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驰傻傻地看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卡机似的点了点头，轻轻抱住他，“好，我答应你，不和他见面了，别生气......”
哄了他好久，顾宁气过了，才搂着他，将他抱下吧台。
梁元驰瑟缩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些湿红。顾宁平复后，才觉得自己有点过了，看着梁元驰这样害怕，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但下一秒梁元驰反过来牵着他的手，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手还有点打颤，顾宁这才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不是这样表达的。
好在知错能改，顾宁用力地将他抱紧，低声道：“对不起。”
梁元驰在他怀里闷闷地呢喃了两声，也用力抱紧，“我知道，没关系。”
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晚上，漆黑无光，几近无声的大楼里，两人互相拥抱对方到窒息也没松手，在这缺失的八年里，这样的一个拥抱无法弥补失去的曾经，但也只有这样的一个拥抱，干涸的躯体被充沛的爱意滋润生长。
“顾宁......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做？”梁元驰还是很纠结。
“......没有不想做，只是怕把你吓跑。”顾宁解释，“我不想像以前一样。”
“不会吓跑，”梁元驰笑着问他，“那今晚要不要回我家？我家的浴室很大。”
顾宁噎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脸，“你不喜欢在浴室。”
“......我是不喜欢，但我喜欢和你一起洗澡，”梁元驰说，“反正有一个澡盆子，一起泡澡也可以啊。”
顾宁无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饿不饿？”
“饿，吃完饭再回去好不好？”梁元驰温吞道，“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那慢慢说。”
但其实回去之后什么都没说，他今天很累，累到澡是顾宁洗的，头发也是顾宁吹的，吹着吹着，他就枕着顾宁大腿睡着了。
他其实是一个很嗜睡的人。
上次去他公司问那个小助理病房号的时候，她告诉顾宁，这几年他一直一个人，半夜失眠也是常有的事，并没有外人所想象中那么的风光。
有钱是真的有钱，但孤独和焦虑，也是真的。
成长的代价，首先失去的就是睡眠。
顾宁很想接着问他家里后来怎么样了，但每每到这个话题，顾宁就很被动，他看得出来梁元驰并不想说，他自己也不敢提，犹如一根刺，扎进开在阴天的向日葵里。
看着比高中的时候瘦，而且好像还矮了一点，顾宁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才会这样，但一轮相处下来后，感觉他精神还不错，身体也很硬朗，渐渐的，就忘记了。
还总爱问他什么时候走，休假休多久，但他想告诉他，他回来休假，就并不打算走了，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有他的母亲，有他的爱人和朋友，还有一间能够铸造爱的房子，就已经足够浪漫和完整了。
那天填写的资料，是婉拒的书信。
他哪都不想去。
这是离开梁元驰的第八年。
...
阳光照在眼睛上的时候，梁元驰感觉眼皮金灿灿的，红得晃眼。睁开眼时，顾宁在搂着他看手机，他嗯哼了两声，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顾宁放下手机，“醒了？”
梁元驰伸了一下懒腰，继续趴在他身上，手在他身上乱摸，“几点了？”
“十点了，不过今天是周六，睡吧，”顾宁摸了摸他的脸，“小元宝宝。”
梁元驰轻轻笑了起来，抬头看他，“怎么这么叫我。”
“好听。”
“我可不会叫你小宁宝宝，我嫌弃你，”梁元驰嘴上这么说，但抱得死紧死紧的，“肉麻兮兮的。”
“可我看李梨就是这样叫何小路的。”
“什么？！你怎么总是语出惊人，”梁元驰彻底清醒过来，还有了劲儿，“之前还说你不清楚呢，现在人家怎么叫的你都知道。”
顾宁不置可否。
“李梨说去爬山，去吗？”
“哪里？”
“西池山。”
梁元驰笑着点头，“顺便去看看外婆？”
顾宁淡道：“外婆早两年走了，不过屋子还在，要去看看吗？”
梁元驰反应慢半拍，思索片刻，才抱住他，安慰道：“那下次吧，正式一点。好不好？”
“听你的。”
梁元驰微微一笑，亲了他一下，“爱你。”
顾宁回吻，更加用力，“我也是。”
-
梁元驰原以为只有李梨哥一个人，没想到还把家属带过来了。
何小路颔首，“......好久不见。”
何小路跟以前没什么变化，戴着眼镜依旧斯斯文文的，穿着蓝色衬衫，白色牛仔裤，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站在他一旁的李梨，像个痞子，两人气质截然不同。
梁元驰笑着说嗨，“小路你长高了好多啊，现在在哪里工作？”
“翻译，没有固定岗位，”何小路扶了扶眼镜，“谢谢，你也很漂亮。”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要经常出差？很累吧？”梁元驰看了李梨一眼，小声说，“你跟李梨在一起很久了嘛，怎么没听你说过，很低调哎你们......”
何小路：“......”
李梨在跟顾宁说话，并没有留意这边。
等他们留意到这边了，梁元驰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何小路给逗笑了，李梨见状，感觉很新奇，小跑过去问他们在聊什么。
梁元驰摆摆手，忍住唇边的笑意：“没什么，就随便聊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点出发吧，说不定还可以赶上看西池落日。”
“西池落日？”
“政府这两年加强了地方建设，西池山变成了旅游景点了啊，”梁元驰笑了笑，“最出名的就是落日，照在连绵的平房上的时候，像会奔涌的金浪。”
“这么漂亮，那一定要去看看了。”李梨说。
“怎么知道的？”顾宁走过去，揽住他的肩，“经常来？”
梁元驰笑而不语，踮起脚，附耳道：“你猜？”
...
他们攀上山顶的时候，有护栏的露台已经有不少人驻足，掏出了长枪大炮，就为记录这一瞬间的灿烂，梁元驰扎了个低丸子，金光渗进了发丝，顾宁亲吻了他的发丝。
梁元驰回神，冲他一笑。
“上次都没看日落，星星就出来了，”梁元驰牵着他的手，“这次，什么都有了。”
后来有人要帮他们拍照，何小路不好意思，先是拒绝，被李梨“恐吓”了两句，乖乖配合了，顾宁和梁元驰显得不那么拘谨，四人在日落逃亡最后一秒，拍下了永恒定格。
夜晚星星出来的时候，西池山人变少了，顾宁和梁元驰选了个没人的犄角旮旯，相拥而坐，金浪变成了夜海，斑斑点点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夜风微凉，顾宁的手很热。
顾宁低头吻他，他接住了，舌头和舌头勾在一起，久违熟悉的气味蜂拥而至，刺得他鼻头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顾宁擦掉他的眼泪，知道他哭的原因，于是抱得更紧，喃喃地说着细碎的耳语。
“后来是不是没去读书了？”顾宁轻声问他，像是问一件平常事。
“没读了，连高考都没参加，想再读的时候，又觉得很晚，就放弃了。”大抵是与生俱来对高级知识分子的阶级感，他声音细弱蚊蝇，很自卑地说，“我真的没什么内涵。”
顾宁没反驳，当然也没赞同，“你已经很厉害了。”一个人可以运营一家这么大的公司。
“你才厉害。”梁元驰崇拜地看着他。
顾宁眼睛弯了弯，思忖片刻，又问起别的事，“原先住的地方很早就空置了？”
“你去过？”
“回国后去看过一次，”顾宁说，“也没有人住，我猜你很早就搬走了。”
“搬走好几年了，我一直住在名汇那边，”梁元驰抿了抿唇，“是我大姐给我找的位置。”
“陈玉卿？”
“嗯。”
两人沉默。
还是绕到了这个无可避免的话题上面去，顾宁到现在还是很想知道他过往发生的一切，尽管这些破碎的伤口，无法痊愈的旧疾，曾经让他痛不欲生。
梁元驰知道顾宁想问，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和矮矮的平房，“顾宁，你知道吗，我曾经来过开源好几次，但始终找不到你外婆的住址。”
顾宁一愣。
“后来，拿着你曾经发过我的照片去找，我找到了，但听她邻居说，你外婆已经搬走了，我当时就在想，是不是你们把她给接走了。”梁元驰苦涩一笑，“我还看见了那个鱼灯。”
“......是，但外婆住不习惯，然后又托关系找人把她送回来了，”顾宁徐徐道，“没多久，就走了。”
梁元驰点了点头。
“很想我是不是？”顾宁问。
“......是。”梁元驰眨了眨眼，看着他，眼泪又掉下来了。
顾宁擦掉他的眼泪，亲了他一下，断断续续地聊着很难连接、拼凑起来的回忆，但说到他母亲时，梁元驰明显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很难过，却又很清晰的记忆。
“我休学后，和妈咪一直在为梁志辉的事忙前忙后，她身体开始变得很差，有时候我半夜睡不着，会听见房间她刻意隐藏起来的咳嗽声，她在呕血。”
“带她去检查又没发现什么问题，医生说可能是心理疾病带来的病因，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但是后来变得越来越严重，再去检查的时候，已经没办法了。”梁元驰眼睛湿润一塌糊涂，鼻子也抽抽起来，他拿顾宁的袖子擦了擦，继续说，“直到听到我弟疯了后，她彻底熬不过去，我发现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不动了。”
顾宁听得心里一紧，沉默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已经过了第三个年头。”
“一开始他看我看得很紧，哪都不许我去，他读完高三那年，彻底进了添昇，那个时候添昇内乱得很，我二舅和阿信为了把我大姐弄出总公司，差点就要打官司了，我大姐那个时候被调走去了分公司，实权就落在我二舅手里。”
“你外公他们呢？”
“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这种家族企业，本来就是要给姓“陈”的，哪能落到我大姐手里，”梁元驰叹了口气，“外公外婆走后，我大姐在分公司独当大旗，很快就重回添昇，把我二舅给弄走了，我弟自然也没了靠山，一来二去就疯了。”
顾宁见他渐渐平复，放心了不少，继续问，“那你弟......现在去哪了？”
“在小青山那边。”
“精神病院？”顾宁惊讶。
梁元驰点了点头，“跟青山墓园靠得近，有时候给他们上香，就顺便会去一趟那里。他前两年还真的挺疯的，见到我就咬，再后来变好了一点了......看见我就哭。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我二十三岁那年，我大姐建议我把别墅卖了，换笔钱，然后她又以私人名义入资宏图，我就慢慢做起了点生意，赚了不少钱，买了车，买了房子，没多久，”梁元驰笑着看他，“你就回来了。”
他说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放松。顾宁心里很难受，他知道他已经把他抱得很紧，但还是越发力道加重，快要把人碾碎。
梁元驰感觉到了疼痛，但没让他松手，他知道，顾宁也需要依靠。
“你呢？”梁元驰笑了笑，“被我弟坑了一把，是不是恨死我了？”
“没有，”顾宁掐了一下他的腰，以表抗议，“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但当时，你和桑花阿姨，确实是因为我们家那篓子事儿才飞到国外去的，我一直很内疚，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但我又不想你恨我，我是不是很矛盾？”
“不矛盾，我也没恨过你，我说过了，你和这些事没关系。”顾宁深深地看着他，“我的立场，一直都只有你。”
“......知道了。那我当时那么凶，打你，骂你，叫你滚......你怪不怪我？”
顾宁知道他逼不得已，眼睛弯了弯，言很由衷。
“你一直在热烈呼唤我。”
梁元驰泪流满面。
他给我热烈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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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他给我热烈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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