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方小镇的矿山附近，矿工由于积雪的缘故已经停工了，只有几处空亭子和偶尔巡视的人。这里位处于各国的边界，凭借三面环山的地势与物质优渥，小镇没有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在诺德克的地图被叫做雾镇。
北境的风雪并没有让魔物停止袭击，反而让人类的抵抗力更加薄弱了，像雾镇这样能维持到现在的小镇已经不多了。
简陋的木屋里，两个人穿着宽厚的衣服围坐在桌子旁。木桌下有一盆无烟炭火，也只能温暖一小段干冷的空气，再远离一点就感受不到炭火的温度了。
亚诺尤什里指着地图一处，“杰西大人，盗矿者的遗体在这个星期已经找到五具了，尤其集中在矿山南方。”
这位身材健壮，面容颇具成熟稳重的男人皱起眉头，他思量了好一会，说：“西斯科伯爵真的愿意派兵帮助我们吗？”
“在下不敢妄言，身为执行官，我只能尽力调节领主与各个小镇之间的问题，如果您需要借用西斯科伯爵大人的兵力，还需去往西斯科伯爵的领地，亲自与伯爵谈一谈才好。”
“执行官大人，请容许我把卡斯和莉莉叫过来一同商议。”
杰西刚起身，一道冷利的银光就从他身边飞过，直向亚诺尤什里的肩膀。
亚诺尤什里轻轻挥动手上的钢笔，正好把那短刀打偏。
杰西回过头，看到一位棕发年轻男子靠在门边上。男子挑眉看向亚诺尤什里，“哟，费奥多尔大人的反应力还不错嘛，不愧是国王任命的官员。”
卡斯根本就没用尽全力，毕竟亚诺尤什里看上去文绉绉的，真出事就不好交代了。
亚诺尤什里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放在桌子上，“要是我如那些安逸的官员一般，也不会长途跋涉来到这偏远的西南地区了。卡斯大人，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卡斯，你这样太乱来了。”杰西语气里的斥责不多，“我去把莉莉叫过来吧。”
卡斯拦住他，把杰西推回木凳上，脸上笑得阴晴不定，“别去了，她肯定会让我们看着办的。”他看向亚诺尤什里，“大人，我跟你去西斯科伯爵那吧，我们快去快回，不然你带来的那些人也撑不了多久了。”
杰西回头看他，“你去？你可是团长，要是莉莉那边有事找不到你，她会生气的。”
“莉莉就交给你了。”卡斯在旁边坐下，“我与费奥多尔大人比较聊得来呢，一路上不会无聊的。”
杰西没有考虑太久，“好吧，那你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出发。”
亚诺尤什里抬眸，正了正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卡斯大人，您对矿山的内部隧道以及出口商人的情况了解吗？我有几处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这……”卡斯挠了挠头发，“杰西，你还是去把莉莉叫过来吧。”
杰西盯了他一会，站起身问：“她现在在哪里？”
“大厅里。”
杰西叹了口气，就开门出去了，外面的风吹进来，让卡斯打了一个寒战。
“我有点冷，你介意我把火往我这边移一点吗？”卡斯问。
亚诺尤什里还在看地图，“随意。”
卡斯捏了一下他的绒毛外套，问：“熊的皮毛？”
“对。”
“你为什么每次一认真就不喜欢说话？”卡斯问。
亚诺尤什里面带礼貌的笑容，“卡斯大人，我在思考的时候确实不爱说话呢，但是您问我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所以你真的不冷吗？”卡斯问。
亚诺尤什里轻轻摇头，“不冷。”
“那我跟你一起出门的时候，你可以把你这件外套给我穿吗？”卡斯伸出手，“你现在给我穿也行，我还是很冷。”
亚诺尤什里愣了愣，没有拒绝，“嗯……卡斯大人，您要注意保重身体呢。”
“谢谢，我还是习惯看你穿这一身红蓝色官服。”卡斯接过他的外套，立刻笑嘻嘻地披在自己身上。
杰西带着莉莉进来了，卡斯问他们，“你们看这衣服，是不是和我很搭。”
“额……”莉莉摸了摸下巴，在卡斯对面的位置坐下，“有点，但是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某位好心人借给我的。”卡斯把炭火踢到他们两个人面前，“他说一会让莉莉带他去巡视矿山。”
“其实只要莉莉小姐把……”
卡斯打断亚诺尤什里说话，“他身手很好，你和他两个人去就够了。”
亚诺尤什里推了推眼镜，“其实……”
卡斯再次打断他，“快去吧，地图上说不清，您对矿山这么感兴趣，就应该亲自去看看。”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莉莉身上，推着她到门外，“快去吧！记得跟官人大哥说详细一点，不要敷衍人家。”
他看向亚诺尤什里，语气无比认真，“赶紧去吧大人，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启程去西斯科了。”
亚诺尤什里无法拒绝，只能跟着莉莉走出门外，“那就劳烦莉莉小姐带路了。”
杰西与卡斯四目相对。
卡斯把门关上，迅速回到桌子旁边，一脚把凳子踢开，蹲下去烤火，“冷死我了，在外面站一会都受不了。”
“那你还让他们出去？”杰西也凑到炭火边上，“你好像很讨厌那个执行官，他不是你介绍过来的吗？”
卡斯一脸无所谓，“他又不是我在路边捡的，是西斯科伯爵引荐给我的，而且有钱人身体好，没这么容易生病。”
杰西皱眉，“有钱人更加容易生病吧？”
“嗯？”卡斯睁大双眼，但实在是惊讶不起来，就加重语气说：“对，我的错，等他回来，我就好好跟他道歉。不过大人有大量，他肯定不会跟我计较。”
外的雪停了，正午的风依旧很大，吹得莉莉把外衣收得更紧了。
莉莉不敢把手露出外面，她好奇地看着亚诺尤什里：“费奥多尔大人，您不冷吗？”
亚诺尤什里抬眸看一眼前方的矿洞，“无妨。请问莉莉小姐，您知道这附近的盗矿者来自哪一处吗？”
“不知道。”莉莉回答，“反正肯定不是本地人，我们这里位与两国交界处，要是把南边的国家也算上，那就不止是两个国家了。再加上近几年与商人交往，乱七八糟的人就更多了。”
“以前也有盗矿者吗？”
“有，但是很少，原本我们小镇就会根据人数和日期分配金石，只有那些想不劳而获的家伙会去盗矿。”
他们来到矿洞口避风，外面巡查的人员见到他们就不动了，莉莉对他们摆摆手，他们又继续巡查了。
“与镇里做交易的商人多吗？”
莉莉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三，“就三队，不排除他们盗矿的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是他们的买家干的。”
“明白了。”亚诺尤什里咳了一下，“就请莉莉带我熟悉一下矿洞的主要路线吧。”
莉莉迟疑了一会，看出来他状态实在是不好，“您……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把地图画好了给您，明天就可以完成。”
“也好，那就先谢谢莉莉小姐了。”
他们往回走，莉莉时不时看一眼他，他完全没有注意莉莉在看自己。
大概走了一半的路，莉莉说，“我们之前进入矿洞的人就固定那几个，所以是不要需要地图的，我画的地图可能会很潦草。”
“无妨，我只需要看个大概就够了。”
“嗯，好。”
亚诺尤什里和莉莉回到房子里。
亚诺尤什里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热水，缓了好一会。
卡斯扭过头去偷笑，又换上正常的面容，走到亚诺尤什里面前，“该走了，要去找西斯科伯爵了，不然天黑了我们会冷死在半路的。”
“好。”亚诺尤什里应了一声，起身就先出去了。
莉莉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卡斯，她不知道这外套到底是谁的。
“我怎么感觉你在针对人家？”
“没有啊。”卡斯把外套穿自己身上，“他那衣服看上去很防风，不差这点温度。”卡斯没有给杰西说话的机会，立刻出门了。
马车上，车窗的风偶尔会透一些进来，卡斯无聊得发呆，就看了一眼亚诺尤什里。
“喂。”卡斯小声叫了一声。
他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卡斯把帘子拉开，光照射在他们脸上，卡斯眯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亚诺尤什里的脸颊有些红，卡斯不知道他是冷得，还是单纯大少爷皮肤薄。卡斯直接上手摸他额头，他突然睁开。
卡斯的手已经碰到他的额头了，被他不狠戾的目光看了一眼，卡斯立刻收回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在他身上。
“你是傻子吗？冷也不会说一声。”卡斯无语得翘着二郎腿，把右边的窗帘也拉开，让光透进来。
见亚诺尤什里还愣愣的，卡斯歪头看他，“大少爷不会穿衣服吗？”
亚诺尤什里轻笑一声，披上外套，礼貌地说：“让您见笑了。”
卡斯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最不擅长与这种自尊心强的家伙打交道了，感觉就是把对方玩死，对方都不会反抗。
“诶。”卡斯看着窗外。
“请问有什么事呢？”
“你们诺德克的贵族，都像你这样吗？”
“在下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就是……”卡斯敲了敲脑袋，“就是像你这样好欺负，说话用词非常文艺……”
“您的意思是？”
“你跟西斯科伯爵不一样，你没有因为自己是国王亲封的执行官就对我们指手画脚。”卡斯顿了顿，看着他说：“你好像真的只是在执行你们国王颁布的任务。”
亚诺尤什里露出礼貌的微笑，“如果不是执行任务，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做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卡斯被呛住了，“你不觉得只有在我们这些边界势力的范围，才能彰显出你们贵族的优越感吗？”
亚诺尤什里正了正眼镜，狭长的蓝色瞳孔被藏在镜片后面，“我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呢？金钱？还是权利？”
卡斯点点头，“好像只能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呢。”
“我想要的东西不能从这些人身上获取时，我浪费再多情感在他们身上将毫无意义，还不如想办法早点完成任务。”
“嗯，对。”卡斯觉得有些尴尬，“对了，我手上还有一批红宝石，是从东南方的埃鲁斯大陆运送过来的，我可以打折给你，就当作是借你衣服穿得利息了。”
“嗯。”亚诺尤什里淡淡地回应。
“什么意思？”
“谢谢，您回去再给我。”
卡斯有些后悔了，对方甚至没有问价格和数量就全要了，看来是很有钱的。
那就到时候找个理由，把价格提高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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