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忽至,吹开了桌上的书页,水滴落在“哗哗”翻动的纸页,把字迹洇成一团墨糊。
针尖似的雨啄了宋岑如的脸,他偏过头关上窗户,可惜没来得及救下那本诗集,瞬间就变得皱巴巴。
宋岑如用纸巾垫在每页中间,细细理顺,拿字典压平。
窗外大雨洗透了整片天,天边云滚雷鸣,闪电劈开炎夏,冬风送寒。再次拾起那本诗集装进行李箱,任谁也看不出这书之前差点被泡成纸糊。
顾漾从外面回来,推门脱了毛线帽随手一扔,“穿了热脱了冷,我怎么记得去年这会儿的天气没这么变态。”他转身瞥见行李箱愣了愣,“要出去吗?”
宋岑如拿了书架上的防尘袋塞进包,“嗯。下周请了几天假回趟苏城。”
“下周……”顾漾看了眼手机,“我怎么记得去年你这时候好像也回去过。”
“瑞云一到年底就忙。”宋岑如说。
顾漾翻开日历,想起来了,“下周宁瑕斋新店开业对吧?”
宋岑如道:“消息这么灵。”
“我哥前两天说来着,瑞云旗下文玩店铺商业转型,让我好好学学你们家的生意思路。”顾漾放了帽子,视线扫过摊在地上的行李箱,“苏城温度和这边差不多吧,穿这个会不会厚了?”
宋岑如扣上箱子,“下周降温。”
顾漾看了眼天气预报,“还真是......哎正好,”他打开抽屉,递过去一盒全新耳塞,“你上回不是说在外面睡不好吗,试试这个。”
“我说过吗?”宋岑如有点茫然。
“宋学神,你脑子里只记题目是吧?”顾漾直接给他塞兜里了,温声道,“收着,你那药吃多了有成瘾性,用点物理手段。”
宋岑如笑了笑,“谢谢。”
焦虑症的事瞒住了华叔,父母,没瞒住顾漾。
住在同一屋檐下确实难藏,不过好在对方也替他瞒着,谁都没说。
高一那年过得很快,也很平淡。教室,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形成了新的秩序。宋岑如一直在学着处理私生活里的人际关系,有些东西必须要适应,才好从一些遗憾中脱离出来。
周三,宋岑如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回家,华叔接到人直接去了活动现场。瑞云建了一整条街,就在苏城开发新区那块儿,想要长远发展的企业势必要随潮流调整战略布局,宁瑕斋以往只服务圈内人,去年谢珏回来后就改了商业方向。
父母这回指明让他参与其实有些考验他的心思,以前看数据背材料、在商宴里刷脸,那都是打基础阶段,现在是真正上手接触。
内场花园,宋岑如正跟着谢珏招待各界来宾,他举着香槟杯跟人寒暄,“明叔叔好。”
明维业,金融投资企业老董,是瑞云拍卖行的常客了,国外上大学那会儿就跟宋文景谢珏认识,用通俗的话说,是“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和你哥”的关系。
明维业眼前一亮,视线上下打量,冲谢珏说:“都长这么大了,我看这气质,比你年轻时候还要俊俏啊,”他又看向宋岑如,“听说这项目是你跟着策划的?厉害。”
谢珏笑了笑,“他妈妈教的好。”
明维业用手一指:“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人孩子自己也努力好么。”
“是您爱夸我。”宋岑如向他敬酒。
“欸,值得夸为什么不夸。”明维业一直挺中意他,无论是能力、头脑、心性还是相貌,在一众二代里绝对拔尖儿,“你才高二吧?能喝酒么,要不换个,跟我就别讲究了。”
谢珏看向儿子,宋岑如接话道:“度数不高,就这一点儿,也就是跟您才喝。”
明维业大笑,与他碰了碰杯,“这张嘴肯定遗传你妈妈。”
三人又聊了会儿天,从宁瑕斋的转型方向到经济形势变化,宋岑如看着认真,实际听得都快睡着了,靠着剩下不足百分之一的电量死撑。
“哦对了,这学期是不是也快结束了?”明维业突然说。
宋岑如醒了神,“还有两个多月。”
“过年在苏城还是在哪?不忙的话到时候叫上你爸妈,咱们一块儿吃顿饭。”明维业转向谢珏,“我女儿不是在英国读书么,她今年回来的早,我想着要是事不多的话,可以一起聚聚,正好你俩年纪差不多,能聊到一起。”
谢珏抬了抬眉。
宋岑如在心里狂拉警报,装起傻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我英文不好。”
谢珏咳嗽一声,差点儿把酒吐出来。
“你这,”明维业顿了顿,听懂他意思了但没想放弃,又点头笑道,“是,现在是早了点儿,也不着急,咱到时候在说!”
空气里全是尴尬,宋岑如装傻装到底,权当没听见,让他爹跟人碰杯缓解气氛去吧。
“欸,谢先生!”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策划经理抱着电脑走过来,朝明维业和宋岑如点头打了个招呼,“仪式马上开始,咱们先去会场和大家合张影吧。”
谢珏抬手表示知晓,这经理来的及时,他顺着话头往下,赶紧把这页揭过去。
活动进行到晚上八点才结束,工作留给助理收尾,谢珏提前半小时离场,还得去赶澳城的飞机。休息厅里只有宋岑如一个,他趁没人,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一片药吃了。
“阿竹,你在这啊。”华叔推门进来,“要不把票退了,回家住一晚怎么样?”
宋岑如做了两个深呼吸,压下那股劲儿,“不想听我爷爷唠叨。”
华叔无奈笑笑,“也行,那我送你去车站。”
“您回家吧。”宋岑如拖过墙角的行李箱,“我叫好车了,十分钟就到。”
“好吧。”华叔点点头,扫了眼那箱子,“下次背个包就行,拿这个多麻烦。”
“不麻烦。”宋岑如说,“走了,华叔。”
南方的冬天是潮呼呼的水汽,京城这边早开始刮刀子了。
北口集市全新翻修,街对角那块的破墙已经变成干净整齐的铺面,左数第一家店是间小二层的面馆。门口坐了好几排等位的客人,那风快把人吹傻了都一点儿不耽误生意。
霍北和李东东扛着尼龙布、几根金属支架,从店铺后门绕到前门,把东西往地上一撂,转头进店喊人一起搭棚子。
虎子负责拼接,李东东递工具,大福和霍北展开了防风布往杆儿上套,不出十分钟就弄的七七八八。
棚子罩在等位区,一个姑娘正举着手机录探店Vlog,冲镜头做了几个没出声的口型,又翻转画面,假装自拍实际在拍拧螺丝的霍北。她从画外光明正大的看,“发现一个大帅哥,怎么员工也这么帅啊......”
一旁扎固定带的虎子听见了,他道:“这是我们大股东,大老板。”
“啊?这么年轻啊?”姑娘睁大了眼,“帅哥,我能不能把你录进去啊?”
霍北扫了眼镜头,“录都录了还问我呢。”
“那还是要问一下的,”姑娘不好意思的说,“你放心,我自己拍着玩儿,不往外发。”
霍北笑了笑,没跟人家计较,三下五除二把活儿干完收拾工具包。
“来了来了!茶水来了!”大福端了桶热饮出来,往门口桌子一扽,“稍等啊,马上给各位分发。”
那姑娘玩笑道:“哎,你们老板长得帅,让他分呗?”
霍北有点无奈似的,转头喊了句:“李东东!”
“啊——?”李东东回头。
霍北一指:“他也帅,让他分行不行。”
姑娘咯咯笑两声:“行!”
掀帘进店,霍北径直走到后院,把新送来的一批货给卸了。他干活儿快,五分钟收工,又进工作间洗了个手,走到柜台前,“姨,东西都弄好了,生鲜在冰柜第二格,您到时候直接拿就行。”
“辛苦了辛苦了!”虎子妈给他倒了杯茶,“我昨天做了卤肉,等下让虎子给你带过去!”
霍北喝了茶,“谢谢姨。”放下杯子,“走了啊。”
“哎等等!”虎子妈把他叫住,弯着眼睛说,“差点儿忘说了,生日快乐!”
霍北笑着应了,“欸。”
风吹得紧,街上人们都低着头,袖子揣在一块儿。霍北呼出一口白雾,扯了扯衣领阔步往家走。
大杂院里,隔着门窗都能闻见咸浓的酱香,厨房早在半年前重新修缮过一遍,打通一面墙,位置宽敞不少。
陆平把火关小,听见外头的动静便喊了声,“赶紧把桌子先支起来,一会儿你瞿阿姨跟范叔就过来了。”
霍北摆好桌椅,把灶上温着的菜搁上桌,又走到老太太旁边,“我来弄吧。”
“边儿去。”陆平带点儿炫耀似的语气,“就这点儿活还用得上你了。”
“您来您来。”
老太太的手术挺成功,她本身底子好,恢复力也强。现在只要按时吃药,作息得当,几乎没再犯过毛病。
霍北退开位置,留给姥姥大展身手,却突然踩到一滩水。
他回身愣了愣,瞧见冰箱底部滴滴答答的,“这破冰箱赶紧扔了吧,都漏水了您也不怕摔。”
“又漏啦?”陆平回头瞄了眼,“哦,换呗。”
霍北把地给拖了一遍,摸出手机,“现在就买。”
“待会儿的,”陆平扒拉他,“那什么,晚上还有饺子,你赶紧给我上胡同口买瓶醋。”
“……我这进屋拢共没三分钟,刚才您不说?”
老太太一脚过去,“废什么话,赶紧去!”
“呃那个,我说两句,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好日子里,我先敬老大那个......发财暴富!做大做强!”李东东用杯子磕了一下桌沿,仰头喝了个干净。
“那我祝霍哥万事不愁,前途辉煌!”虎子举起杯子说。
“我——”
大福刚开了个口,被霍北一把摁住,“咱能接着吃吗,发什么癫。”过个生日搞得跟上供似的。
瞿小玲坐在边上直乐,“他们这是高兴,收不住嘴。”
李东东接话道:“老大就是对浪漫过敏。”
“?”霍北难得无语,“请问您浪漫在……?”
范正群把蛋糕端上桌,“在这!”他指挥道,“来,谁把灯关一下。”
“我来我来!”虎子起身去够墙边开关,啪一声,屋里黑下来,只剩烛火映亮霍北的脸。
每年无论谁过生日都必须要有,但又着实简陋的流程。
从小到大,霍北好像都不爱许愿,他觉得不科学,人想得到什么去争取就行了,即使最后没结果也不遗憾。
“快快快,许个愿。”
“老大,一年到头也就生日许愿最灵。”
“多许几个,中哪个都行啊!”
那几个跟念咒似的撺掇他,火光跳跃着晃得人影摇曳,他闭上了眼,连呼吸都放轻。
其实怕的,怕有遗憾的事。
怕有遗憾的人。
黑暗中,虎子蠢蠢欲动,“来点儿伴奏兄弟们,祝你生日快......唔!”
大概是实在难听,范正群伸手把他嘴堵了,别再给福气吓跑。
好在前后不过三秒,霍北又轻又快地吹灭蜡烛,“行了。”
“这么快?”虎子把灯打开,“许了啥啊霍哥。”
李东东说:“肯定是新公司的执照申请呗。”
“我觉得是自考上岸?”大福猜测道。
“他那执照已经下来啦,考试也不可能,你们老大不屑于纠结这个,”范正群干掉瓶底剩的一点儿酒,又开了一瓶,“要我说......是面馆营业额再翻十倍,对吧?”
“啧。”瞿小玲举起根筷子顺着指过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都不准问啊。”
霍北笑了笑,“嗯,再问翻脸。”起身把蛋糕分了。
众人边吃边聊,这次的饭桌好像特别丰盛,有瞿阿姨、虎子爸妈送来的樟茶鸭卤肉,老范拿来珍藏多年的一瓶酒,李东东他们订了个巨大的蛋糕。大概因为赚的多了,日子慢慢好起来,所以显得今年的生日比之前都要热闹。
眼前的砂锅腾腾冒热气,霍北的视线越过白雾,目光有点失焦。
宋岑如之前就坐那儿......好像再往左一点的位置,埋头安静吃蛋糕,挑奶油最薄的地方蒯。
两年了。竟然过去两年了。
霍北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坠子。
宋岑如都十七了吧。
“老大?老大!”李东东喊他。
“说。”霍北回过神来。
“咱说好以后你那公司留个位置给我成不?”李东东笑得傻不愣登,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上头了,“咱正经应聘上岗啊,靠实力。”
“先把你自己位置找准吧!”虎子往杯子里倒酒,一半多都撒出去,“你丫再往我这儿挤屁股就下去了!”
杯子里没了酒,他往身后一摸,箱里空了,“没啦?”
“再来一箱,今儿高兴,正好明天你们都没课吧?”范正群撂了筷子。
霍北站起来,“我去吧,这蛋糕太顶,消个食。”
“要雪花!”李东东在后头喊,“快点儿回啊老大!”
出了门,寒风扑面,把闷在屋里那股热劲儿和酒气散的一干二净。
霍北揣着兜往外走,站在大杂院门口看了眼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可能因为宋岑如也喜欢这么看,不过城里没星星,只有灰不拉几的云。
他想宋岑如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亲朋好友都在,可就是忍不住地想宋岑如。
不到九点,外面还热闹着,街道两边灯火通明,人也多,在寒风里多少添了点暖意。霍北一直走到胡同口的副食店,找老板要了两箱啤的。
“你等等,我上后头库房看看。”老板转身进去了,“两箱都是雪花?”
“对。”
霍北懒散靠着柜台,大长腿无处安放似的轻轻踢地上的石子儿,看着街景出神。
他的生日在冬天,对冬天的记忆就是灰扑扑的天和无聊中作乐的日子,没空的时候在挣钱买药,有空就和李东东那几个吃顿饭,实在枯燥就找点“叛逆”的事儿干干。
生活也就这样了,天总是灰的,雾的,依旧不鲜亮。
霍北以前觉得这就是常态,可他后来又在灰蒙里见过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从高阁之中投来的目光干净透明。
真难受啊。
人不在,天也不下雪。
霍北的目光游移,京城不下雪的话真没什么好看的。
秃树杈子,灰砖门脸儿,炫彩店招,和一只颠颠儿晃尾巴的小土狗。
马路也堵的水泄不通,红绿灯底下挤了一堆人。他漫无目的地观察着,穿棉袄的大妈烫了个梨花卷,裹棉猴的大爷气势挺豪横,过个马路怎么还扒拉人呢,啧。
左边那几个穿羽绒服的,看着像大学生,还有个穿大衣......
那个穿大衣的!
霍北的心脏猛地跳了下,死死盯住远处的背影。
脊梁骨挺得这么正,迈步不疾不徐,从来不佝偻脖子。
也就他走路这么好看。
宋岑如......是宋岑如!
“小伙子!这两箱不轻啊,你搬的时候小心别cei了。”老板掀开帘子抬头一愣,“......人呢?”
大道宽阔,车流奔涌。
白日里朴厚繁忙的城市在夜晚显出喧闹迷幻来,隔着一条街,霍北跑的飞快,嘴边呼吸不断冒出白雾,眼中只剩下那道影子。
“宋岑如!”他喊了句,声音很快被湮没在大街。
十字路口处的绿灯亮起,行人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霍北目不转睛的看着,脚步不停。那背影在街灯和人潮中穿梭,像茫茫海浪里的一粒星子,眨眼消失在街角。
“借光儿借光儿!留神周一身啊!”周围都是人,他只能一边用胳膊在前面开路,假装手里捧了碗汤面一边嘴里叨叨叨。
挤过这段路口,加快脚步玩儿命的跑,转了弯,眼前又是另一片人海。
他不断地移动视线,这个不是,那个不是,这个......好像是这个。
霍北上前抓住那人胳膊往后一拽!
男人回头一愣,瞪着他,“......你搞什么?!”
霍北一怔。
这人长得跟宋岑如简直八杆子打不着,气质能被甩出八百条街,背影......背影只有五分相似。
霍北皱了皱眉。
“哎哎哎,跟你说话呢!”男人不耐烦的推他一下。
霍北松了手,“不好意思,认错了。”
男人拍拍衣服,啧他一句,“神经病。”转身走了。
“......”
倒也没骂错,是有点儿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喝懵了才这样,霍北搓了把脸,把手揣进兜里往回走,眼眶渐渐变红。
宋岑如可能会在欧洲,在美洲,在哪个高档奢华的大别墅里,唯独不会在这儿。
而且这么长时间没见,宋岑如到底是胖了瘦了,高了还是没长,他压根儿就不清楚,刚才也想不到这些事,只是凭直觉就冲了出去。
他什么时候变这么敏感了?
就那几秒钟的直觉,隔着一条长街,真的容易看错。
眼睛和脑子先打一架吧,都他妈怪今晚这顿酒喝的。
......
到学校时宿舍已经漆黑一片,宋岑如悄声上楼,推门后发现顾漾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即使有床帘遮着应该也有些晃眼的,宋岑如用手捂着声音关了,上铺立刻传来翻身的动静。
顾漾低哑道:“回了?”
“嗯。”宋岑如道,“把你吵醒了吧。”
顾漾:“没有。”他拉开床帘探出上半身。
“怎么了?”宋岑如问。
顾漾:“学校这两天有人打听你的联系方式。”
“问题目?”宋岑如说。
顾漾挑起眉毛,“下个月圣诞了,你说呢。”
“……嗯。”宋岑如反应过来,“知道了。”
申城外国语一大特色,圣诞校园舞会,俗称告白日。
青春期少男少女哪有不恋爱的,年级里偷偷约会的多了去了,他们班就好几对。和普校不同的是这里的老师睁只眼闭只眼,都是有家底有学识的孩子,只要别越界,别影响学习就行。
“没兴趣?”顾漾借着月光打量他。
“没。”
“真的假的。我记得去年也有不少人找,你也没搭理,真不感兴趣啊?”顾漾追着他的目光,“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
宋岑如顿了一下,“……没。”
“行,反正我让没给,要么亲自找你要。”顾漾笑了笑,拉上床帘,“睡了。”
“嗯。”宋岑如看了眼窗外。
起风了。
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五分钟,老师不在,同学各自交头接耳。班委象征性组织两次纪律没什么用,索性一头扎进讲小话大军。
宋岑如刚解完一道大题,隔壁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大伙儿纷纷冒头,叨叨着“咋了咋了”跑出去看。
霎时间,走廊里全是吃瓜的。
“啊啊啊——”
“我的妈呀,张姐牛啊。”
“我操牛逼!”
顾漾懒得动,随手抓了个刚从现场回来的男同学,“怎么了。”
“张芸芸跟他们班学委告白!”男同学叉着腰,声情并茂地演绎,“咳......‘段泽衡,我看上你了,要是这回期末考我分数比你高,圣诞舞会能不能做我的舞伴,顺便再做做男朋友。’操!张姐太勇了。”
半个班都出去凑热闹,就剩几个坐着没动,他又问:“你不去看看吗。”
顾漾挑了下眉,扫过宋岑如一眼,又懒懒地往椅背一靠,“不去。”
“哈哈哈也是,你俩不缺人追,这都小意思。”男同学打趣道,“欸,下个月舞会要不咱仨凑一块儿得了,怎么样?”
“没空。”顾漾说。
男同学:“啧,你有人约了是吧!”他转向宋岑如,“岑哥肯定也有,特么的我自找没趣。”
宋岑如敛着眉目,压根儿没听见在说什么,心思不知道跑哪去了。
“有个屁。”顾漾笑了笑,下课铃响,他起身拎过书包往肩上一挂,走到宋岑如桌边,“走了,咱吃饭去?”
两人没去食堂,在学校附近找了家日料店。其实按规矩,住校生放学后不能呆在外面,但这两天高三补课,校门门禁延长到了十点半。
店里人不多,这个点吃晚饭太晚,吃宵夜太早,他们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扫码点菜。宋岑如其实原本打算回寝看书,但他今天晚上确实没吃东西,要不垫巴垫巴半夜肯定胃疼。
“他们家这串儿看着还行,来一个吗?”顾漾扒拉着手机问。
紫竹在宋岑如手里转了几个圈,心不在焉道:“嗯,都行。”
“那就点个寿喜锅,一盘虾卷,一盘鳗鱼卷,再来个烧鸟组合。”顾漾说。
“好。”
其实他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脑子混沌沌的,自从学校要办舞会的通知下来后,走哪儿都能听见有人在讨论谁喜欢谁、谁和谁告白、谁和谁又在一起。
喜欢,恋爱,这些词最近反反复复出现在周围。
手机里也塞了很多带着告白的联系人申请,他一个都没通过,还像躲什么东西似的避之不及。
因为每当有人提到这事儿,他总会下意识想到霍北。
然后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不敢探究,不敢深思,不敢琢磨为什么。
顾漾按下锁屏,把手机扣过来,问:“总见你玩儿这个,”他一扬下巴,扫了眼对方手里的紫竹,“我爸也喜欢,柜子里一大堆,什么菩提核桃沉香木,你这上哪儿弄的。”
宋岑如回了神,“......朋友送的。”
“我能看看么。”顾漾问。
“这个不行。”宋岑如眉头轻皱,又笑了笑,“其他随便你看。”
顾漾的视线在他手上徘徊,突然转开话题,“下个月圣诞那天咱俩一块儿请假吧,那什么舞会我也不感兴趣。”
“还有你不感兴趣的?”宋岑如说。
“岑哥,我也不是对什么人什么事都热情。不去舞会,咱们去滑雪怎么样?”顾漾抬起眼皮看他,“就我跟你。”
他来了!他带着明灯走来了!
宋宋聪明的小脑瓜要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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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i,写法应该是“卒瓦”但是输入法打不出来。
*周,其实是提手旁 周,还是打不出来。
另外,快了啊,再有两章,给我憋的没章都是七千多我也好急[化了]大家想囤的也可以囤一囤,后面进度拉得快,基本就写重点剧情和唰唰唰的过场镜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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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许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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