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之后的再度相遇是一场意外。
江行舒回国,而且订婚了。
那一刻傅秋白才发现忍辱负重痛苦煎熬的只有自己,而她却在离开自己之后迅速爱上另一个男人,并且要结婚了。
她要离开他,独自去过幸福的日子了。
那他算什么?幼年里说的那些要一辈子相亲相爱算什么?
原来他什么都不是。
他也不知道身体里那股血气是从哪里涌上来的,他只知道要去见她。
恨意就像饕餮,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他把江行舒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倪令羽,间接导致了倪令羽的车祸,也导致了江行舒的崩溃。
一个女人的破釜沉舟到底有多凶残,酒吧爆头只是小小的一环。
她的本意是要杀了李鸿哲,只可惜年纪轻轻经验不足,酒吧人又太多,计划被迫中断。
祁钰记得这件事,当时还是他去调解的,也见过被打的李鸿哲,他问起原因,他当时是这么回答他的:她就是个疯子。
再然后就是江行舒被绑架。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秋白沉默了很久,烟头在指尖燃烧,他看向前方不明处,痛苦的回忆翻涌上来,嘴唇刚要张开,视线先模糊了起来。
他在掌心揉碎了星火。
“她要报复我,她从一开始要报复的人就是我。”
那封定时邮件不是别人发的,正是江行舒自己发的。
她没想活着回来,只想让口口声声为她好的哥哥后悔而已。
一个女人,没有金钱,没有权利,甚至连力气都不足以杀死一个男人,所以她换了方法。
她把自己献了出去,如果江秋白真的爱她,那么他会痛苦,会为她报仇,如果他不爱她,她活着也不会有好日子。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豁出命去了。
他的虚伪让她觉得恶心,让她用死亡来躲避。
计划出了一个意外,傅秋白救人太及时,江行舒没能死在李鸿哲手里,所以她选择死在哥哥手里。
她发了狂,他把她带去香港治病,效果不错。
自从照片被他看见以后,她像是一切都看开了,每一次见医生都在诉说对他的恨意,毫无保留的恨意,直到某一天她不再狂躁,而是深深地沉寂下来。
一言不发,不吃不喝,不愿见人,像是一个活死人。
再后来,她好了一点,于是给他演了一场戏,一场让他每每想起来都心痛不止的戏。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秋白再次停了下来,像是极力抵抗不好的回忆,他想吸口烟,却发现手上已经没有烟,他只好再点一支。
祁钰坐在身边看的清楚,颤抖的火苗始终碰不上烟头,他只好伸手帮他一把。
烟点燃,傅秋白猛吸了一口。
星星火光中,祁钰总觉得在他脸颊两侧看见两条淡淡的水痕泛着光。
他绕开那件事,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决定帮她。报复我也行,报复江家也行,报复林昶他们都行,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为她去做,所以,我带她回来了。”
“所以......李鸿哲......”
“是我干的。”傅秋白毫不掩饰地承认:“我找人把他骗去香港,绑架了他,让行舒把怒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是很欣慰的笑容:“自那之后,她好多了,我就知道这个方法是有用的。”
祁钰只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再看傅秋白那张熟悉的脸,总觉得陌生起来。
怪不得他有时候觉得江行舒有些妖异,拿折磨人去治病,能不妖么。
“哥,那治好了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觉得这样的江行舒还能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这一回,傅秋白沉默了。
关于未来的计划,他早有准备,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江行舒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她的心,大概是他最没有把握的事情了。
“如果我说我想跟她在一起,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是变态?”
“不会!”祁钰答的利索,他早知道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中间又九年不见,这算什么兄妹?
况且,现在不是解除领养关系了嘛。
他当初答应做这个虚假男友,不就是为了帮他看住江行舒嘛。
傅秋白听他说的这么坚定,终于露出一个轻松些的笑来。
“谢谢你,祁钰。”
他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虚空处:“我没有办法把她交给别人,没有办法接受她再消失第二次。”
他自己也清楚,爱上自己的妹妹,哪怕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仅仅是幼年那段时光的相处,就足够让他和江行舒受尽非议。
可是,他没有办法放开,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妹妹去跟别人过日子。
“只要一想到她一个人跟别人过日子,我就担惊受怕不能呼吸,就怕哪一天没看见她,她就没有了。你知道么,她会忽然就没有了,再怎么后悔也看不到了。我接受不了她在我身边之外的地方,我不能看不见她。”
“那她呢?”祁钰战战兢兢地问,江行舒似乎从未把他视□□人。
傅秋白有片刻的愣怔,接着道:“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她的心里有没有别人,我只在乎她身边站的是不是我,只要她在我眼前,心里面装的是谁,我都无所谓。”
祁钰张了张着嘴,半天没有说话。
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当真可以爱到这种地步么?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爱,没有这样爱过人,也没有被人这样爱过。
“祁钰,”傅秋白说了许久,声音里开始疲惫起来,就连那抹微笑也无力起来:“我这辈子欠她的,是还不完了,所以,不要来拦我。”
最后那句话,像是请求,祁钰咽了口唾沫,把想劝人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其实,你能支持我跟她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
他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支持他跟江行舒在一起的人,就连江行舒自己都不支持他。
只有祁钰,不讲道理。
“哥,你别难过,不是有句话吗,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
祁钰好不容易扯出一句成语来,试图安慰傅秋白。
傅秋白笑笑,难得轻松了一下:“谢谢。”
说完起身掐灭烟头:“我肚子饿了,陈姨手艺不错,一起吃饭吧,”
“不了,”祁钰匆忙起身:“我不是很饿,我先回去了。”
傅秋白看出他仓皇出逃的心思,没有挽留他。
任谁忽然知道这么多事情,都会想静静吧。
然而祁钰刚刚跑进电梯的身子又折了回来,他站在傅秋白面前,难得的说话磕绊。
“哥,有句话......我觉得还是要说下。”
傅秋白嘴角牵起一抹淡笑:“你说。”
“那个,你帮你妹妹,我也支持的......只是你得想想,如果你出了意外,你妹妹怎么办?是吧?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妹妹考虑......我没有不帮你的意思,我肯定愿意帮你照顾她一辈子,可是......她会让我照顾么?而且......还有江家在,说到底在一个户口本上,他们要是做点儿什么,我也没办法呀,是吧?所以......”
傅秋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他心里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可是妹妹怎么办?
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岂不是要落到江家人手里,那还会有好结果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
祁钰勉强挤出笑意来,说了声没什么,这才逃出江行舒的家,等坐到车里后他打电话给殷灿灿。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正常人类的声音,简直不要太亲切。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祁钰破天荒头一回去接殷灿灿,虽然只是在公司楼下,坐上车后他一言不发,直接开去吃饭。
倒是殷灿灿,坐在副驾上给他讲了许多传闻。
公司里的员工永远爱吃八卦,早上才传出来的丑闻,到了下午就完全变了样。
起先只是说养兄妹疑似恋爱,后来变成乱-伦,到了下午直接成了娈-童,再后来就是猜测几岁开始的,毕竟江行舒十岁的时候傅秋白就出国留学了,那岂不是十岁以前就开始了。
这也太恶心了。
傅秋白的形象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从江氏稳重干练的江总变成恶心的娈-童变-态,这中间不过相差一个谣言而已。
祁钰听的火冒三丈:“什么乱-伦,又没有血缘关系,况且他现在不姓江了,他姓傅,从今往后叫他傅总。”
“还有什么娈-童,人家只是认识的早,照你们这么说,那青梅竹马全都是变态了。”
殷灿灿被他吼的吓了一大跳:“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把公司里的谣言给你说一声,好叫江......傅总他有个心理准备。”
“我还听到谣言了哈,说是要召开董事会,咱们这个总经理,搞不好要换人了。”
“换个屁!江远他敢换人,我就叫他东城的项目玩不转。”
东城的项目,涉及近百亿资金,是万万不敢轻易停工的。
起初这个项目转手到江氏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是个巨型炸弹,而且是只有傅秋白才能稳住的炸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撕破脸皮,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傅秋白要是丢了总经理的位置,只怕江氏也要陷入现金流困难,资金链一旦断裂,那当年的困境就要再次上演了。
当年是傅秋白回来救的场,这一回江远还能找谁来救?
豪华餐厅里,祁钰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却不动筷,嘴巴里头叽里咕噜逻辑混乱地把今天的事情挑挑拣拣地跟殷灿灿一说。
他实在憋的慌,憋的难受,他都快憋死了。
除了杀人绑架,他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殷灿灿听了这些也不大吃的下,两人都盯着菜发呆。
忽然她发问:“你说的照片,是什么照片?”
“我哪里知道,他没说,我没敢问。”
殷灿灿拧着眉,猜出七八分来。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跟照片联系起来,总是能让人往那方面去想的。
“要我说,这样的男人抓起来判刑都是轻的,就该直接弄死,再不济也要阉割掉!”
殷灿灿忽然咬牙切齿起来,有几分像今天的江行舒。
莫名的同仇敌忾。
“人弄死了,万一警察找来怎么办?我哥坐牢怎么办?”
江行舒还能争取用精神疾病辩解,可那只怕也要送去精神病院的,那又是什么好地方么?
曾经那么明艳的两个人,一个在牢里,一个在精神病院,祁钰光是想想就要疯了。
他得阻止他们。
他看着殷灿灿,拉她做个帮手也许能行。
“我想问你个问题,”祁钰忽然伸长脖子,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被人爱过么?或者你爱过别人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殷灿灿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祁钰不罢休地补充:“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那种我愿意为你死的那种感情,或者一个男人爱你爱到死的那种感情?”
“你神经病啊?”
没错,会有这种感情的都是神经病。
江行舒疯的显眼,傅秋白疯的隐蔽。
最冷静的往往最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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