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对望许久，梁元驰不说话，顾宁也不说话，手里拿着那天他给的凉茶。梁元驰看见了，收回了目光，继续整理自己的书和试卷。
过了很久，顾宁才走过他旁边的空椅子坐下，问他：“好些了吗？”说得有些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梁元驰没理他，眉眼压得有些紧，有点哀怨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顾宁低头看他，声音放得很轻，“不想理我么？”
梁元驰顿了顿，抿着唇摇了摇头，起身，顾宁就抓住了他手臂，觉得他有点委屈。那张白净的脸上，融合月色的柔和，发着淡淡的光。令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染上缓慢、言不由衷的淡淡的苦。
刚刚写了一页“顾宁是混蛋”，再见到真人，已经没了那股郁闷的酸胀感了。梁元驰抽回自己的手，“你先出去，我要锁门了。”
顾宁便退了出去，见梁元驰走出来，才又抓着他胳膊肘没放，和他慢慢地磨蹭下楼梯，这回梁元驰倒是没抽离这股温热。
只是也不说话，两人的气氛很奇怪，就像这夏日闷热的空气一样，一波一波热浪袭来，辗转不停歇。热风拂过，碎发搔得梁元驰脸有点痒，顾宁就伸手帮他别过耳后。
梁元驰一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那天，你让宋景呈背你下楼，我看得很清楚。”
“或许，你更喜欢他的帮忙。”
梁元驰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顾宁。他极少从顾宁这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看出自然感情的流露，言语中也有些波澜，不似平日沉稳。
顾宁错开脸，耳朵尖尖却红了起来，“我很奇怪是不是？”
“没有......我，”原来是两个人都想多了，梁元驰心里无言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以为你生气了。”
“我不会对你生气。”
梁元驰始料不及他的话，慌忙地，尴尬地点了点头，“哦......”
“但我对那两个人很生气，”顾宁话锋一转，冷峻了起来，“我把他们的练习册冲进马桶里了。”
“......啊？”
“是的，”顾宁扶了扶眼镜，“塞住了。”
“......”
梁元驰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两个人”是谁，周勤和李坤，前几天恶声恶气警告梁元驰的话，到现在这一刻才有迹可循。梁元驰一边不可思议地觉得他这样的三好学生居然会做这种事，一边又觉得他也太义气了，甚至有点过了。
他们加上今天，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个月。
他不知道这是友情还是什么，很奇怪，梁元驰内心结着一张洞洞很大的网，随便一戳就能戳到心脏去，反复跳动，心痒难耐。
梁元驰抿了抿唇，认真道，“顾宁，我不需要你做这种事。”
“我不想你被宋景呈保护。”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
顾宁说话总是语出惊人，梁元驰茫然持续了很久，到这一刻，梁元驰才明白，认真被对待的感情，是小心翼翼的。如他，也如我。
今晚胡思乱想的愁绪被顾宁轻轻几句话一笔勾散，梁元驰喉咙滚动，吞咽了一下没有味道的口水，才没事找事儿地说：“难道你想......”“保护我啊”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硬生生吞进去了。
“想。”
梁元驰鼓起一遍腮帮子，撇撇嘴，有点无语：“顾宁，我们不是一个班的。而且这样很影响你学习。”
顾宁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再跟他讨论这个事情了，关注点依旧在他的脚上，“我背你。”这时已经走到教学楼下，没什么人，梁元驰也不矫情，趴在他背上，还勾他脖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大狗背小狗这么奇特的场景。
“重不重？”
“不重。”顾宁偏头对他说：“你太瘦了。”
梁元驰拿头发搔他的脸，笑嘻嘻地说：“痒吗？”
顾宁没躲，耳朵又红了，“......你小心别摔了。”
梁元驰见调戏无用，悻悻收回手，老老实实地不动了，只是一会东张西望，一会又晃晃脚，还老在顾宁耳朵旁讲这两天回家的碎碎念。顾宁时不时应一下。
“摸底考怎么样？”
“......不好，数学和文综才刚及格，”梁元驰突然咬牙切齿，“都怪你。”
“怪我。”
“......”
“不过你是复读生，基础知识比较扎实，下次努力一点就可以了。”顾宁走到宿舍楼下也没把他放下，一直将他往四楼送。
“你怎么知道我是复读生？”梁元驰惊讶，“你很早就认识我了？”梁元驰现在才想起来，这么算，顾宁还是他师弟呢，没大没小的。
顾宁噎了一下，又不说话了。梁元驰扯了下嘴角，开始了解这个人的德行了，遇到不想回答的，就保持沉默，别人怎么撬他嘴巴都没用。
“顾宁，你好样的......”梁元驰磨了磨牙。
顾宁轻笑了一声，把他放下，“到了。”到了四楼楼梯口，距离宿舍就只有几步路，顾宁就不过去了。背着他这么久，好像也没怎么出汗，耐力惊人。
梁元驰哦了一声，对他发号施令：“明天晚修来找我。”
顾宁点点头。
“知道了。”
-
宿舍是六人床位，除了周勤李坤，宋景呈梁元驰，还有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书呆子，叫何小路，完全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仔。平时在班级也不怎么说话，在宿舍洗漱完，也就待在床上看书。
剩余一个床位至今没人，于是大部分被周勤李坤的行李霸占了，正对着梁元驰隔壁，梁元驰受不鸟脏兮兮的灰尘飘过来，于是床头床尾调换，跟宋景呈头挨着头睡了。
梁元驰提醒他们要清理他们行李上的灰尘，他们充耳不闻，宿舍又不让挂床帘，可没把梁元驰气死。
回去的时候，宋景呈在洗脸，李坤催促他快点，洗手台很窄，通常一个人在就容纳不下第二个，宋景呈见状也没和他争，很快就退出去了。梁元驰有点内疚，他本不该被人挤兑的，都是因为和他关系好点，才被人处处针对。
梁元驰坐在自己桌前好一会，等李坤弄好才去洗漱，回来又补水、精华一顿哐哐乱拍，脸蛋吸满水才艰难爬上床，摸了摸自己的脚脖子，面容发愁。
“师哥，你脚好点了吗？”
“快了吧，怎么了？”
“我最近见你和数学第一走得近，想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
“你跟他以前不认识，他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什么目的。”宋景呈觉得不妥，又换了个说法，“或者他是不是有求于你，又不好意思开口。”
宋景呈这么一说，梁元驰才想起一些陈年旧事，陈镜在他刚读高一的时候，觉得他在学校没有朋友，还安排了几个打点好的同班同学跟他相处，但都因为各种原因不了了之，梁元驰也没在意，后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后，还跟陈镜吵起来了，觉得自己自尊心受挫，又埋怨陈镜管得太多。
这么一想，梁元驰心情低落了几分。但顾宁其实看起来不像，因为陈镜好歹以前安排的是同班同学啊，这次怎么变成不同班也不同学科了？太奇怪了吧。
但顾宁对他......确实好得出奇。
梁元驰钝钝地望着他。
宋景呈噎了一下，又道：“算了，大家都是心甘情愿。”
“......”
早自习的时候，顾含烟不知道是不是和谁闹矛盾了，一大早脸色不怎么好。梁元驰拍拍她，她也没反应，到了快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吐露出来。
“跟男朋友吵架了？”
“不是。”
“那咋了？”
“她们说你坏话。”
“啊？”梁元驰不解。
“也是在说我坏话，我偷偷听见的，”顾含烟突然小声侧着身子过来，“她们说我有男朋友还跟你和景呈走那么
近。”
“谁啊？”
“......不知道。”
“不要管她们，”梁元驰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管得着吗？做好自己就行了。”
不过顾含烟能为自己跟她们生气，梁元驰心里很是感动。
“谢谢你啊，咕咕。”
“哎，你去死吧。”
“......”
“你去食堂吃吗？”顾含烟问他。
“我不怎么想吃，你去吧，不用管我了。”梁元驰看了一眼宋景呈，“景呈，帮我带回去。”梁元驰把水杯递给他，宋景呈接过，看了一眼顾含烟。
顾含烟回避，快步离开教室了。
“师姐怎么了？”
“......没事，”梁元驰摆摆手，“少女心事一天八百回。”
宋景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出去了。梁元驰打算回宿舍啃面包，没想到顾宁和李梨上来了。
梁元驰嗨了一声，李梨笑着回应，“嗨，同学，你脚好点没有啊？”
“快了快了，你们怎么上来了？”梁元驰有点惊讶，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中午上来五楼找他。
顾宁扶着他起来，问他：“你中午吃什么？”
“回宿舍啃面包，”梁元驰一脸嫌弃，“饭堂的菜好难吃。”
“他们叫外卖了，要不要来我宿舍吃午饭？”顾宁发出邀请，“我点了两份。”
“不是......好学生也叫外卖啊？”梁元驰好笑道，“顾宁，你......”
“才不是呢，他这是第一次叫，平时我们喊他他都不吃，”李梨在一旁拆台，“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神经，说要跟我们一起吃外卖，还点了两份，我猜有一份就是给你的，还真是......”！！
“咳咳咳咳咳！”顾宁突然发出猛烈的咳嗽，吓得梁元驰身体一抖，又止不住地笑了。
“走吧。”
“我去你们宿舍会不会不太好啊，”顾宁要背他，梁元驰就顺势趴上去了，看了一眼李梨，不好意思地说，“我怕你们......”
其实以前梁元驰是没有这种顾虑的，因为所有人都不待见他，他反而来去如风，见人骂人，见狗骂狗，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顾宁对他好，他不想他在同学面前难做。
“不会，你还是我们第一个认识的文科班男生呢，”李梨帮顾宁拿书，他中午回去看一下错题，闲聊道，“话说文科班好干净啊，也没什么味道，我们理科班跟个化粪池一样！”
梁元驰还特意嗅了一下顾宁肩上的校服味道，没吭声，嘴角却弯了起来，还是一如既往星星的味道。
预防针：景呈跟含烟不是一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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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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