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年周珩被抬着回来,周巡身子就越来越差。
周傅锦便是从那时候忙起来的,那段日子里里外外多少事,周珩昏迷着,周巡也之后偶尔清醒时说上两句。
序洲那段时间,宫里宫外两头跑,最后实在是累得不行,就把周珩抬进宫里,他也方便医治。
幸好周珩最后醒了,周巡清醒的时日也越来越多了。
赤雪的毛发很软,周珩的指尖一圈一圈勾着,他也想不起来那时候怎么就昏过去了,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生活,每天读书学习,考上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大学,哥哥也从外面工作回来,一切都很美好。
周珩都有些沉溺其中。
喵。
怀中的赤雪叫了一声,舔了舔他的指尖,将他从回忆中拉出。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久到我以为是梦。”周珩哼笑了一声,将赤雪放到面前的石桌上“你太热了,自己睡。”
原本赤雪是被周傅锦托人养在宫外的野猫,后来被周珩偶然发现。
周巡不大喜欢周傅锦逗弄这些猫猫狗狗,所以他也一直不提。
周珩虽也不喜,但算不得讨厌。
赤雪很讨喜,这几年也一直没生过病,听话又爱干净,渐渐俘获了周巡的心,久而久之也敢在周巡的案桌上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
周傅锦走了两月,都城已然入秋,重阳日到了。
皇后办了赏菊宴,周珩一早就入了宫,只不过一直待在太后的甘泉宫。
“帛仁有写信回来吗?”太后看起来很年轻,在周珩印象中他来到这里之前,妈妈就是这个年纪。
她扶着一块镜片,一点一点地看着面前的锦画,显然十分喜爱。
周珩喝了个水饱回道“还没,不过徐邵林写了家书,徐家无人便送到了儿臣府上,一切顺利。”
“东瀛人狡诈,五年前那般猖狂,帛仁虽然只是去赈灾但他终归还年幼。”太后放下手中的镜片,开始唉声叹气。
周珩就知道又来了,抢先回道“帛仁已经十五了,不小了,儿臣虽已及冠但婚事还不着急。”
太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知道母后要说什么了?”
周珩撇了撇嘴,不可置否。
“邵林去年都做父亲了,江川也开始议亲了,你都老大不小了,为何还不成亲?”
“序洲?”周珩嗤笑一声“他早就去了夜莱,现在舅舅都不知他在何处,议亲?母后,你想表兄想得太简单了,他就不会是个安分的主!”
“什么!”太后腾地一下站起,也不管周珩了,忙去让人把序时年叫来。
周珩得了空出了甘泉宫。
转头他就去了周巡的寝殿,周巡还睡着,他觉着没意思就去了赏菊宴。
一般年轻男子十五六岁就已成亲,所以像周珩这般及冠还未议亲的也算少见,特别是他星眸皓齿,往那一站鹤骨松姿,都城有多少适龄女郎为之神往。
只是男女割席,周珩见到的都是男郎。
场面话是必不可少的,恭敬中带着谄媚。
周珩找到位置就坐下了,男席这边待会周巡会来,皇后便一直在女席那边。
他刚坐下,迎面走来一人将他的视线遮挡“平成王殿下。”
来人是李家的现任家主李砚,与李惟庸是八竿子打不着,真要说,那八百年前应该是一家人。
李砚往上数三辈是跟着开国皇帝的有功之臣。
只是周珩与李砚并不相熟,私下也没有往来,所以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
周珩不说话,等着李砚开口。
“听闻殿下雷霆手段,平准令钱大人私抬粮价,被您揪了出来。”
周珩不明白他说这个干什么?但准确来说不是他揪出来的,只是杀鸡儆猴,下手果断了一些而已。
周珩依旧不答,李砚也不在意,而是指了指手边一株金丝皇菊,花瓣细长,色泽如骄阳绚丽,微风拂过轻轻摇摆。
“殿下清风朗月,洞若观火,我李家愿与殿下共赏金英。”
周珩皱眉,有些不解。
李家门第显赫,世代清流,祖上又是开国功臣,只是没想到在这一辈摔了跟头,出了个风流成性的家主,宠妾灭妻,流连烟花之地,风言风语差点淹没了李家门楣,先帝生前气急想要夺了李家的爵位,还好李砚及冠后接手了家族,除舞弊,治贪腐,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挣得不少名声,保住了爵位。
但错事已铸,李家出了不少丑闻,私生子也不少。
李砚手段干净,一律从族谱剔除,就算是之前廷试第一的李顾安也不例外。
当时周珩还与周巡说,李砚此人绝非善辈,清高无比,应是不屑勾结,但今日却主动有投靠之意,实在奇怪。
“太直白了,李大人。”周珩看不透他,但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自己没什么兴致与别人勾勾搭搭的,向来是周巡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主动靠上来的,周珩一律不喜。
原本对李家还有一丝好感,这下却有些望而却步。
两人算是不欢而散,赏菊宴也很顺利,只是周巡强撑着身子来到宴上,没待多久就又回去了。
周珩想去看却被拦在殿外,还说是周巡的意思。
他担心得很,回到府上有开始给序洲写信。
序洲从小就跟着外祖住在西南,世代医家,他耳濡目染又得亲传,在都城的时候,周珩有些什么大病小病只会叫他。
只是这次回信有些慢,序洲说夜莱骗子多得很,哪有什么脸那么大的雪莲,手掌那么大的林芝。
气得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最后才道“陛下是娘胎里的毛病,能熬到如今已是太医院尽力了,就算是我外祖在世也没把握。”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得那么露骨。
周珩泄了气,但他也清楚,先帝与太后是表兄妹,青梅竹马,少年帝后走到最后,已是不易。
周巡注定短命。
每每想到这里周珩都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忽然脑中响起一阵电流声,随即有个机械音道“宿主,你最近的辛福值降得厉害,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周珩不说话,但已有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他都快忘记自己原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宿主?”
“喂!你耳朵聋了吗?”
“......你很吵。”周珩睁眼,满眼疲惫。
电子音沉寂了一会,颇有些无奈道“你别忘记了你的任务,现在北方的战事还很紧迫,你要行动起来啊。”
“怎么行动?”周珩搓了搓脸,闷闷地声音从掌心传来“那些蛮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南边动荡,他们才会蠢蠢欲动,只要帛仁顺利,北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不过徐老将军年纪有些大了,还是要让他尽快回来。”
“可现在没有能暂时顶上的,要不让徐邵林......算了,徐家为北凌死了太多人,他长姐都埋在了那里,再让他去,真是说不过去。”
他一个人嘀嘀咕咕好久,才发现系统早就不在了。
索性周傅锦平安归来,赈灾也很顺利,该抓的抓,该放的放。
不过拖了很久,直到第二年初夏才回到都城。
周珩觉得他又长高了一些,整个人也黑了一圈,坐在对面倒是挺拔了许多。
周巡坐在首位,笑语晏晏地听着周傅锦的话,赤雪耷拉着脑袋趴在周傅锦腿上,周珩则坐在一边细细品尝送上来的糕点。
“好吃?”周巡见他一直不说话就问。
周珩点头“御膳房的手艺见长。”
“这不是御膳房做的,是皇后。”周巡随意拿起一块,他没胃口,只是看着。
“那也是很久没吃过娘娘做的糕点了。”
其实周珩就没有吃过,来这后她和皇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不亲近,但听昭山说,幼时皇后娘娘经常下厨。
正说着,齐慧就说皇后来了。
“见。”
“是不是打扰到陛下了,但药煎好了,不然就凉了。”皇后娘娘仪态万千,平易近人,对待下人也从不苛刻,伺候周巡都是亲力亲为。
“没。”周巡摆摆手,就着皇后的手将药一喝而尽。
“太子也回来了,十七弟也在,要不要留在宫中吃晚膳?”
周珩下意识瞧周傅锦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变化就应下了,反正他就一个人,在哪吃不是吃。
“还是不喜欢她?”两人晚膳后一起出宫,一路上周傅锦都沉默不语,周珩试探道。
周傅锦突然站定“我知道她很好,但我就是不喜欢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先皇后早逝,你父皇心死一半,皇后娘娘尽心尽力,就算装,你也要在你父皇面前装好,别露馅了,他不喜欢争来争去的。”
周傅锦明白,所以他一直以来装得都不错,可能是快到了先皇后的忌日,他没那心思。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宫。
“要不小皇叔就在东宫歇下吧。”周傅锦看看天“有些晚了。”
“你长大了,小皇叔不能随便留宿了。”周珩笑着,想像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的脑袋,但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
是的,周傅锦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意抱抱的小太子了,像如今这般亲近,以后也不可以了。
周傅锦自然失落,低垂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周珩只觉好笑“好了,等秋猎到了小皇叔带你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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