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将东郊化工厂旧址那里浇成一片狼藉。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半截褪色的“安全生产警钟长鸣”标语在风中翻卷,露出底下在两年前爆炸案时烧焦的墙皮。
姜倩倩踩着齐膝的野蒿往前冲,警靴陷进黏腻的淤泥里,溅起的泥水混着化工废料的刺鼻气味,呛得她眼眶发酸。
傅沉舟紧紧跟在她身后,藏青色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左手紧握着手电筒。光束穿透雨幕,照亮前方坍塌的红砖烟囱,那上面还残留着当年爆炸时炸出的蛛网状裂痕。
“小心你脚下!”他的声音被雷声劈碎,却在姜倩倩要踩到翘起的瓦楞铁时,直接扔掉手电筒,然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姜倩倩的后背撞上他的胸膛,瞬间闻到熟悉的雪松皂香混着雨水气息。
傅沉舟的呼吸扫过她发顶,握着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温度:“这里的建筑随时会坍塌。”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擦过她的发梢,让姜倩倩耳尖发烫,黄毛挣脱开往废料池方向跑去。
傅沉舟一愣,随即摇摇头无奈一笑,然后蹲下身子去捡起被扔掉的手电筒。
偶尔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光穿透云层,照亮池边散落的陶瓷碎片。
姜倩倩蹲下身,指尖刚触到一块带油垢的青铜残片,剧痛便如电流窜过全身。
她看见无数重叠的画面:戴着皮手套的两只手正在交易青铜器,陈秀莲惊恐的脸在火光中扭曲,还有一双眼睛——那是来自2025年的眼睛,冷漠而阴鸷,透过时空与她对视。
“姜倩倩!”傅沉舟的惊呼声与她的闷哼同时响起。
他冲过来时,姜倩倩已经栽倒在泥泞里,额角磕在生锈的铁架上,鲜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最后一眼,她看见傅沉舟苍白的脸和他颤抖着抱起自己的动作,像极了记忆中某个模糊的梦境。
*
再醒来时,姜倩倩躺在陌生的木床上,头顶是老式的竹编吊灯。
傅沉舟正用冰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冷白的灯光映着他紧蹙的眉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血丝。
“你每次破案都在玩命?”他声音沙哑,带着怒意,却在替她擦去脸颊血迹时,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器。
姜倩倩想要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干爽的白衬衫——是傅沉舟的,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宽大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她腕间还未消退的淤青。
“别动。”傅沉舟将退烧药塞进她嘴里,又端起水杯用勺子给她喂水,瓷勺碰到她嘴唇时,两个人同时僵住。
傅沉舟先反应过来,他别扭的转过脸:“你放心,我是请求了邻居阿姨帮你换的衣服,你的警服已经湿透了……”
突然,姜倩倩抓住他的左手:“你后颈的疤痕,和我掌心的……是不是都和青铜钮扣有关?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后颈,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紧绷。
傅沉舟别开脸,喉结滚动:“先养病。”
可他没有抽回手,任由她的手指描摹着疤痕的轮廓。
窗外的雨不知道何时小了,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洒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银边。
姜倩倩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梦境,那个来自未来的眼神让她背脊发凉:“我在化工厂看到了……好像凶手的眼睛。”她的声音不自觉发颤,“和2025年报纸上的新闻,一定有联系。”
傅沉舟终于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潭水:“1983年爆炸案,丢失的古董是件礼器,上面的夔龙纹和纽扣上面的一模一样。”
他又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枚残缺的青铜碎片:“这是在废料池底找到的,化验结果显示,和陈秀莲案的钮扣用的是同一种材料。”
*
姜倩倩猛地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太急撞进傅沉舟的怀里。
他的手臂本能地环住姜倩倩,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当心伤口。”傅沉舟的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似的,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沙哑。
姜倩倩的脸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能够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和自己的混在一起。
就在气氛变得灼热时,窗外突然传来犬吠。
傅沉舟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起身又拉开抽屉,拿出个牛皮纸袋:“还有这个。”
他将几张照片推到姜倩倩面前,是蓄水池边的鞋印拓片:“这个脚印不是陈国栋的尺码。”他的指尖点在照片边缘,“鞋印里提取到的纤维,和纺织厂厂长办公室的地毯成分一致。”
姜倩倩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涌来:之前审讯时候,厂长王有德的眼神就十分不自然,他办公桌上摆放的进口打火机,还有陈秀莲遇害前一天接触的人——正是去送报表的厂长秘书。
“是王有德!”她抓住傅沉舟的手腕,掌心疤痕与他后颈的印记同时发烫:“他袖口的袖扣,也是青铜材质!”
傅沉舟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抬手想要替姜倩倩捋顺乱发,却在指尖触碰到她的发丝时又缩了回去,转而拿起搪瓷缸倒了杯温水:“先把要喝了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可耳尖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明天天亮,我们去厂长办公室看看。”
姜倩倩捧着搪瓷缸,热气氤氲中,她看见傅沉舟袖口的青铜钮扣泛着微光。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打在老旧的木窗上,而屋内的两个人虽各怀心思,可这怎么不算是另一种默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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