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窗棂糊着细韧的竹纸,暮色四合时,魑夜点了支蜡烛,暖黄的光晕便在墙壁上轻轻跳跃,将两人相依的身影拓得格外柔和。他将曦瑶安置在铺着软绒兽皮的木床上,替她掖被角时,指尖又触到颈间那几道浅浅的红痕——是白日里自己失控留下的印记,此刻在烛光下竟像细小的刺,扎得他指尖发麻。
曦瑶许是真的累了,没多久便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停歇的蝶翼,偶尔轻轻颤一下,嘴角还噙着点未散的笑意,呼吸均匀得像春日拂过湖面的风。魑夜在床沿坐下,手肘撑着膝盖,就那样静静望着她,看了许久。
他伸出手,指腹快要碰到她脸颊时,却猛地顿住,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白日里的画面又涌了上来:竹林里她温顺地靠在自己怀里,颈间肌肤相贴的温热,她轻声说“喜欢你对我贪心”时的柔软,还有自己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急切……他是活了千年的鬼王,见惯了亡魂的麻木、厉鬼的癫狂,早该练就铁石心肠,可在她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克制,竟脆得像薄冰,一碰就碎。
“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他对着烛火低声呢喃,声音轻得怕惊着床上的人。
指尖摩挲着衣袖上的暗纹,那里还沾着她身上的草木香。他想起自己霸道地说“不许别人看见你这样”时,她眼底没有丝毫反感,只乖乖点头——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愧疚就越重。
他太清楚自己这份执念的源头了:千年前被遗弃在忘川边的冷,百年间独守地府的寂,那些伸手抓不住半点暖意的日子,把他熬成了敏感又偏执的模样。曦瑶是第一个愿意留在他身边的人,是照进他黑暗里的第一缕光,他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浮木,恨不能把她融进骨血里才安心。
可这份安心,是用血咒绑来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魑夜的心就往下沉。他设下血咒时,只想着“不能让她走”,从未想过她若知道真相会怎样。她此刻的依赖、温顺,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被血咒牵引?若有一天咒力消散,她会不会厌恶地推开自己,说一句“原来都是假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划过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定,可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她的体质太怪了,寻常人沾点地府阴气就会畏寒,她却能在地府入口处笑得明媚;昨夜阴气泄露时,连他都要费些力气抵挡,她却只是微微蹙眉。
这不像人类,倒像传说中能在九幽寒渊里扎根的灵植,天生就与阴性能量相契。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何会独自躺在雪地里?
这些问题缠成一团乱麻,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他想问问她,可看着她安稳的睡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惊扰她,更怕答案会让这份好不容易抓住的温暖崩塌。
窗外的天彻底黑透了,月光透过竹缝漏进来,在地上洒下细碎的银斑。风穿过竹林,带来沙沙的响动,偶尔有晚归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掠过屋檐。
魑夜就那样坐着,烛火燃得只剩半截,蜡油一滴一滴落在桌面,凝成小小的疙瘩。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曦瑶脸上,时而温柔,时而迷茫,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她的手,像是在确认她真的在这儿,没有消失。
后半夜凉意渐浓,他起身添了些柴火,回来时见曦瑶翻了个身,手搭在了床沿。他顺势握住,那点温热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困意终于涌了上来,他靠在床沿,头抵着软枕,眼睛却还半睁着,盯着她的睡颜。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自己在喃喃自语,重复着那句藏在心底的话:“不要离开我……” 指尖攥得更紧了些,仿佛一松手,怀里的温暖就会像烟一样散掉。
等他再次睁开眼,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光透过窗纸渗进来,把蜡烛的光晕压得淡了。曦瑶还没醒,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光,看着软乎乎的。魑夜撑着身子坐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昨夜的纠结与忧虑还残留在眉峰,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坚定。
管她是谁,管血咒如何。他只要她留在身边。
他想起竹林深处那处秘境——是早年偶然发现的,谷里四季都开着不知名的花,溪流能映出星光,比木屋这儿更热闹些。
昨夜的愧疚还在心头,他想带她去看看,想让她笑得更开心些,想把所有能给的温暖,都捧到她面前。
曦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刚睡醒的声音软得发糯:“魑夜?”
魑夜立刻放柔了神色,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点凉意,却动作轻柔:“醒了?再躺会儿,等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眨了眨眼,乖乖点头,又往他手边蹭了蹭,像只刚睡醒的小猫。魑夜看着她依赖的模样,昨夜的不安终于散了大半,只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哪怕这份羁绊始于血咒,此刻的温柔与暖意,总归是真的。他握紧了她的手,眼底的迷茫褪去,只剩化不开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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