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几天后——
C市,医院。
“黎医生,我是不是好不了?”江榆坐在黎医生对面,双眸清明认真看着对面的人。
听到江榆这么问,黎医生有一瞬间怔愣了一下 而后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江榆,“怎么这么问?你的病情一直都有好转,会好的。”
“不会,下一次又不好了。”
闻言,黎医生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江榆是她接收过情绪最稳定,脑子最清醒的患者了。会按时吃药主动配合治疗,即便是发作情绪失控的时候她也能极力克制,直到将自己完全包裹住才任情绪爬上心头,涌上脑海。
可是这样的人生这种病是最难受的,同时也是最难被治愈的,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病源在那里,可是她没有办法控制,没有办法挣脱开,只能清醒的让自己坠落,看着自己被负情绪卷袭无能为力。
每一次刀刃划过皮肉时,理智会告诉她不能这样做,但是她的身体已经有所行动了。江榆是清醒的,可是她次次下手几乎都是没有保留的,刀刃下去,皮肉翻开,鲜血涌出。初次接触江榆时,黎医生以为江榆不想活,她想尽办法救江榆,到后来,她才知道江榆是想活的,只有疼痛时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有生命的,而不是提线木偶。
江榆告诉过她,她只有临近死亡的时候,才能喘息一会儿,看到鲜血涌出,才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江榆和她说这句话时才十二岁。十二岁,在她印象里是天真烂漫,对世界充满希望和向往的年纪,可江榆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她不知道江榆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但是她从江榆身上能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环境。
“相信我,会好的。”说着,黎医生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块糖果递给江榆。
江榆接过,剥开糖纸将糖果放到嘴里,柑橘的酸甜味在整个口腔蔓延开来。
如果是草莓味就好了。
一个身影浮现在江榆脑海中,少女眉眼弯弯将草莓味的糖果塞进她手里。
“黎医生,我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黎医生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江榆,刚刚江榆身上的情绪发生了一点点转变,是有生气的。
“谢谢。”江榆接过黎医生的手机,起身走出门在手机上按下了一串数字。
手机直至响铃结束都没有被人接起,江榆抱着手机又重拨一遍过去,仍旧是没有人接起。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听着手机传来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她不死心又重拨了几遍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在再一次听见“无人接听”后,江榆关了手机还给黎医生。
黎医生拿过手机,见到江榆的表情,多问了一句,“没打通吗?”
“没。”江榆摇头,垂眸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黎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江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单子,便拉门离开了。
江榆走得急,殊不知在她走后的几分钟,黎医生的手机便响起来电提示。
……
彼时江榆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等待广播喊到她的名字去取药。
从云城回来之后,父母就对她看得比较紧,怕她又跟别的女生起心思,上下学和去辅导班都让司机看着她进去,到放学时间就要立刻出来回家,但凡时间晚了一点都要来询问她晚了的时间在干什么。母亲甚至还时不时来接送她上学,她找不到一点时间来医院,好不容易知道母亲今天有事情,她就故意弄伤自己的脚让司机送她来医院,她这才有机会来医院见黎医生拿药。
江榆的目光落在膝盖上,有些发愣。膝盖处用纱布和胶带绑着,周围泛着紫红,那是她在下楼梯时故意摔的,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满脑子想的都是闻絮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想法一冒出来,江榆脑海里便浮现自己离开的时候闻絮还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的场景。
忽然间,她觉得心口闷闷的,呼吸也有些喘不上来,心里急得恨不得立刻回云城,她拿着单子的手微微攥紧,将单子折出好几条折痕。突然江榆的手又松开了,但是她现在只能在这儿干着急,做不了任何事情。
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江榆还是没有听见广播念自己的名字,抬眼看了看播报大屏,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单子,这才想起她还没有缴费。
她又起身去缴费处,正排着队,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两道刚走进大厅的身影,看到其中一人时,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想要离开,可是那人已经看到她了,并出声叫住她。
“江榆,站住。”
这个声音一出来,江榆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她深呼吸后朝女人走过去,“母亲。”
喊了母亲后,江榆的视线便一直低垂着,没有给母亲身旁的男人任何眼神。
江母拧着眉,似对江榆现在出现在医院里极为不满,“下了课不回家,来医院干什么?”
“脚伤了。”不然来医院闲逛吗?江榆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
江母垂眸看了眼江榆的膝盖,“没什么问题了就快点回家,等会儿还有节钢琴课。”
“嗯。”
“司机呢?”
“在外面。”
和母亲应付了几句,江榆便转身走下楼梯离开,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用余光看着方才母亲所在的地方,见母亲不在原处,从另一条路又走进了医院大厅里,排队缴费。
缴费后江榆没有再坐在椅子上等候,而是站在一个墙角处,视线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停在旁边楼层指示的贴纸上,最后落在了某一个楼层上。
在她想着事情时,耳边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收回视线,走到某个窗口领取自己的药。
…………
于此同时,闻絮边拿着手机拨打电话,边拆开某个箱子。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直到铃声快挂断时才被接起。
“你好,请问你是?刚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吗?”闻絮语气疑惑,但是心里隐隐升起一点点期待。刚刚她看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时她都吓到了,想着是谁找她有急事,但是她的目光看到是C市来的号码时,她瞬间就想到了江榆,立刻回拨电话。
“我是黎棠,刚才的电话是……”
听到对面人的名字,闻絮一下子站起来,声音也不自觉放大了些,“黎棠?!是江榆的心理医生吗?”
她记得那几张纸张的医生签字是黎棠。
黎棠知道这个电话是方才江榆没有打通的电话,又听见闻絮这般言语,“嗯”了一声。
知道对面人就是江榆的心理医生,闻絮顿时紧张起来了,想到前几天她看到到内容,轻声开口,“江榆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抱歉,这是她的**,我不方便透露。”黎棠的声音顿了一下,想起江榆刚才要打电话时的情绪变化,又补充道,“刚才的电话是江榆打给你的,但是现在她离开了,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给她回个电话,回着去陪陪她。”
闻絮知道刚才好几个电话都是江榆打给她的,恨不得穿越回去把没接电话的自己踹上两脚。
听到黎棠的后半句话,闻絮想哭,她想打电话给江榆啊!可是她打不通!好不容易江榆给她打电话了,她还错了!真的要怄气死了。
不过,怄气虽怄气,但是闻絮还是礼貌向黎棠道谢了,“谢谢您告知。”
忽然她想到她最近联系不上江榆,在挂电话之前,声音带着些试探,“黎医生,下一次江榆再过来的时候,您可以让她打个电话给我吗?”
黎棠虽然不明白闻絮为什么要通过她来联系江榆,但是还是应下了,“可以,但是短时间内她是不会过来的。”
“好的,谢谢黎医生!”闻絮立马道谢。不过是晚点联系而已,总好过她现在联系不上的强。
得到江榆的消息后,压在闻絮心上的石头挪了地,让她呼吸轻快了不少。挂断电话后,她点开微信,看到江榆没有回复的信息,隐约感觉江榆应该是被收了手机,不然不会用别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不回信息了。
她松了口气,放下手机专心拆着面前的箱子。
在奶奶那里住了几天,她才被奶奶放回自己家里,一进到自己的房间她就被面前这个长箱子吸引了注意力。忒大的箱子就这么明晃晃放在桌子旁边,很难不被注意到。
她刚刚就是想找剪刀把箱子上面的胶带剪开,可她不记得剪刀放到哪里去了,从楼上找到楼下,又从楼下找上来,这就错过了江榆的电话。
剪刀剪开胶带,打开箱子,里面的滑板落入闻絮眼眸里,她将滑板拿出来,脑海里忽地闪过几个画面出来几个片段。
想着脑海里的记忆片段,闻絮唇边不自觉勾弧度,流露出笑意,将手里的滑板认真看了好几遍才放入箱子里了。
江榆送的,要好好保存收藏。
同时,闻絮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指尖在手机上点击着——
1.要教江榆滑滑板。
退出时,闻絮又修改了备忘录的主题,敲击了几个字上去。
——不能忘记的事情。
……
时间陆续过去,运动会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闻絮的记忆才恢复了一些便被文艺委员宋佳拉着研究晚会节目了。
闻絮把江榆和她提过的光影戏告诉宋佳,宋佳觉得非常可行,就定下了这个节目形式。
见宋佳满意,闻絮本以为她能讨个清静了,谁料宋佳居然又拉着她一起讨论节目内容!
无他,班里同学观看晚会有兴趣,对参加晚会没兴趣,而闻絮靠谱,又好说话,宋佳可不逮着羊毛薅吗?
这天闻絮和宋佳讨论内容时,教室门口突然聚集了不少人蹲下身子在翻找着什么。
闻絮往那边看了眼,正要把视线收回来时,班里一个同学喊了她的名字。
“闻絮,有你的信诶!”
闻言,闻絮快步起身去查看信件,当看到C市的地址和江榆的名字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去了。
这是江榆给她寄的信诶。
闻絮回到座位上小心拆开着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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