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市纺织厂办公楼的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扶手处的红漆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褐色的木纹。
姜倩倩攥着从王有德抽屉里搜出的青铜袖口，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金属，掌心的疤痕就像被点燃的引线般灼烧起来。
傅沉舟紧跟在她身后，藏青色风衣扫过布满蛛网的墙角，手电筒光束在积尘的地面投下晃动的光影。
“就是这个抽屉。”宋知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的白大褂蹭到剥落的墙皮，沾染了一大片灰尘：“我们的人现在没有证据，只能暗中监视。他们发现王有德今早离开的时候，抽屉是开着的，但里面只有这个袖扣。”
姜倩倩深吸一口气，将袖扣按在掌心。
无数画面如破碎的玻璃般扎进脑海：纺织厂仓库的角落，陈秀莲举着账本尖叫：“你把那些之前从古墓挖出来的文物全卖了？那些可都是国宝！这是要吃枪子的！你疯了吗？”
“贱人！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王有德的怒吼在记忆里炸响，他掐住陈秀莲脖颈的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疯狂撕扯着她手中的账本。
姜倩倩甚至能“闻”到当时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味——那是王有德用来融化青铜器的助熔剂气味，与陈秀莲指甲缝里的黑色油污如出一辙。
“他用工厂的压铸机融化青铜器，然后将那些青铜卖了出去。”姜倩倩猛地睁开眼，额角的冷汗滴在袖扣上：“陈秀莲发现了他贪污公款、盗卖文物的账本，所以被灭口了。”
傅沉舟的手电筒光束定格在抽屉内侧的暗格上，那里残留着新鲜的刮痕：“宋法医，立刻提取抽屉里的金属残留，化验是否含有青铜合金成分。”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却在看到姜倩倩摇摇欲坠的样子时，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她身后半虚着，随时准备搀扶。
恰在此时，楼梯口传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李傲天身着驼色羊绒大衣，在一众穿藏青警服的人中显得格外扎眼，他身后跟着的保镖抬着个红木箱子，箱子表面的铜锁还挂着新鲜的撬痕。
“倩倩，”李傲天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优雅，却难掩急切：“这是我托人从王有德在香江的秘密账户查到的流水。”
他打开箱子，里面码放着一沓沓账本，泛黄的纸页上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1983年至今，他通过纺织厂的外贸渠道走私青铜器，账本里连买家信息都有。”
姜倩倩翻开一本1987年的账本，手指停在“100年前青铜卣，熔铸纽扣二十枚”的记录上，旁边标注的买家地址让她瞳孔骤缩——正是陈秀莲遇害前去过的那家古玩店。
傅沉舟接过账本，指尖在“替罪羊：陈国栋”的字样上停顿，那是王有德用红笔写在账本扉页的备注。
“他利用陈国栋的盗窃前科和与他对陈秀莲觊觎许久的色心，早早就布好局，决定若是有一日自己的勾当见了光，就栽赃到陈国栋身上，让他做替罪羊。”
傅沉舟将账本又递给宋知远：“所以说，那些看似清晰的证据，很有可能是王有德提前准备好的。”
只是……
他的目光扫过李傲天带来的证据，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
*
李傲天却径直走向姜倩倩，从鳄鱼皮钱包里抽出张照片：“这是王有德在香江变卖文物的交易凭证，签字日期就在陈秀莲死前三天。”
他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王有德的签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倩倩，你看……”
“李先生费心了。”姜倩倩接过照片，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这些证据足够定罪了。”她能感觉到傅沉舟投来的目光，像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她和李傲天之间。
李傲天却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疏离，反而往前半步，声音压低：“倩倩，其实我……”
他的手突然伸向她握着照片的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姜倩倩的皮肤瞬间，傅沉舟突然开口：
“宋法医，立刻带着证据去技术科比对。”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不动声色地站到姜倩倩身侧，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李傲天的动作。
李傲天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很快恢复优雅：“傅顾问说得对，破案要紧。”
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这是王有德存在我银行的文物清单，上面还有他青铜器压铸的具体方法。”
姜倩倩接过清单的刹那，李傲天的指尖还是擦过了她的手背，那触感让她下意识蹙眉。傅沉舟的眉头瞬间拧紧，袖口的青铜纽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李傲天腕表上的钻石形成刺眼的对比。
“李先生提供的证据非常关键。”傅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井水：“不过警局有纪律，涉及文物走私的线索需要立刻上报省厅。”
他刻意加重“纪律”二字，目光直直看向李傲天。
李傲天轻笑一声，不再纠缠，只是深深地看了姜倩倩一眼：“那我就不打扰各位办公了。”他转身时，羊绒大衣的下摆扫过傅沉舟的风衣，“倩倩，有事随时找我。”
走廊里传来李傲天远去的脚步声，姜倩倩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掌心的疤痕还在发烫。
傅沉舟双眼微眯，眼神不善的走到她身侧，将自己的风衣披在姜倩倩身上后说道：“他在香江的人脉确实广，但你……”
“我知道分寸。”姜倩倩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朝他笑得很甜美，只是在她看见傅沉舟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时，还是哄他道：“今天谢谢你保护我。”
傅沉舟没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墙灰，指尖在她的衣领处停留了两秒后，又迅速收回。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姜倩倩突然发现，傅沉舟后颈的疤痕在逆光中，竟与她掌心的烙印形成奇妙的呼应。
*
而在办公楼外，李傲天坐进黑色的轿车，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东西已经给她了，下一步按计划进行。”
他望着警局的方向，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记住，不准伤她分毫。”
车内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八十年代的流行歌曲，李傲天却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一枚青铜袖扣——那是与王有德袖口同款的物件，在暗处泛着幽绿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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