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让少爷尽早吃上这顿饭,他直接下楼在附近商超买的食材,还好来得及时,再有十分钟就该关门了。
宋岑如洗完澡出来,晕乎乎的,酒精被热气一蒸发散的就更热烈。他倚着门框看霍北做饭。
“饺子可能吃不上了,面条行不行?”做饺子的材料什么的倒是都买了,就是费时间,他怕宋岑如饿得胃疼。
“嗯。”宋岑如应道。
“但你什么时候爱吃饺子了?”霍北问。
锅里的水刚刚沸腾,白气蒸腾出来模糊了人影。
宋岑如透过这层雾看他,低低地说:“我搬走之后,有天特别想吃饺子,就自己试着做了一次。可是和面和不好,拌馅搅不匀,最后也没煮熟。”
“你那手是拿来写毛笔盘物件儿的,做饭这活儿就不适合你干,”霍北往锅里撒了一把细面,“华叔呢,没帮你吗。”
“他回家了,”宋岑如说,“搬走之后就我一个人住。”
霍北怔然着转过头。
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一个人住”应该就是指连个监护人都不在身边......他突然不知道该用哪种方式想象年仅十五的宋岑如一个人待在房子里的画面。
像这样天生敏感,后天懂事的孩子和自己不一样。
他不幸的是摊上这么个出身,幸运的是哪怕七岁前过得再差,七岁后有了陆平,在家庭关系块从来没被冷落过。相比之下,就宋岑如那个偏心偏到太平洋,把他当工具养着的爹妈能给多少关爱?
即使他不了解对方的全部家庭构成,但就他哥死了全家都赖他,又不得不靠他扛家业的情况来看,估计没一个正常亲戚,还不如个管家。
“你别多想,我挺好的,后来高中去住校了而且有室友。”宋岑如说,“搬家也是因为公司出了点事。”
连房子都卖了,还卖的那么急,按瑞云的体量来说绝不是小事。
不过再往下的内容或许就涉及商业机密了,霍北很自觉的没再问,“出去歇着吧,好了叫你。”
煮个面条最多十分钟,霍北关火盛碗,端出去抬眼一看,宋岑如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啧,这顿酒喝得够呛。
“宋岑如......宋岑如?”霍北走过去轻唤两声。
沙发上的人皱了皱眉,眼皮睁不开似的紧了紧,呼吸渐渐加重,又渐渐平缓下去。
就是这么个安静的人。受委屈了不吭声,不舒服了也不言语,连喝多了都不喊不闹的,就小声哭一场,然后安静的睡。
哭过的眼睛还没消肿,和眼角的痣连成一片嫣红,鼻梁间印着被镜托压出的两个浅窝。霍北用食指点了点,睫毛缝隙洇出一点水汽,湿湿的发亮。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宋岑如受了委屈,忍无可忍了才爆发出来。那天夜里拉着霍北,问能不能去他家,能不能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一张嘎吱响的硬板床,一只满墙爬的大蚰蜒,住惯了豪宅的少爷宁愿睡破平房都不想回那个没人气儿的院子。
其实那天晚上悄悄睁眼瞧人的不止宋岑如,他也用目光将宋岑如在心底刻了一遍。
明明已经优秀得不能再优秀,却只能在家庭的高压环境下拼命懂事,换取微薄的爱和一点点安全感。
霍北很不舒服,他不想看见宋岑如这样。他一想到宋岑如一个人在房里待着,对着空气,对着空房,对着黑漆漆的窗户一遍遍地压抑自己胸腔就闷得发慌。
可偏偏那天也是自己没让他等到人,站在对方的视角,就是又一次被背叛,被抛弃。
霍北叹了口气,搁在茶几上的面已经坨了。
坨就坨吧,光看少爷今天这状态就知道平时也没怎么休息,睡觉和吃饭总得就一头。
他抬起宋岑如的两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搂好,听见对方迷迷糊糊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醒没醒。
霍北轻声说:“回屋睡,要不明儿身上该不舒服了。”
宋岑如好像听见似的,给了个“嗯”作为回应。
其实酒精上头正晕着呢,意识都不清醒,但胳膊顺势就收紧了,下巴也搁在对方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霍北两只手环腰一箍把人抱起来,和小时候比起来有很明显的手感变化,是真长大了,隔着衣服能感觉到肌肉的弧度,特别是腰腹那块儿,紧实、薄……
他就这么无意识的多摸了两下,手掌卡着腰线来回摩挲,直到把人抱进房间、放上床、盖上被子才惊觉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很少去剖析自己产生某种想法的原因是什么,从前日子过得太紧巴,琢磨情绪很费时间。要挣钱,要买药,要打听消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干。
眼下有时间,可就在他准备琢磨这番变态举动的时候,宋岑如翻了个身,把做贼心虚的人吓了一跳。
转身碰倒床头柜的一摞书,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有一两本掉在地毯上,咚地一声。
好在屋里没开灯,宋岑如睡得也沉。
跪在地毯上重新把书码回原位,就在这时,余光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晃了一下......好像是两个小药瓶,跟书一块儿滚下来的,夹在床头柜和床脚的缝隙之间。
霍北把它拿了出来,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看见瓶身上的字。
他怔住了。
......
生物钟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哪怕窗帘关得严丝合缝,照不进一点光,宋岑如也能在准点睁眼。
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的,下意识去摸床头柜的眼镜,结果碰倒了一摞书。
这就是看完书偷懒不及时放回书架的下场。
其实近视度数没多深,一般不涉及重要场合也不戴眼镜,宋岑如搜了一圈没找到就放弃了,轻手轻脚下床,把书放回书架,再去浴室洗漱。
凉水浇得眼周微微发胀,他覆手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忘了什么。
洗漱完,他晃到厨房倒了杯水,边喝边回想,视线穿过岛台,瞥见灶台上码了整整齐齐一排……陈醋,味精,生抽......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厨房有这些东西吗......昨天不是喝多了回家,然后......抱着霍北哭了个昏天黑地。
“咳!”宋岑如脖子唰一下红了,不知道是被水呛的还是臊的。
紧接着,他注意到冰箱门上多了张小纸条。
-饺子放在急冻层,面我吃了,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霍北的字如果用语言概括,就是丑出风格,丑出强大,但一点儿不耽误阅读。
宋岑如的记忆终于回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从哪里开始思考,拽开冷冻柜,里头是用保鲜袋装的饺子,个个儿饱满。
干嘛呢这是,什么讨好人心的手段啊。
他都没心思想昨天到底是怎么从沙发跑到床上去的,眼睛又酸又胀。
不就是顿饺子么,至于为了这点儿东西感动?
但这饺子不是昨天才惦记上的,是埋了很多很多个春夏秋冬,即便霍北并不知道。
[醒了。]
霍北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俩字儿,好像能盯出花儿来。
他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眼镜被我不小心揣走了,晚上给你送过去,在公司还是在哪?]
且不说这个“不小心”到底占了多少成分吧,语气就够蛮横的,实际心理素质就不一定了,他手指在手机背面来回搓着,直到屏幕重新亮起。
[瑞云。]
“老大,谁得病啦?”李东东突然凑过脑袋,看着霍北的电脑屏幕问道。
“没谁。”霍北把页面切出去,心情复杂。
宋岑如就是把自己给忍坏了,病了,以至于要靠药物调节情绪。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多严重?
那药一看就是医生专门开的,指不定治了多久。
这事儿是不是又他一个人默默扛着了?
“那什么,范叔刚给我来了个电话,喊咱们中秋回去聚个餐,瞿阿姨要做小鸡炖蘑菇。”李东东说。
“嗯,跟他说声多备双筷子。”霍北握着手机转了一圈,“算了,我来说吧。”
“谁要来?”李东东问。
“宋岑如。”霍北就这么把事儿定下了,也不问人家同不同意,就这么单方面的强盗式社交,要是不同意就到时候再说。
“宋岑如?!”李东东蹭一下站起来,椅背撞到墙上,办公室里大伙儿纷纷抬头看过来,他立刻摆摆手,又压低声音,“不是,他真回来了?”
“嗯。”霍北看着他,大概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吧,尽管昨天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不仅摸清联系方式和住址,都登门入室了,“回来了。”
这句是说给自己听的。
宋岑如回了。
“你最好跟我说清楚昨天的拍卖会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宋文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扎耳。
“活跃气氛而已。”宋岑如看着窗外夕阳一点点被深蓝色吞没,他揉了揉眉心,“北方市场我们本来就不熟悉,瑞云再大也有短板,不是什么都需要按照既定的方式发展了,宁瑕斋都能转型,拍卖会也能,没必要一直高高在上。我上任的作用不就是这个吗。”
宋文景很久没出声,她真正有意见的不是宋岑如的做法,是说话的态度。
她丝毫不关心昨晚提出那个离谱需求的嘉宾姓霍还是姓胡,甚至,她可能都不记得还有个叫霍北的混小子。
自从宋岑如大学顺了她的意思学商之后,不知道从哪刻开始反客为主。
抛开公司层面,从亲子关系上来说,宋岑如好像是突然变叛逆的,明明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规划发展,可是又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因为他逐渐能够接手公司,反而让他们觉得一直乖顺听话的孩子脱离了掌控,找不到为人父母的尊严。
宋文景:“我不跟你争这个了,你爸最近身体不行,京城这边你好好看着,你那几个姑父姨母都盯着呢,别给我们丢脸。”
谢珏生什么病,扣押在万塔那阵被弄出来的肝炎,所以宋岑如就顶上了。
喝不了的酒你替你爹喝,跑不了的项目你替你爹扛,既然都生在宋家你就是干这个的。
“嗯。会的。”宋岑如说。
“还有,之前明维业提的那事你考虑考虑,”宋文景继续道,“现在你们年纪是都还小,但可以开始培养感情了。”
“不可能。”宋岑如拒绝道。
“怎么就不可能?你还想什么都由着性子来?”宋文景声音拔高了些,“宋岑如,你哥死了你就得替你哥完成这个任务,否则当初要你干什么。”
“妈,你忘了。”宋岑如平静道,“我是个意外,你们俩没想要我。”
宋文景沉默了好一会儿,呼吸声加重:“你既然清楚就更应该遵守本分。”
“我的本分只到接手瑞云,您如果连我跟谁结婚这种事都要算进去,”宋岑如顿了下,“那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挂断电话,他就有些喘不上气儿。烦的,焦躁感一下子就起来了。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是没多成熟么,一边放狠话,一边担心会不会给他妈气坏了。
从随身小药盒里摸出半粒吃了,这毛病反反复复也没个长进,不知道他的心理医生会不会觉得特别没有成就感。
“宋先生?”金助理在外面敲了敲门。
宋岑如收起药盒,“进来。”
霍北到的时候刚好踩着人家下班的点,他这回没骑摩托招摇过市,开的大G,看起来比较像个正经人。
“您好,找宋岑如。”
前台小哥看他一眼,“稍等,我确认下信息。”
霍北靠在柜台边上等着,还真有点儿担心宋岑如没跟底下人说这事儿,那保安给他轰出去。
一分钟后,小哥冲他一抬手,“您跟我来。”
这栋楼是半年前新盖的,从外观就能看出来和他那公司有多大差距,霍北拼死也才摸到宋岑如家的门槛,好在追上了,这是万幸。
电梯直上顶层,小哥敲门进去打了声招呼,出来时对他低声说:“您稍等两分钟,隔壁就有休息室。”
“好,谢谢。”霍北说。
小哥走了,但门没关严。
霍北正要往隔壁去呢,里头传来金助理的声音。
“那帮老东西就是想给你脸色看!当初谢董出事的时候有谁帮过忙了?不都一个两个怂的跟个王八蛋似的,装个屁的忠心耿耿,要不是消息封锁的快,我估计转天就能见报!”
宋岑如笑了笑,“我当初也没帮上忙。”
“不是,你那会儿才多大。”金助理扣扣脑袋,“哎,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说......”
“我知道。”宋岑如签完字,把文件递给他,“让他们说去吧,有本事别让我姓宋。但你小心些,他们要是耍阴招下手也挺狠的。”
“嗯,放心。”金助理叹口气,“你也别太累,别的事儿我帮不上忙,工作还是可以的。”
听墙角特别不道德,尤其是人家公司的墙角,但霍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跟宋岑如有关的一切他都很在意。
金助理出来的时候,门口是没人的,霍北掐着场合,等人走远了才进去。
宋岑如低着头,研究报表入神了,直到余光里出现霍北的手才抬起眼睛,这人屈指叩叩桌子,“找宋小少爷。”
“你预约了么。”宋岑如一本正经道。
“别赖账啊,绿底儿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霍北说,“我不讲诚信那是我混蛋,你得说话算话。”
宋岑如转了圈笔,笔尖冲着楼下的超大花园喷泉,“看见了吗,”他指了指,“没你脸大。”
霍北笑得弯下腰,“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战斗力比小时候还强。”
“系统升级版本更新了。”宋岑如陪着他耍贫嘴,伸出右手,摊开,“眼镜呢。”
霍北从兜里掏出来,还找了个绒布包着,“我都忘问了,怎么就近视了,多少度?”
“看书看的,一百五。”宋岑如把眼镜装回盒里。
高考完那会儿,为了早点争取到回京的机会,没日没夜的研究策略,终于是给视力弄糟了,好在没瞎得太厉害。
霍北看着他,许多心思都冒出来。
怎么就近视了,怎么就病了,怎么就回来了呢。
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儿,宋岑如,你能告诉我吗。
早上查的那些药物作用科普还在脑子里转呢,竟然有些不敢提,也不敢听。向来谁都不放眼里的城东老大生了怯,几年过去,我们的距离好像进了一点点,但也就只有一点点。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公司里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宋岑如关掉电脑,但没有赶人走的意思。
霍北就特别会抓时机,“一起吃晚饭吗。”
“嗯。”宋岑如应了。
不上外面饭馆儿,还是家里吃着放心,何况某人熬半宿包的饺子还没下锅呢。
一半水煮,一半水煎,这手艺都是从小跟着老太太学的,不说技术多牛吧,但肯定是家常的味道。
宋岑如就坐在客厅研究拍品资料,偶尔侧头看一看厨房里的背影,这场景跟做梦似的,在他的预设里,回京以后的打算还没来得及做,霍北就已经大摇大摆的来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判定这段关系,年少玩伴、暗恋对象、还是不想只做朋友的朋友。
喜欢谁这种事是他人生第一次,即便再聪明也会手忙脚乱。
宋岑如这种聪明又拧巴的,在确认对方态度之前,就当它是个秘密,藏得越深越好。
厨房熟手动作快得很,不过十五分钟,饺子端盘上桌。
专门做的三鲜馅,没姜没蒜,连华叔有时候都会忘记的事,霍北记了很多年。
霍北给他调了香油醋汁,“是不是还在上学?”
“嗯。读研,文物修复。”宋岑如说。
“是你喜欢的专业吗。”霍北问。
宋岑如叼着饺子,有点儿发愣。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学什么不学什么,对瑞云有用就行,猛然听见这句还有点儿不适应,半天才回了一句,“喜欢。”
霍北嘴角扬出道弯来,又说:“李东东今天还跟我问你,是不是真回来了。”
“李东东......还有姥姥,”宋岑如眼光微闪,“他们还好吗。”
“哎,提我你怎么没这反应啊。”霍北压下眉峰,不爽那劲儿能从眼神里飞出来,“李东东当市场部经理了,大福教英语呢。虎子他们家那面馆开了三家连锁店......姥姥么,在家研究种菜呢。”
曾经不被瞧好的一群人,活得很漂亮。
和他希望的一样。
宋岑如听着都恍惚了,那些记忆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昨天才发生。在那么多次搬家经历中,只占到短短一年的那个部分,是他最喜欢的。
“你中秋要是有时间,我们回去看看?”霍北看他一眼,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宋岑如其实才羞愧,他走的太突然,怎么说都是不礼貌的。
他没说话,但心思都在脸上。
“老太太没少念叨你,那姓宋的小孩儿在哪儿啊?上大学了吧?还回来吗?”霍北模仿着陆平的语气。
宋岑如鼻子有点发酸,很怀念那个总是飞舞着苕帚一身泼劲儿的老太太。他垂下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声“行”。
霍北就一直观察着他的情绪,又坦白道:“我今天听见你们聊你爸的事儿了。”
宋岑如一愣。
要是金助理在现场,肯定就炸毛了,绝对会一拍桌子站起来指责霍北。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打听高层机密藏的什么心思?
但在宋岑如这儿性质就不一样。
和公不公司的没关系,从前大杂院的人就没巴结过他们家,根本不在意你家有钱还是没钱。
这事就是道坎儿,在他心里的坎儿。
当初我没给你联系方式,因为处不长久就不想投入,后来没给,因为我爸出事儿了,给不了。
宋岑如放下筷子,抿了抿嘴,“那会儿他去万塔出差,不太走运,被搅进势力纷争做了人质,外面都在打听瑞云的消息,所以搬家搬得很急。就是因为发生的太突然,我来不及反应,也没想不告诉你手机号。”他皱着眉,“霍北,我没想的。”
那段时间就是和除了华叔、宋文景以外的所有人断绝联系,哪怕在学校也是低调到和空气一样,按照他妈的规划,秘密出国最保险,可宋岑如就是不想,他怕去了再也回不来。
这些事突然压过来,情绪就处理不了了。
他反省过,觉得宋岑如你是不是太菜了,至于么,你吃好的穿好的,物质生活已经过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滋润了,怎么有点风吹草动就矫情成这样。
甚至他一直觉得自己挺不孝顺,他爸被困万塔,而离开京城的时候最让他难受的却是见不到霍北。
那种时候他竟然最惦记霍北。
再往后,有年他哥的忌日,宋文景和谢珏在老宅发过很大一次脾气,因为爷爷奶奶催生,把宋溟如的事儿又挑了出来。
大集团嘛,一个孩子总归不靠谱,他爸当时就掀桌子了,菜碗盘碟碎了一地,蹦开的玻璃渣子给他脖子划了几道口。
宋文景在全家人面前用手指着他歇斯底里的骂:因为你,没有你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你知道你哥当时有多绝望吗?
你知道水灌进肺里有多难受吗?
当时宋岑如干嘛来着?
好像就站那儿等他爹妈发完脾气,抬手抹干净血,回屋看书了。
有时候他能感觉到父母在害怕,因为不想面对作为监护人的过失,所以转移到他这个备胎身上。
可你本来就是个意外,意外又导致了意外,现在该你赎罪,全家就指着你一个人了。
宋岑如大概没察觉自己手有些抖,他努力控制住呼吸,“我没想不告诉你号码,就是、太突然了,我其实应该早点察觉情况不对......我也没想见死不救,水很浑,有水草缠着,我没抓住他,我呛了很多很多水......霍北,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霍北包裹住他的手,握得很紧,“你看着我,宋岑如,看我。”
目光交接,霍北眼里从来只有不服输的野性,藐视一切大众所定义的“应该”,就是这种笃定,让宋岑如忽然就醒了,听见他说:“没有怪你,你更没有错,不需要为多余的事承担责任。你哥的死和你无关,谁让你不舒服,就让他滚,明白吗。哪怕事情搞砸也没关系,我在呢。”
宋岑如愣愣地看着他,指尖发凉。
霍北一边安慰着,心揪得很紧。
他怎么就让宋岑如站在大雪天里空等呢。说实话,这句“我在”都显得特别没有说服力,他当时就不在,他没赶上。
“要是难受,有些事咱们就不说,不想也行。”霍北说,“我是个卖情报的,这可是你们家的机密,再说就危险了。”
“你可以知道。”宋岑如说。
这句话落得很轻,但他不犹不疑的信任快把霍北砸晕了,手上力度就重了些。
就这一下,宋岑如彻底回过神,他抽出手,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才发现俩人刚才是握着的。
“......怎么,嫌弃我?”霍北才少爷的信任里尝到甜味儿,这下又半气半笑的,“咱俩都睡过一张床了,现在握个手都不行?”
“那小时候能一样吗!”宋岑如从餐桌蹿到客厅,恨不得拉开八百米。
“怎么就不一样了!”霍北说。
“就是不一样。”
这话在霍北耳朵里就等于划了界限,你,霍北,跟我宋岑如不是关系最亲的了。
他顿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那股劲儿一上来,嘴贱得没边,“操!你昨天还抱我,是不是抱我来着?现在撒手不认人,你特么睡着都是我抱回房的!”
“不许说!”宋岑如吼道。
“我他妈就说!”霍北撸起袖子去捉人,俩腿一抱,拦腰往肩上扛,“你昨天拽我衣服!蹭我肩膀!那眼泪儿抹了我一身,睡着还搂我脖子你知不知道!哎,你说你明明就跟我好,还不承认!”
宋岑如现在就是倒挂着,小腹顶着他的肩,咬牙切齿道:“霍、北、我要吐了!”
“吐!吐了我收拾!”
有人就是缺根筋[问号]反射弧长长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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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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