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能管我笑不笑的。”
某人撇过头去，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在针对许植，还是全班人，抑或是所有人。
有谁见过人生地不熟的人在被家里处罚塞进另一所学校后，还能笑得出来的？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平时就和周边稍微熟识的同学搭话，怎么还成他们眼中的高冷人设了？
他实在有些难以评价。
不过，他不是那种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或许他刚来时加上平时态度让人误会也正常。
“那行吧。”旁边的人戳了几下他的手臂笑道，“那小鱼你以后也这样笑，好吗？”
裴俞平日里不是不笑，只是他笑得次数少，而且有时候你不会知道他是真心的笑还是别的意思。
就刚才的场面，是裴俞在清水县有史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少年白净的脖颈因为憋笑而生出一片血色，肩膀一抽一抽的，隐忍着，最近忍不住笑出来后，眉眼含着笑意。那一刻，许植发觉，这人身上给自己筑的一堵无形屏障破碎了，原来一个不怎么热情的少年也能笑得这么阳光恣意。
十七多岁的少年就是这样，心里总怀揣着自由肆意，永远有着这个年纪的热血，它是浇不熄的，除不了根的，尽管是别人刻意将自己包裹起来。
别过脸去看窗外的少年怔愣一瞬，他没有去看那人，窗外的天乌霾霾的，绵绵秋雨早已转成了大雨。滂沱的雨斜打在窗玻璃上，发出闷闷的声音，虽然是下午，但是外面依旧灰色一片。教室内的灯亮着，裴俞目光下移，定在玻璃上倒映的人影——那是他。
很久，他才拾起一句话，“为什么呢？”
“因为——”许植卡了壳，盘了半天才脱口而出，“都说常笑，是不会倒霉的，小鱼，你是笑着的。”
你是笑着的，你本来在这个年纪就是笑的。
良久，盯着窗户的人终于侧过身戴上帽子盖住自己，屈肘着趴在桌上了。
许植看着一个校服团子，以为没有下文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眸沉了沉，转过身准备写题。在他刚刚写下最后一道选项时，耳边传来一道很轻很闷的声音。
“要你管。”
……
当月的联考即将如约而至，班主任老苏提前一天占了晚自习给这些学生不断讲基础的考试规则：“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就要启程，走读生都把一些必需品带上，尤其是衣服，带厚点，别感冒了，校长说了，我们是去隔壁县的二中考试，但是位置较为偏，我估计得在不知道哪个山卡卡，所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衣服记得带。”
班上几个皮的学生忽然插了嘴：“老师，您只说了一遍。”
“我前几天说了一次，刚刚讲话提了两次，不是三遍么，听课听哪去了？别到时候考又考不好，还惹了寒气回来。然后我又是请家长面谈，到时候我看你们这些还顶嘴不。”老苏指着那几个皮学生说道。
台下的同学们窸窸窣窣的慢慢涌潮似的响起一阵哄笑。
晚自习就三节，最后一节的时候，苏梅说自习，让班长去班里管理了，顺道传话让许植来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也在一楼，离十二班不远，只需要从前门出来然后右转直走，尽头就是办公室了。
苏梅正戴上度数不高的眼镜坐在转椅上看电脑上班主任群里发的文件，听见门口两声敲门声，她扭头。
少年的身形高挑，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右手刚好敲了几下门放下来。
“进来吧。”
许植抬脚进来，苏梅坐着没有起来，伸手去隔壁桌拎了张板凳过来让许植坐下了。然后她翘着二郎腿，面对着坐着的人开口，“许植，你已经高三了，我知道你呢，前面的月考拿了第一，这是一大进步，但是我们得要踏踏实实做事，人王主任好几次跟我说你不老实。”
许植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洒脱活跃，但是在面对老师教育谈话时，还是乖乖听着。
见他迟迟不说话，苏梅没忍住笑了：“找你那么多次了，你还是一副乖学生样，给谁看呢，我可不受你这招。”
“言归正传，别让王主任再逮着你了。”
办公室里没有几个老师，不过都在备课敲字，室外漆黑一片，许植抬眼，老苏的模样不算差，戴上眼镜后倒显得知性。
“嗯。”
“还有就是，后天考试，你呢，就当平常考试，别整感冒了，那可不好受。”
“好的老师。”
“好吧，你回去吧。”苏梅翘着的腿放下，忽然想起来什么，扬声招呼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那个裴俞同学，我看他成绩，他可能基础什么的不牢固，你多去教教他。”
“好的，老师我去教室了。”
“去吧。”
苏梅转动椅子到办公桌前，她抚开周边的小玩意儿，伸手去书架前抽出一本笔记本开始对着班主任群里校长发的内容誊抄，嘴里咕哝了几句，“天天都要抄，明天还要打印文件，还要给校长递送，烦死了，想放假了。”
第二天的早上六点，天还是黑着，学校外早停好十几辆公交车，还亮着前车灯，灯前滂沱的雨点被照的一清二楚。
先从学校里出来的是十二班，依次倒序出校门上车，闹哄哄的一片。
今天早上的雨下的突然，不过天气预报昨晚就通知了。但是这些学生惯不是爱看天气预报的人，一千多个学生带伞的不超过五十个。
十二班全部同学都没有伞，一些女生直接跟其他班的女生蹭了半路的伞上车了，剩下的都是男生了。
十二班的男生站在校门口下躲雨，他们离自己班的车有五十米远，和他们躲雨的包括其他班的男生们。
终于有个男生举拳出头：“跟个鹌鹑一样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外面冲过去不就得了？”
对于正在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好闯疯狂的年纪。这句话着实点燃了少年们心中的火，于是几个打着雨伞的各班班主任和校长他们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
本来还乖乖听从老师站在校门口雨搭下面躲雨的学生们倾巢而出，水坑里水花四溅，浸湿了热血少年们的裤脚，他们在雨里冲向公交车，不乏叫喊着的，活活部落争夺战一样。那些还打着雨伞慢慢疏通的老师们都看懵了。
“呜呼！——男人从不言败！”
李舒冲地最快，直接成领头羊了，他挥舞着手臂踩着水洼奔向公交车，身后的学生们都哄闹着，笑得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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