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没落下,她隔着倩影看见正在男装区域挑选衣服的陆京则,男人身姿直挺,脚步停停走走,指尖在空气轻点,一旁的导购手里便又多举了套深色西装。
对女装区域的意外毫不知情。
林砚没打算惊动他,收回视线收回手,集中注意力在顾棉身上。
与上次见面不同,她今天没穿职业装,穿着条浅黄长裙,肩上背着白色方形皮包,雏菊耳饰躲在短发里若隐若现,整个人卸下精英感,亲和又近人。
做的事,却与妆造不相匹配。
因着她还击的这巴掌,右边脸颊已经隐隐浮现红肿,四个指印,泪水在尚未发红的眼眶里疯狂打转,欲泫欲泣。
好不可怜。
此刻,空气里除了甜腻的香薰味,还有微涩带苦的茶味。
意外的疼痛感来袭,顾棉抬手捂住脸颊,仿佛此刻才看清她是谁,连声道歉,话里话外茶里茶气,
“林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把你错认成勾引表妹夫的狐狸精了,教训错人了,你不会怪我吧。”
林砚眯了眯眼,这些年陪秦茵看过不少狗血大戏,自然能读出顾棉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以及咬字刻意的,勾引,狐狸精,林小姐。
鼻腔哼出一声冷笑,“顾总监平时在环晟工作很辛苦吗?”
“跟着京则,自然是不辛苦的。”
“这样啊……”林砚拉长尾音,低头捡走粘在头发上的茶叶尖尖,“那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老花眼,离这么近也看不清人?”
一巴掌足以让顾棉知道她不是善茬,假意委屈道,“林小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你既然认出我,还故意说些难听字眼,难不成我还要等着被你继续羞辱吗?顾-总-监……”
林砚轻轻笑了声,转头弯腰从茶几上端起刚刚喝剩的绿茶,手一抖,茶汤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泼上顾棉浅黄裙摆。
顾棉捂着脸惊慌退后一步,“都让你打回去了,你还想干嘛?”
林砚上前一步,逼得顾棉踩着高跟鞋倒退,嘴角依旧浅笑,吐出的字却犹如蛇信子叫人寒意连连,“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从环晟滚蛋。”
顾棉嗤笑,“就你?”
“要是你有这本事,环晟上万名员工也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京则结婚的消息。”
林砚心尖微动,没在这话题上继续纠缠,她盯着顾棉的眼睛如同盯着不服管教的叛逆儿童,“真诚道歉很难吗?”
店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恰好盖住两人交谈。
不难,但是顾棉不想。
她派人调查过这位林家千金。
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联姻工具,没有官宣,也没有婚礼,要不是她上次偶然撞见,京则压根就没想着给外人介绍她的身份。
想到这,她的底气又足了些。开玩笑,她可是环晟的开国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岂能任人拿捏。
“既然林小姐不相信这是个误会,那你大可以向京则告状,我倒要看看,他会相信谁。”
京则,京则,听起来真是亲密无间。
如果刚才林砚还有些许怀疑顾棉此举目的,那么此刻,她确信无疑。
她双手环胸,余光看到男人走近,“那就请顾总监现在亲自问问陆总吧。”
顾棉僵在原地,她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急不徐,永远都有自己的节奏。
她只是想试探试探,给林砚一个下马威,最好能让她知难而退,没想着真的要把事情闹大。
况且,她已经第一时间道歉,也挨了一巴掌,是对方纠缠不休。
顾棉试图占据上风,“京……”
“谁干的?”
陆京则直接忽略浅黄身影,声音冷得像座巨大冰岛。
他离开才不到十分钟,林砚就成这幅狼狈模样——原本蓬松自然的头发成绺地黏在头皮上,头顶顶着明显水渍以及几根泡开的茶叶尖,试穿的旗袍也因沾了水紧紧贴在胸前,明显勾勒出浅色胸衣的形状。
很明显,不是她傻到往自己脑袋上泼水。
他随手扯下旁边假人模特肩膀上的披肩,盖在她身上,盖住她外露的春光,也阻隔了中央空调冷飕飕的凉风。
顾棉忽然想到环晟成立第三年,采购负责人中饱私囊,原料不合格导致大批量产品报废,陆京则也是冷着脸质问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再后来,那人工牌由她亲自回收。
背后不由惊出冷汗。
而此刻,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男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温柔地擦拭林砚额头和乌发上的茶水,擦着擦着又在她左脸颊发现淡淡手指痕迹。
不明显,三个指印。
男人眼底深海翻滚。
如同隐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顾棉心颤了颤,老实地称呼了声陆总,陆京则这才注意到一直欲言又止的她。
再多的不甘心也在此刻暂时隐藏,“是我做的,我将林小姐认作她人了,抱歉。”
“我倒是没想到,平日里最是严谨的顾总监,也能在这种事上犯错,那下次,是不是还会认错候选人?”
陆京则厉声,视线扫过去时注意到对方脸上也有浅浅红印。
甚至还,多一道。
顾棉没料到他会拿自己的专业说事,当下有些委屈。
鼻尖酸涩,但陆京则向来不喜欢因为眼泪对异性宽容以待。
她忍住异样,颔首,“陆总,抱歉,没有下次。”
林砚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出顾棉异样,能凭借实力留在环晟这么些年,实力定是不俗。
她侧眸,男人下颌线优越利落,下巴干净到看不清胡茬,鬓角整齐连接到坚硬黑发,骨相优越,气质卓冷。
又是上司又是学长,长期留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又有谁能不动心。
她本就没打算追根究底,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见人这样,她扯他黑色衣角,“顾总监认错人了,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也没真的受伤。”
男人握住她扯衣角的手,依旧严肃,“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猫哭耗子假慈悲,顾棉没有因为林砚的求情心生感激,她死死扣住柔软黄裙,恨不得扣出一个洞,强迫自己转头道歉,“对不起。”
舒缓音乐结束,自动切换至下一首。
闹剧也随之落下帷幕。
顾云从仓库带着衣服回来,就见陆京则环着林砚,站在姐姐对面。
工作场合,工作优先。她把熨烫过的旗袍递给林砚,却发现对方头发也湿了,衣服也湿了,肩膀上还披着店里新款红色披肩。
要命,她突然发现,红色也很衬林小姐。
但眼下,她要先带人去吹头发,换衣服。
她以为三人认识,也不知发生什么意外,小声招呼顾棉,“姐,你等会我,我晚点给你拿过来保养的包。”
纵使声音不大,这称呼落入林砚耳里还是引起诧异,原来一直订购和支持自己作品的顾棉竟然是眼前人。
当年掀起直播带货,她也参与其中。严格来说,顾棉算是支持她很久的老主顾,虽然是反击,但她也有点后悔刚刚放出那些狠话。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顾棉失去对非遗产品的支持兴趣。
但此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
顾云的眼光很好,搭配的每套衣服都踩在她的审美点上。
但毕竟是陆京则付钱,她考虑着要留下哪套。
却不知道她在试衣间犹豫的时间,男人已经结完账,包括,那条她临时用过的红色披肩。
至于那条尺码不合适被弄脏的旗袍,最后由顾棉买单。
店里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
临走前,她和顾云加了微信。
上车后,陆京则一声不吭地开车,林砚敏锐感觉到他心情一般,以为他在为面对顾棉的事情心烦,便没主动打破沉默。
于是这沉默持续到绿澜华府。
换了鞋,林砚又换下弄脏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扔了颗玫瑰味洗衣凝珠,滚筒转动,她到卫生间手洗胸衣。
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白色泡沫味道香甜,像天上漂浮的白云在盆里炸开。
没洗完,有人敲响卫生间玻璃窗。
毫无疑问,是陆京则。
林砚忘记了绿澜华府这套房子是三室两厅两卫结构,想着他有急用,连忙冲干净手从里面解锁,相处这么久,她在里面时这道门还是会习惯性上锁。
门开,男人站在外面等她。
两人可以一起吃饭,但是还无法一起讨论上厕所之一二事。
没说话,林砚自觉让开狭窄空间。
擦肩而过时,陆京则一把攥住她的小臂,力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
毫无征兆地,她整个人被扯回卫生间,男人双手掐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将她放上洗手台,一言不发地欺身挤进女人两腿间。
林砚此刻穿的是店里最后试的一条蓝色及膝A字裙,向两侧打开的双腿匀称瘦长,清寂灯光下,白晃晃地像两条新鲜洗净的白藕,贴紧男人宽松的黑色家居裤。
“陆京则,你干嘛……”
她下意识抬手抵上男人胸膛,手感偏硬,纷纷向两侧移开两厘米。
“别乱动。”他警告她。
男人一手撑在洗手台禁锢纤腰,一手掐住她的脸向镜子扭转,林砚被迫向后看,看到了玻璃镜里脸颊上清晰的手掌印。
她皮肤又白又嫩,腰上的淤青刚刚消散没两天,又添新伤。
且颜色看起来,十分骇人。
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但她还手的那巴掌也不轻……
男人的脸几乎贴在她耳边,呼吸灼热,“看清楚了吗?”
林砚点不动头,口齿不清,“看清楚了,但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自己也能照镜子。”不必用如此怪异的扭转姿势。
手指移开精致下巴,林砚松了口气,扭头,脸直直撞进男人眼里。
窗外吹进一阵暖风,带着清新的草木香气。
萦绕在年轻的交缠的身体周遭。
陆京则深邃瞳仁倒映着小小的她。
半晌,男人轻吐心声,“宝宝,下次能不能别再受伤。”
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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