦弱,被她抓住耳朵拧着,挣扎不得,只能苦叫。

周围村人忙上去拉架。王小芳在旁边拍着大腿,急道:“别打了,别打了!”

她神色着急的展望,猛然瞥见站在旁边的的姜燃,唤道:“小姜,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劝劝啊。”她上前拉住姜燃的手,把她拽到风波圈正中,“你最擅长劝人,快劝劝玉红。”

尚且被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的姜燃:啊?我吗?

她被王小芳推了一把,推到杜玉红附近。她和邹大郎身边已经围了五六个人汇集成的圈子,有人劝说,有人拉架。旁边有人见到姜燃进到圈内,立即扯了她一把,“快帮忙拉架!”

“哦哦。”姜燃应了两声,把目光投向场内。

杜玉红凭借身形和养猪扛猪积累下来的一把子力气,饶是被几个人拉扯,也占据上风。她一只手仍紧紧拽着邹大郎的耳朵,把他耳朵拧的红紫一片,扯出三寸长。另一只手在众人的阻拦下还不忘寻到空隙扇到邹大郎的脸上、脖子上,同时穿着布鞋的胖脚踢腾,准备时不时给他来上一脚。

邹大郎疼的直叫唤,拳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杜玉红侧身闪避,一边继续扇他大嘴巴子,两人在院中连带着四五个劝架的人一起如龙卷风一般转圈圈。

邹大郎见众人苦劝不得,自己耳朵又疼的快掉了,忍不住低头在院中地上寻起武器来。过不多时,还真让他寻到一个,他借着躲闪的机会弯下腰,一把抓住了地上的扫帚把。

在旁边跟着转圈正愁无法劝架的姜燃敏锐瞧见,眼睛一亮,她正愁帮不上忙呢。她一个箭步上前,踩住了扫帚另一端,刚抬起一端的扫帚被硬生生踩在地上,粗竹做成的扫帚把猛地回落,把握着扫帚的邹大郎手指打在地上,他嗷地一声缩回手,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使劲揉搓。

杜玉红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看见地上有个扫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揪着他的耳朵强迫他抬起头来,“好哇,你还想打我,来啊,老娘就在这里,你打啊!”

她一边说,一边又使劲在邹大郎脸上抓了几道,旁边的人立马上去拉她,“别打了,别打了!”

姜燃也冲上去,嘴里叫着“别打了”,却不小心把周围劝架的人撞了个人仰马翻。杜玉红趁机挣脱,上前一拳打在了邹大郎肚子上,打得他弯下腰去,捂着肚子蜷成一团。

她还打算再骂,却听见一声怒喝:“住手!”

众人让开道路,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男人被几个中年人搀扶着过来,众人道:“杜三叔公,三叔公怎么过来了?”

杜三叔公站定了脚步,锐利的眸光直射杜玉红,拐杖在地上一磕,“这是怎么回事?又闹什么?”

杜玉红张牙舞爪的动作收起,肩膀垂下去,见到娘家人,她的神情猛地一松,却不敢上前,双手扣在腹前的围裙上无措的摩挲着,低声道:“他偷大哥儿的学费去赌钱,侄孙女儿气不过,就跟他吵了几句。”

“吵了几句?”尖刻的老声响起,邹大郎的母亲扶着捂着肚子的邹大郎上前,指着邹大郎头上的伤口道:“你管这叫吵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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