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说我是怎样的人呢?”
某市医院神经外科icu,每日定点可放行一批探病家属进入,在这短暂三十分钟探病时限,家属们都尽可能与脑伤病人多做交流,或帮忙整理床被,或顺手倒个尿袋。
这是零七床病人苏醒的第三天,他只觉着头晕脑胀,全身插满各种术后导管,手背上永远扎着输液针,想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唯一确认的是此时此刻空落落的病床旁。
或者说,自零七床醒来就没有家属探望过他。
零七床偶尔发愣:“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我的家人呢?”
再费力回想这几天的经历...... icu护士是三班倒制,那便是三张分不太清的护士脸,外加一张带着口罩的模糊主治医生面孔,毕竟“记忆”对一个刚脱离生命危险的脑伤病人来说太过奢侈。
“我全身都好疼啊。”零七床摆烂似地拔掉输液管,陷入深眠。
***
倏然睁开眼,医院冷白的天花板变成暖黄色小夜灯,身躺的硬板床床尾放置着张折叠桌,折叠桌上堆满床主人的各类藏书。
“我升天了?”零七床全身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插术后导管没有挂输液瓶,也没闻见医院半丝消毒水味。
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哪儿穿透进的沁人桂花香。
零七床逐渐平复下心,拉开床帘查看:“不对啊,这地方好像就是一间学生宿舍。”
零七床表示对此宿舍不太感冒,全然想不起有关它的星点记忆。
瞟见折叠桌上摆着本皮面绑带笔记本,零七床便鬼使神差伸出了手,抚过封面页的名字——岑择端。
“叮铃,勇闯高一奋进高二备战高考!”系统匹配音,“宿主已成功绑定高中日记系统,请您记得准时准点打卡。”
听见异响,零七床下意识收回双手:“???”笔记本重新砸落在桌面上。
零七床:“我刚听见了什么,它又要我备战什么? 备战高考哈?!”
系统继续讲解:“据目前数据库分析,人类最高智商期均在高三至大学末期,为帮助宿主治疗脑疾回归现实世界,请您记得准时准点打卡。”
零七床深吸口气,终于听明白重点:“也就是说,只要我把整本日记打卡完,我就能健健康康地返回现实世界?”
系统不置可否:“真心祝愿宿主早日返回现实世界。”
零七床闻言翻开日记本。
17年8月28日,晴
今天是到校报道的第一天,我被分配到拥有上铺下桌的四人宿舍,我很开心,学校里给每位住宿生都分发了床上用品,我也很开心。
高中生活远比我所想象的精彩,这里的学校面积至少是我初中的三倍,而听学长说过两天班级里还会预定校服,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穿上校服。我喜欢这种状态,大家穿着同样的衣服,使用着同样的床上用品,吃饭也在同一间食堂,这种融入集体的感觉让人很踏实。
对了,为提升自己的胆量和社交能力,我还报名参加了17届的学生会招新,那么祝愿自己能成功入选吧!
————岑择端的高中日记
盘坐在折叠桌前,零七床读完十分欣慰:“系统,看得出他真的很开心。”
系统提示音:“现在时间17年8月28日7点整,岑择端日记任务栏解锁成功,1报名参加17届学生会招新,2隐线任务和L同学的初遇。”
零七床:“......L同学。”
零七床重新找回重点:“怎么才早上7点,不管了,我得赶紧再睡会儿。”随即为自己贴心盖上肚皮。
几小时后,零七床手机提示音振动。
是宿舍长发来的私聊短讯:“你好同学,姓名身高体重麻烦报一下,学校里正在统一预定校服。”
零七床疲惫睁开眼,瞟一眼短讯,转而问系统:“岑择端身高体重。”言简意赅。
系统数据分析中:“目前身高1米77,体重63公斤,建议宿主将身高往上多报3厘米。”
零七床心领神会:“嗯毕竟岑同学正处于成长期。”
在手机屏上输入“岑择端身高1米80体重65公斤”。
零七床刚报完身高体重就后悔了,特别是当他得知高二高三生的校服款式,校服颜色都非常艳丽。
高二生中国红胸前标字“奋进高二不负韶华”,高三生柠檬黄胸前标字“备战高三不负自己”,可留给零七床的高饱和度颜色已经不多了......
零七床站在新生宿舍公共阳台上,远远就可看见学校里红的黄的堆积在一起,跟盘西红柿炒鸡蛋似的。
“高一新生的校服不会是葱绿色吧?”零七床被自己的想法逗乐。
身穿红校服的高二学长穿行在新生宿舍,逮到个高个儿就想拉人进篮球社:“诶同学,有兴趣参加我们篮球社吗?”
“不了,谢谢。”零七床在委婉拒接后,逆着上行的人流群往中央广场走,陆续撞上几名手提行李箱的新生,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请让一下”。
系统提示音:“距离学生会招新还剩不到一小时,请宿主抓紧时间完成打卡。”
当站在楼上俯视时,只觉得宿舍离中央广场并不远,但整个学校就如岑择端日记里所写的一样,真的太大了,零七床气喘吁吁抢占了一处报名席。
零七床激动道:“学姐,我要报名参加学生会。”
红校服学姐见状递上申请表和笔,礼貌性提问:“我们学生会平时工作都很忙,就比如有时我们会占用一些午休时间开会,你这边介意吗?”
零七床接过笔纸心想:“我介意也没有用啊,关键是岑同学他不介意。”
零七床满脸友善,答到:“没关系的,参加学生会不仅可以磨炼我的意志还可以提升情商,我不介意被占用午休时间。”全是违心话。
红校服学姐满意点点头:“那不错。”
零七床扫过申请表上的内容,让填写姓名班级和中考分数,再就是一些不太刁钻的问答题。
申请表问:“你为什么参加学生会?”
零七床老实填写:“我希望通过参加学生会,可以更好的服务同学,同时提升自己的组织能力和社交能力,为以后的职业生涯做出准备。”
申请表问:“我校学生会一共有哪几个部门,它们的核心职责又是什么? ”
零七床强打精神:“主席团、学习部、文艺部、组织......”
申请表总共有五大道问答题,零七床不知自己写到了第几题,在后来每落下一笔手指尖都在打颤,脑海中阵阵翻涌黑色水浪来袭,紧接着淹没小腿淹没腰身淹没脖颈和大脑。
“啪嗒!”零七床因脑死机晕倒在报名席前。
***
中央广场另一角,校园乐队GreenLine临时宣传点。
树荫下传来男主唱那感性英腔:“Hey Jude,don't make it bad,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Remember......”
也许是这首歌过于经典,也许是这首歌忧伤中又带着对人生的开解,很快便吸引来三三两两的同学为它驻足。
眼见着高中生越聚越多,宣传部女部长谭文佳逐一分发起招新传单。
逮到一名女同学,谭文佳眨巴眨巴眼:“同学,来我们音乐社吧,来我们音乐社有小哥哥免费教你唱歌偶~”
而女同学怯怯地指向Green Line,低声问:“那个吉他手也是你们社团的吗?”
谭文佳望向手指方向:“同学具体指的是哪一位?我们乐队有个主音吉他手,还有个节奏吉他手。”
女同学语气坚定了些:“那个嘴里叼着棒棒糖的。”
“噢~”谭文佳立时领会,大方介绍到,“他是我们乐队的主音吉他手林真,来我们音乐社吧,有林同学免费教你弹吉他!”
“......The minute you let her under your skin,Then you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
“同学,同学你没事儿吧?”学生会学姐轻拍着零七床肩膀。
而零七床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整张申请表早已填写完,他看着纸卷上陌生字迹,不敢相信:“这些题目都是我写完的?!”
零七床上交了申请表,抓挠着后脑勺,尴尬道歉:“对不起学姐,我昨晚可能没有休息好。”匆匆忙离开。
也许是零七床的病体还躺在icu里挂营养液,也许是零七床许久未曾外出活动过,当他打卡完第一个日记任务,受着脑疾影响已然有些精神力不足。
心慌出汗,视力模糊,零七床晃悠悠走过石板路,走向大片绿树荫————
男主唱唱到:“And anytime you feel the pain, hey Jude,refrain,Don'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
当耳旁传来熟悉温暖的英文歌,零七床又顿住脚步,心间生微澜:“这首歌好好听啊!”转身朝人圈观众席走近。
零七床站在人圈外,安静听了会儿:“系统,可以帮我调取这首歌吗。”
系统搜索音频中:“宿主调取英国著名摇滚乐队披头士的《Hey Jude》,已成功添加个人收藏夹。”
“好谢谢。”零七床点点头,虚弱地打量起人圈中心的GreenLine。
校园乐队GreenLine总共由五名成员组成,主唱、吉他手x2、贝斯手、鼓手。
“嗯?”零七床眉眼一挑,新奇地望向主音吉他手。
而林真此时正斜挎着电吉他,头系花色复古方巾,嘴里叼了根棒棒糖,其身形随音乐律动而自在摇摆,一束烈阳穿过树荫打在身上。
林真就站在人圈最中央,却好似不受观众半点打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
零七床看得出神:“虽然我理解岑择端为什么选学生会,但明显音乐社更有趣一点。”
待一首《Hey Jude》听完,似乎是为了斩断念头,零七床怄气般想远离人圈,还没走出两步路,便又整个人因精神力不足栽倒。
“艾玛!”
大片绿草皮直面向零七床脑门砸来,他能感觉整个广场在震动,紧接着他和广场同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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