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九亭呵斥道:“叫什么大夫,赶紧把人扶上车,一起带去医馆更快。”
说着他后退一步主动让出位置,让其他人帮把手把姑娘挪到车上。
旁边的几人面面相觑没动弹,这明显出乎他们意料了啊。
妇人哭着扑到女孩的身上,“你们走开,我姑娘清清白白你们不能碰,去叫大夫来。”
其他人纷纷催促道:“你们要不还是去叫个大夫吧?”
“对呀,叫个大夫赶紧过来。”
“再不叫大夫,女娃要撑不住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不确定,现在已经能确定,这事情不简单。
露华拦在郎君的面前,警惕道:“郎君,我去叫大夫?”
徐九亭拦住她不让她去,余光往周围大门贴的门牌上看去。
车夫许是不认识路,绕的远了点,这条巷子走后还需要再过一条巷子才能到江东庭那,周围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藏着。
他看一眼露华,露华身为当家主母身边出来的丫鬟,到了府里郎君身边管事,自然是一等丫鬟,穿的戴的都不是平常,又生的姿容清丽。
上一世碰到这种事时,是江绒绒陪同自己出行,马车堵在路口,对方先是来讹赖钱财,见两人掏空荷包才几两银子,便起了歹意,想掳走个姑娘家卖去窑子。
多亏绒绒功夫不错,两人配合趁他们不备,驾驶马车跑走。
无论是要钱,还是抢走人,这两种对他们都是稳赚不赔,如果是露华走到半途碰到其他凶徒,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徐九亭万万不敢让露华一个人离开。
他努力稳住地上的妇人,“我们有急事要去做,要么我们去医馆给姑娘看病,无论什么病我们都看,要么我给你一笔银子,你们自己去看,你看怎么样?”
妇人看过来,“你们能给多少?”
妇人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一旁的露华身上,她头上戴着的金钗雕刻的花样繁复,至少要十两银子,手上的镯子也是银的。
徐九亭看向露华,“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露华直接把荷包拿了出来,“三十五两。”
夫人大声喊,“还有你头上的首饰,都拿给我。”
露华锊下镯子,拔下金钗,塞进荷包。
徐九亭在妇人伸手前,拿过荷包:“让我们过去,这些钱全给你,我们现在急着有事才肯给你这么多,再耽误一会时间过了约定的时间,我们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今天这条街是不是一直不来人了?”
妇人看向车夫,眼神在三人身上不舍的流连,落到徐九亭身上:“马夫身上的钱也拿出来,还有你……你的玉佩,也给我。”
徐九亭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这块玉是自己考中进士时祖父拿出来奖励的羊脂玉,有价无市的好东西,更贵重的是上面的标识,印有徐家的族徽,拿出去能当自己身份使。
他面色冷凝,“这玉不是平常的东西,你若是要拿走当铺不敢收,我劝你知趣些。”
那玉看着更值钱,夫人贪婪的面容一僵,到底没敢再要,想了想讪讪道,“那你把这些东西给我。”
徐九亭把东西丢过去。
前面的东西已经被拉开,他们把地上的姑娘挪开,徐九亭和露华上去马车,“走。”
马车声哒哒响起,有了这事,马夫也顾不上马车是否颠簸,马车跑的飞快,拐离那条巷子。
露华掀开帘子看向身后,担忧的说,“今天算是破财免灾了。”
徐九亭安慰道:“今日受惊了,车夫的钱补给他,再额外补给他一些,今天回去歇上两日,你也是,首饰回头自己从库里取两件。”
车夫答了一声,露华也应了一声,她面上还有掩不住的后怕:“郎君下次要多带些人出门,若是我们人多,这些人不敢乱来。”
徐九亭面色低沉,“什么时候在京中出行,还要多带些人才能安全了!”
露华也跟着叹口气,不知为何,他们已经走远,她还想起地上那个满头满身大汗的姑娘家,那绝不是被撞,但真的不像假的生病。
果然还是日子太安逸了,对方刚做过这样的坏事,自己还去多余担心给别人,露华很快把这事扔开,注意外边的路。
马车行到巷子口停下了,巷子狭窄有尽头,马车一旦驶进去,想要倒出来就难了。
徐九亭从马车上下来,接过来露华取出来的书卷,“你们在这等我吧。”
他迈着轻缓的步子往巷子里走去,这个地方对于他而言很熟悉,在他即将拐弯敲门的时候,眼前浮现木门上斑斓的漆迹,铜锁上红色的锈斑。
他举起手,拿起铜环敲了两下,“请问这是江东庭的家吗?”
里面传来小跑的脚步声,“谁啊?”
是江绒绒的声音!
徐九亭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整理了几本书,给江兄送来。”
原来是找大哥的,江绒绒拔下门栓,“徐大哥进来吧,我哥在家看书呢,听说明年开春就要学院大考,我哥最近很努力。”
徐九亭嘴角微微上扬,“江兄勤奋苦读,一定能考取个好名次。”
文清书院内所有学子做的是一份试题,随读生的名次同样一起算。
江绒绒闻言面色古怪,照他们爹的话来说就是,三个孩子对书的缘分还没有他一个人大,爹教他们认字硬是自己文章会背了,三个人还读不通顺,大哥……也就那样吧。
她没有敢再搭腔,决定把徐大哥过高的期望让大哥本人烦恼去,扬起大大的笑脸:“徐大哥,快进来吧。”
江家的房屋不是靠墙建立,进门后看着和这一排其他的院子差不多大,实际要大的多,旁边那所院子也是江家的,院墙重新规划时,划过来三分之一的宽度。
院子里有四间正房,江东庭那间和江大毛的挨着,江东庭正坐在窗前念书,看见来人他放下书,有些惊讶,“徐兄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书。”徐九亭把手里的书递过去,“这些日子过去,想着之前那些你应该看完了。”
江东庭接过书放到桌子上,给他挪过来一把椅子,神色莫名,“坐,徐兄是掐着时间算好的吗,我刚看完徐兄便来了。”
徐九亭打量着这间屋子,“怎么,不欢迎?”
“徐兄亲自给我送书,荣幸之至。”江东庭坐到一边微笑,只是总给他一种焦躁的感觉,这次送书来的如此迅速,更是明显。
可以说,徐兄没有掩饰过。
徐九亭没有管他发现了什么,径直询问道:“之前看过那些书,有什么看不懂的吗?”
江东庭拿过记录着问题的书,一点一点的问。
徐九亭看那些疑问的地方,用了半个时辰给他解答,后面发现许多问题的答案都在几本书里,他挥笔重新写下一张书单。
徐九亭:“你刚才的疑问,在这些书里可以找到答案,到时候可以再记下问题问我。”
江东庭点点头,听着他的声音有些低,摸到水壶已经凉了,说:“稍等,我去新煮壶茶。”
徐九亭正好有点口干,点点头,对着旁边的书架询问道,“这上面的书可以看吗?”
“都可以看,徐兄自便就好。”江东庭提着壶出去,把门带上。
徐九亭在书架上信手抽一本翻开,书页有些旧,看起来没少翻,看了下内容他哑然的发现居然是本兵书。
还是本官方出的,不对,怎么没有记录是谁写的这本书?
徐九亭挑眉,盗印的书籍?
里面两种笔迹留下的字互相争辩,看起来都看的很认真,很努力在学。
再翻上几本,其中有三本是话本,一本兵书,还有一本菜谱,菜谱上字迹有两个,又分别于兵书上的那两种,没猜错的话是江家叔父和江绒绒的字迹。
字迹虚软的问:大火翻炒是多大火,加几根柴火,用的炭还是烧的树枝?
字迹硬朗的在下面批注:火势可以在灶台冒出火尖,可以叫大火,大火要及时翻炒,不然会糊锅。
看到后面,从入门的炒菜到菜色搭配上,两人均有交流,徐九亭哑然,他只知道江家是江绒绒在做饭,却不知道原来是叔父指导的。
江东庭端着茶壶回来,“不知道你喝的惯麦芽茶不,烹香的。”
“闻起来很香,”徐九亭接过给自己倒一杯,举起杯盏浅尝一口:“喝起来果然也很香。”
江东庭见他手里的书带有图案,是一盘菜,无语道,“我以为你会看到我那么多兵书,你在这翻起来菜谱了。”
徐九亭还真没有发现,上一世他来时江家的叔父已经把整座宅子里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处理掉了,自然包括这架子上面的兵书,毕竟私自盗印可是大罪,尤其还是兵书。
他再次看向书架,果然在高处和低处都是兵书那样样式的书,只有中间几个格子摆的有厚有薄,还有一本有拳头那么厚。
他伸手取下来,“这是什么?”
翻开一瞧,内里全是复杂样式的绣纹,他面色复杂,“这是你妹妹的?”
他怎么记得江绒绒最烦别人和她说女工、绣活这些东西?
江东庭虚虚咳了一声,“对,是给我妹妹的,不过我妹妹不喜欢里面的样式,所以一直在这放着。”
事实上江绒绒一次都没翻过,反倒是江东庭和大毛一起补渔网时,翻出来看过。
徐九亭听他提起江绒绒,想起来时的事,“说起来有件事我说给江兄听,江兄要记得告知家中其他人一起警惕,今天来时我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另一条巷子,发现一群人约莫三个女人四个男人,主动找马车讹诈,我看他们的意思是,如果不出钱也愿意把我身边的侍女要走,江兄让你妹妹出门时多注意些。”
江东庭眉头拧起,坐直身体,问道:“怎么回事?”
徐九亭详细说了经过,“如果不是他们并不看重地上的病人,还怎么都不愿意去医馆,我也没办法分出到底是车夫撞到人还是对方讹诈。”
即便当时速度慢,撞到个人撞倒也绰绰有余。
江东庭沉思一会儿,问道,“你说躺在地上那个小姑娘约莫十三岁,一位妇人丰腴,另一位瘦高下颚有痣,男人两个矮个两个高个,有个眉毛泛灰?”
徐九亭先是点点头,又摇了下头,“除了那个姑娘其他的都对,那姑娘约莫十岁,没有十三那么大。”
江东庭说,“如果一直挨饿,十三岁和十岁的区别不大。”
徐九亭惊疑道,“你认识这些人?”
他知道江东庭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他见过那些人,多是在京城勤勤恳恳讨生活,像今天这样讹诈不劳而获的人,是官府抓捕的重点嫌犯,江东庭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江东庭连忙解释说,“徐兄可能不关注,前段时间官府抓捕了许多圣教的人,还有一些在外边没有抓到,我听捕快说的这些特征,一听徐兄提起,我立马就想到这些人。”
徐九亭皱眉思索道,“圣教?”
江东庭说:“听说圣教最初来自南梁国,是他们国的正统教派,还有国师一职,后来落败藏匿在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京城也有了。”
徐九亭问:“那我直接报官,官府会管吗?”
江东庭猛地站起身,“别……”
徐九亭淡淡笑道:“江兄别激动,你不会真的认识这群人吧?”
“徐兄报官的时候只要别提我就行,不然要是被官府知道,我可能真要被关进去了。”江东庭啧了一声倒回座椅上,他下意识要把腿伸到旁边木箱上,伸到一半猛地又收回来。
徐九亭挑眉道,“想伸腿就伸,不必客气。”
江东庭见他是真的不介意的样子,便大大方方伸出腿,翘高到木箱上,“我和那些捕快私下说几句不当什么,摆在明面上不好看。”
他虽然认识几个捕快,也能用点钱从他们嘴里知道些不关紧要的事情,圣教的事聊过一点,但嫌犯长什么肯定不包括在内。
一旦让衙门的人知道,自己知道审讯后才能知道的事情,这不得立马当成圣教余孽处理掉。
徐九亭见好就收,顺势转了话题,“张史的事情,从捕快口中听说了没?”
江东庭说:“听说了,八皇子打人没留手,人是抬回去的。”
徐九亭微笑着看他,“这么快听说的?”昨晚的事,现在就知道了,今天有出门吗?
江东庭听出他意有所指,见他温润的眼眸一直盯着自己看,声音慢慢小下来,“徐兄莫怪,你最近掺和进去八皇子的事,还有朝廷内的党争,那么乱,我担心便多打听了下。”
徐九亭说:“没有怪你,说说都打听到什么,八皇子如何责问张史的,知道吗?”
他让陈生面壁去之后,便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能收。
现在在这里听也是一样的。
江东庭没想到徐兄还有这样的好奇心,便清咳一声,手摸到一本书卷了两下当做惊堂木。
“话说到,那张史正在牢狱之中叫嚷无罪,吵的牢中小吏不耐躲远,其他犯人不胜其扰又只能忍气吞声时,八皇子便是这时候赶到了,对于小吏和犯人们如同天降神兵,直接把吵闹的张史提了出去,张史一看京兆府老爷高坐堂上,丝毫不惧,以为是丞相父亲让人把自己放出去,不料老爷高喝一声,还不跪下……”
徐九亭笑的前俯后仰,第一次发现江东庭还有去说相声的天分,短短一段事情被他说的跌宕起伏,**迭起,好似他就在现场一样。
江东庭把书抹平翘起的角,扣回到桌子上,“还真别说,以后找不到事情做了我就去当个说书的,别人不捧场可以,徐兄冲着今天你免费听可也得去捧场。”
徐九亭忍俊不禁道,“一定一定,那天等你真去当个说书先生,我豪掷千金给你包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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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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