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般的低吼从路阳喉咙里挤出！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张强，胸膛剧烈起伏，那目光里的暴怒和深沉的痛楚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涌而出！餐盘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哟呵？急了？”张强非但不退，反而更向前一步，脸上是夸张的、残忍的笑意，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路阳的鼻尖，“被我说中了？野种就是野种！连你亲妈都嫌你脏，不要你了！你还真以为抱上个学霸大腿就能洗白了？骨子里的怂和贱，洗得掉吗？！”
“野种”、“不要你了”、“怂”、“贱”……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路阳心头最鲜血淋漓的旧伤疤上！那些刻意遗忘的、被孤立被推搡被按在泥泞里咒骂的屈辱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我让你闭嘴！！”路阳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他发出一声近乎泣血的嘶吼，右手紧握的拳头带着全身的力气和滔天的怒火，猛地挥起！手臂的肌肉贲张，指骨因为用力而凸起，裹挟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向张强那张狞笑的脸！
这一拳，凝聚了他积压多年的屈辱、愤怒、和不被理解的巨大痛苦！
然而，就在拳头即将触碰到张强脸颊皮肤的刹那——
路阳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到了张强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笑意。
他看到了周围瞬间围拢过来的、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那些目光里充满了猎奇、兴奋、甚至期待他动手的残忍。
更深的恐惧，来自灵魂深处——是初中时每一次反抗后招致的更疯狂的报复，是那种被全世界抛弃、坠入更深黑暗的、刻骨铭心的绝望！
挥拳的代价是什么？
是处分？是退学？
是再次被所有人唾弃？是让那些“怂包”、“软蛋”的标签永远钉死在自己身上？
还是……彻底失去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一点点微光？
那只凝聚了全身力量、饱含愤怒的拳头，在距离目标毫厘之处，剧烈地颤抖着，最终，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颓然、僵硬地垂落下来。像一面轰然倒塌的旗帜，宣告着彻底的溃败。
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赤红的眼睛里，愤怒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空洞的、死灰般的绝望。身体里那股支撑着他站立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晃了一下。
“哈哈哈！我就说吧！怂包！永远都是怂包！”张强爆发出刺耳的大笑，指着路阳垂落的手臂，对着周围的人群叫嚣，“看见没？废物就是废物！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他那个跑了不要他的妈一个德性！没种！”
周围响起几声附和或压抑的嗤笑。
路阳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雕塑。
张强的笑声、周围的议论、食堂的喧嚣，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只有心脏被撕裂的剧痛和那灭顶的、冰冷的绝望感无比清晰。
他最后看了一眼张强那张扭曲得意的脸，又缓缓扫过周围那些或麻木或嘲弄的面孔。
世界，一片灰暗。
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张强（对方被推得一个趔趄，笑声戛然而止），像一头被彻底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撞开围观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着食堂门口冲去！
背影仓惶、踉跄，带着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濒临崩溃的决绝。
食堂的骚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江临坐在靠窗的位置，距离冲突中心稍远，但张强那刻意拔高的、充满恶意的叫嚣，以及路阳那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如同冰锥般刺破喧嚣，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放下筷子，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了路阳挥拳又颓然垂落的那一幕。看到了路阳眼中那瞬间熄灭的火焰和死灰般的绝望。
看到了他被张强推搡后，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般踉跄逃离的背影。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席卷了江临的四肢百骸！
那怒意并非灼热，而是如同万年玄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毁灭性的力量。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沉静的眸子里，风暴在无声地酝酿、旋转，冰层之下是汹涌的熔岩。
就在路阳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的瞬间，窗外一声沉闷的雷响炸开！厚重的铅云如同被打翻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
狂风骤然卷起，猛烈地拍打着食堂的玻璃窗，发出呜呜的悲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顷刻间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天地失色。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江临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一眼被他撞倒的椅子和周围惊诧的目光。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判断：天台！他一定会去那里！那是他唯一的安全屋！
他像一支离弦的箭，瞬间冲出了座位，朝着食堂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江临？你去哪？外面下大雨呢！”有同学惊呼。
“喂！伞！拿把伞啊！”
所有的声音都被他抛在身后。江临冲出食堂大门，冰冷的、密集的雨点瞬间如同无数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单薄的校服在几秒钟内就被彻底浇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形象荡然无存。
但他奔跑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反而更快！
他冲进瓢泼的雨幕，像一头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猎豹，目标明确地冲向校园深处那栋废弃的副楼！脚下的积水被踏得四处飞溅，泥水沾染了他干净的裤脚和鞋子。
风雨如同狂暴的巨兽，撕扯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掀翻、吞噬。
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领口，顺着脊背流淌，冻得他嘴唇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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